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一個人躺在大床上，江煦翻來覆去，發現自己失眠了。

  他獨自睡了幾年的床，不過沒了一個陪他一個多月的小哭包，江煦便覺得渾身不自在起來。

  他抱著枕頭，側著身想著，小哭包突然換了房間，還是一個人睡大床，她肯定不習慣。

  江煦丟下枕頭，坐起身開始穿鞋。

  他就是去客房看看。

  篤篤篤。

  敲門三聲沒人應。

  江煦耳朵貼在門上，輕輕喚了一聲，「小哭包，你睡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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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內也是沒人應，江煦小心地擰開把手，借著月光，他看到床上的人已經躺平了，而且微微發出平緩的呼吸聲，睡的安穩極了。

  江煦微微一嘆息，看來大半夜睡不著的，只有他。

  他走出去，將門重新關好，回臥室接著抱著枕頭，適應著一個人無法入睡的長夜。

  第二天，江煦頂著微微見黑的眼圈，怨念十分的先走了。之前和白筠同坐一輛車去學校，眼下決定了要保持距離。

  江煦認為除了把白筠當作家裡一個合租的同學，其他的時候，也要減少接觸。

  不一起上學，也不一起回家，甚至連和白筠說話都變得簡短，看著小哭包意識到兩人出現距離感，面上露出的無助，江煦差點就後悔了。

  他趕緊別過臉，心中默念，保持距離。至少要等到他心裡對這個愛哭鬼沒有念頭了再說。

  白筠之前是鬼的時候，江煦只是覺得有趣，想體驗一下養哭包有什麼樂趣。

  後面發現這鬼能變成人，正大光明的出現在日光下，也是新奇。

  給人安排身份，帶到學校，也只是覺得她一個人在家會無聊，何不一起上學，學習一下如何更好的做一個人，這樣以後跟著自己也不是那種傻乎乎只會哭的程度。

  結果當發現自己對她有些不一樣的情愫後，江煦把之前的感情和計劃都拋到後腦勺了。

  他觀念固死了，現在的自己並沒有想戀愛的意思，以後肯定也會找人戀愛、結婚。

  哪怕白筠現在和人無異，江煦心裡也很清楚，她不算是人，怎麼能跟她在一起呢。

  因為白筠沒有心跳，擁有現在的變化，也是因為吸了自己的陽氣。

  為了自己的健康，江煦可不打算讓白筠吸乾自己，對她要吸的要求一直很克制。

  沒了陽氣可吸的白筠，以後也不知道會不會重新變成鬼。

  難道自己要和一個別人看不見的鬼戀愛？

  然後像個傻子一樣，對著空氣膩歪？

  江煦光是想想那種畫面，就看到了將來自己被診斷神經病，然後被送到了精神病院。

  綜上所慮，江煦認為他可以養著白筠，但不能和她在一起，所以距離要保持，哪怕這對白筠來說，會產生被傷害的心理。

  江煦的冷淡，也讓其他女生對白筠少了些敵意，將兩人之前的親密接觸定義為，江煦只是作為同班同學，對新同學的友好。

  但僅僅如此，因為白筠不肯加入惡爺情報站，她還是被部分女生給無視冷漠了。

  喜歡江煦，就應該加入她們，否則就是別有居心，想獨霸江煦，這是她們女生都不允許的。

  白筠一個人，江煦對她冷淡，男生不敢亂搭訕，女生小團體又將她隔絕在外，是以，走到哪，她都是一個人。

  愛哭鬼再遲鈍，也感知到了，人類的世界，她並不是很能融合。

  白筠想回自己的小鳥房裡了。

  可她不認得路，來泉市的路程又幾百公里，全程又都在狹小的車子裡，白筠一個人根本無法分辨，她的家該去往哪個方向。

  她之前一直就是白紙一樣的存在，離開了熟悉的範圍圈，沒有人細心呵護著，又怎會適應起這裡的無助和冷漠。

  下午體育課，所有人跟隨教練做了會體操，還沒開始跑步，在大太陽的照射下，白筠臉色越來越白，渾身都發著光，突然就在眾人的面前暈厥了。

  江煦因為煩心，根本沒上體育課，正和彭宇在廁所抽根煙消愁。

  白筠以突然中暑被送到了校醫務室，九月中旬的天，軍訓都不會出現中暑。

  白筠這種情況，大家都以為是她生來體弱，又長得白白淨淨，怕是沒曬過大太陽。直接被人抬到床上，疏通了門窗，使得空氣品質通暢自然，然後就不用管了。

  白筠一個人躺在床上都半個小時了，回到班裡上課沒見到她的江煦才發現不對勁。

