第五十一章、銀鈴幻音(三)
2024-09-20 21:28:46
作者: 啊逍
裴言睜著眼,望著蘇魚容那張漸漸靠近的臉,不自覺的屏住呼吸。隨後蘇魚容頓了頓,便一頭栽在裴言的頸窩裡。裴言這方敢長舒一氣,總算塵埃落定,無人能察覺他眉宇間那一絲惋惜之意。
蘇魚容這一暈又不知過了多少時辰,裴言把她在床上後,自己跟自己賭氣一般,坐在地上背向著那張床。兩隻手擱膝蓋上握著凌雲,也不知在想些什麼。或許覺著懊惱,亦或許覺著不可思議,總之就是心緒難安。而始作俑者此刻安然躺在床上,不時發出笑聲。
外邊的天色是剎那間暗下來的,十分詭異,裴言從身處這山洞時便知一切皆是虛妄,這裡是幻音引著蘇魚容製造出來的幻境,進入幻境的不過是本體的一縷意念,受困於幻境之人多是心有魔障,裴言深信自己沒有,事實不得而知,但此次他是自己進來的。
若非能與心魔言和,否則終生妄想走出這幻境。
山洞內壁有細細流水沿著石壁往下緩緩淌,落在溝渠里一聲脆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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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
地面震動,石壁崩裂。裴言迅速轉身將蘇魚容抱起往洞外跑,他們將將出了洞口沒多遠,山洞坍塌。而那處溫水池,也幻化成了泥沼之地。天色還暗,蘇魚容聽見什麼轟然倒塌的聲音,朦朦朧朧睜開眼,便瞧見裴言的下顎,自己正被裴言橫抱在懷中。
清醒的蘇魚容是不敢對師父不敬的,況且他深知自己雖為女兒身,但終究是男兒心,如何也不願相信自己對同類春心蕩漾。虛弱無比的喊了聲「師父。」提醒裴言她醒了,可以將她放下來了。
「醒了?」
蘇魚容點點頭,心道:廢話,我眼睛睜這麼大你瞧不見嗎?難不成我還夢遊?
周圍除了這片沼澤,什麼也沒有,方才坍塌的山洞憑空消失,蘇魚容還不知這是為何,她覺著奇怪道「咦?方才我分明聽見什麼崩塌的聲響,怎麼沒瞧見災難現場啊?我記得之前我們是在一處山洞裡的啊師父,我睡著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嗎?」
「這是幻境。」裴言解釋道「任何事物,都是瞬息萬變的,容兒,你有何心魔要儘快除去,否則出不了這幻境。」
心魔?沒有心魔啊,有什麼心魔。
蘇魚容滿臉疑問,她不知自己有何心魔,亦不知何為心魔。
「你是不是做了一個夢,若能放下夢裡的人事,便能出去了。」裴言又進一步解釋道。
蘇魚容這才算聽懂,陷入了沉思。夢裡的人事,是說秦冬生和赤水村嗎,要她放下,如何放下,有道可循還是有法可依?蘇魚容點頭道「好的師父,我放下了!」
可周遭一絲變化也沒有,這時,忽而從四面八方湧出來許多蛇,朝著他們圍上來,動作並不快,蘇魚容一轉眼在夜色里瞧見了光滑蛇身,瞬間頭皮發麻,尖叫一聲跳到裴言身上,死死抱著裴言,整個身子都在發抖。
最令她絕望的是,周圍全是蛇。
「蛇蛇蛇蛇蛇啊師父!!!」蘇魚容怕蛇這件事,裴言在收她為徒的第二年才知道的。
那時裴言吩咐了課業與她,便不知所蹤了,他常常這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蘇魚容起初還會纏著他問東問西,最後總得到類似去言事,去茅房,去逛窯子這樣的回答,漸漸蘇魚容便 不再過問了,甚至盼著師父能出門,這樣她也不用總在練功是提心弔膽的偷懶,而是光明正大的偷懶了。
可師父當真走了,沒一個時辰,蘇魚容又開始惦記起來,在房裡坐立難安,看什麼都覺著無趣,連出門找景星軒玩兒的興致皆沒了,生怕裴言回來她看不見。日頭緩緩西沉,蘇魚容一把將嘴上叼著的筆抓下來,重重砸在桌面上,她決定了,出去尋師父。
在紫藤簾下落穩後,她又開始犯愁了,偌大的竹林,不知該往哪一方邁腳。罷了,聽天由命,她拔了一根青草,跟著風起的方向去,這條路她從未走過,越走天月暗,卻還未見半點菸火,按道理,就算走了反方向,也該下了山的啊。
山中萬籟寂靜,偶爾聽得飛禽掠過蒼穹,忽而她察覺身旁細微草動,一扭頭,便與那青竹蛇對視著,三角狀的蛇頭上下浮動,露出腹面黃白色,背面通綠,蛇信子快速伸縮著,伺機行動。
蘇魚容愣了片刻,是嚇的忘了逃了。
「啊啊啊蛇啊!!!」生怕驚動不到青竹蛇一般,她大喊大叫的轉身就跑,生死關頭,連飛身術也用得這般順利了,蘇魚容飛到樹上,青竹蛇也不甘罷休,貼著樹幹往上追趕,只是這樹幹粗壯,且筆直,青竹蛇依附著身上鱗片往上攀爬有些艱難。
樹木很高,青竹蛇眼看便要靠近蘇魚容了,怎料被一柄劍給懟了下去。蘇魚容不敢斬,怕斬不死惹怒這蛇大哥。青竹蛇落地後,便也不往上爬了,就守在樹幹下。蘇魚容幾乎要哭出聲來,望著擦黑的天,她發誓再也不獨自出門了。
樹影晃動,裴言來時,蘇魚容喜極而泣。她從未覺著裴言這般耀目過,就似那從天而降,拯救蒼生的仙人,賦予一切光環。
同此刻一樣,裴言還是奪目過人,她就顯得很慫。四肢緊緊夾著裴言,身板僵直,瑟瑟發抖。蛇群逼近,裴言揮劍斬殺一二,便就地坐下,蘇魚容直冒冷汗,死也不願鬆手。只見裴言席地而坐後,身上有滾滾寒意凌人往八方散去,將蛇群紛紛逼退。
幻境特性之一,越是怕什麼越是來什麼。
直至那蛇群退光,蘇魚容還未緩過神來,身子抖得厲害,許是幻境作怪,若是換做本體,她也不至駭成這般,裴言一隻手被她死死箍著,只得用另一隻手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撫道「好了好了,師父在,不怕了。」
蘇魚容將腦袋埋在裴言身上,肩膀抖得更是厲害,好似經歷了一場驚心動魄後的倖存,緊繃的神經忽而得到放鬆,便只剩低聲嗚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