  問了班裡的人，這才惶急的趕到醫務室看看情況，他擔心是陽氣不足，白筠要變回了阿飄了。

  江煦到的時候，醫務室連個看護的人都沒有，白筠就一動不動的躺在那，她本來就沒有心跳聲。

  江煦探她的呼吸，發現也沒有的時候，心臟驟然一緊，被人捏住了一般，很不好受。

  「小哭包？」推了推她，江煦皺著眉頭，下重手拍了拍白筠的臉，語氣有些著急的呼喊：「醒醒，別睡了。」

  可白筠就是沒反應，江煦都不敢去猜測，這副身體是否已經變成了空殼子。

  「白筠，白筠，你快醒醒！」

  ……

  「媽媽，媽媽——」

  人滿為患的大街上，一家三口手牽手的走著，阿筠跟在他們的身後，迷茫極了。

  她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裡？

  手背一疼，阿筠抬起臉，婦人兇惡的面容放大在眼前，「死丫頭，走快點，沒吃飯是不是？」

  阿筠還來不及的思考對方這話的意思，一隻手將她大力拽了過去。

  阿筠一個踉蹌，差點被甩出去，趕緊邁著短腿快走。

  婦人把另一個女兒交給丈夫，自己口飛唾沫星子地跟買菜小販討價還價，撒潑能說的婦人最終贏了，心滿意足的抱了兩顆大白菜，付錢。

  轉過身將白菜塞到阿筠的懷裡，她一愣，下意識的抱好，下一秒卻被甩了半個巴掌。

  婦人嫌棄地呵斥她：「你個死丫頭，抱緊了，敢弄掉在地上，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你！」

  阿筠哆嗦一下，趕緊抱緊懷裡的兩顆大白菜，可她低估了白菜的大小和重量，剛走幾步，懷裡的大白菜就想從她的懷裡滾落。

  阿筠小臉一緊，慢下腳步，緊緊護著兩個白菜，前頭婦人又買了幾個番茄，稱好後就丟給身後阿筠提著。

  裝番茄的袋子，被阿筠用小手指勾住，幾兩的重量勒的她手指很疼，走一步，膝蓋還總會把番茄踢一踢，袋子轉個圈，勒的小手指紅腫的充血。

  稱好幾個雞蛋的婦人回頭，她看不見女兒的難處，罵了幾句，就要把雞蛋掛在阿筠另一隻手上。

  阿筠微微抗拒，從嘴巴里生硬的吐出兩個字。

  「媽…媽……」

  婦人瞪了她一眼。

  阿筠嘴裡的稱呼變得熟練起來，「媽媽，我拿不下了。」

  「啪」

  臉上挨了一巴掌。

  婦人怒眉，「天天吃那麼都是白吃的嗎？」

  「我…真的拿不下了。」阿筠倔強的強調。

  如今的她不過一米出頭的身高，護著兩顆大白菜都要小心翼翼，雞蛋和番茄只會加重她的負擔。

  她的眼神悄悄看向婦人身邊的男人，在他懷裡抱著一個嬌弱的女孩。

  「為、什麼…不讓妹妹拿？」阿筠忍不住眼眶的酸澀，有些委屈的詢問婦人。

  哪知道，肩膀被一推，阿筠被婦人言語辱罵起來，「你個小賤蹄子，還敢害你妹妹，你妹妹那么小，她能拿的動嗎？」

  「可是妹妹……」

  話還沒說完，婦人掄起手，對著大女兒又掌摑起來。

  「掃把星，要不你跟妹妹搶，你妹妹生下來怎麼會這麼多病？」

  「叫你幹活是你應該的，你個廢物，就只會跟妹妹比。」

  「嗚嗚嗚嗚——」阿筠摔倒在地上，臉被打得生疼，心也疼。

  媽媽為什麼老是打她？

  女孩的哭叫聲越來越大，周圍的人目光都火熱起來。

  男人有些難堪，拽了拽妻子，「行了，大街上的像什麼話。」

  婦人朝著地上呸了一口，氣還沒出順，見周圍的人這麼八卦，潑婦罵起了街。

  「看什麼看，沒見過教育孩子的？」

  別人家的家務事，路人確實管不住，更何況這婦人跟個瘋狗一樣，逮住誰就亂咬，他們本來想管，現在也被嚇退了。

  婦人揪著阿筠的耳朵，將她撈起來，又罵罵咧咧幾句，自己提著雞蛋，然後一家三口朝著回家的路上走。

  夕陽下，被大白菜壓的走不好路的阿筠，背影孤零零的，和前面的三口人格格不入。

  他們家不是很富裕，住在過幾年就要拆遷的小區樓房，是讓鄰里鄰外都不想招惹的白氏夫婦。

  白父沒主見，有點好面子，其他的什麼都聽白母的。

  十三年前，白母懷孕，肚子比一般孕婦的大，那個時候家庭條件不行，也就沒到醫院去檢查。

  靠著家裡老一輩的照顧，安穩的養胎到了八個月，終於有人猜著，白母這一胎肯定是兩個娃，龍鳳胎呢。

  說的人多了，白父白母也這麼認為的，正好一胎兒子女兒都有了，外人指不定多羨慕她呢。

  白母也開始挺著大肚子到處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