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鏡中世界

  收魂鏡中的世界，就像外太空那種聽不到聲音的真空環境，一開始進去的時候，人類會懵，因為耳邊接收到的聲音一下子不見了，好像什麼都退到了好幾個光年以後，這時候耳朵還適應不了沒有任何聲音的情況。

  懵之後，就是難熬，普通人一天二十四個小時，幾乎都在接收聲音，哪怕是在睡眠階段，即使意識中是安靜的，但耳朵還是處於聲音的世界中，沒停下來過。

  所以一旦進入收魂鏡這種絕對無聲的世界，在反應過來後，耳朵會因為強烈的不適應而應激性地刺痛起來，常人聽到高分貝的聲音會刺穿耳膜，那麼反過來的另一個極端，沒有聲音，同樣能導致耳膜破裂。

  萬幸的是，白巧和緹梳都是靈魂狀態，作為靈魂，接不接收聲音，耳朵都是安全的，唯一一點不太妙的是，需要適應。

  這適應起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白巧一開始緊緊抱著緹梳，等反應過來，便難受地閉上了眼睛，太陽穴傳來刺痛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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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朵正在適應，她須得熬過這段短暫的適應期，過後就正常了。

  果然，好不容易熬過來了，白巧再一睜眼，視線中還是那片流動的墨色，而自己抱著緹梳的手也不知不覺鬆了好多。

  她們無法用聲音交流，而且彼此的文字也不同，所以白巧只能用眼神示意她，嘴巴儘量清晰地動著，用唇語交流：「你，知，道，怎，麼，出，去，嗎？」

  不知道有沒有看懂白巧說的內容，反正緹梳靜止了一陣，就忽而拉著她的手往旁邊一拐，在墨色流淌間穿梭起來。

  她們像兩條游魚，從容地在收魂鏡里遊動，絲毫沒了剛進來時的慌張。

  緹梳走在前面，頭也不回地拉著白巧，並且越游越快，白巧眼花繚亂地接受著墨色的洗禮，實在受不了了，一把將她扯住停了下來。

  白巧游到她身邊，並著肩，本想問她怎麼了，卻看到她滿臉的淚水，當下慌亂起來。

  她抬起手幫對方擦眼淚，淚水卻像調皮而滑溜溜的娃娃魚，一點點地從白巧指縫間溜走，飄到她們身後。

  白巧順著往後看，看到那淚水被墨色染上，變成了收魂鏡的一部分，當下毛骨悚然。

  難道說，她們在這裡待太久的話，會被收魂鏡同化嗎！？

  思考間，白巧被緹梳拉了拉手臂，她看過去，發現對方在說話：「四，時，晴……」

  白巧知道她一直在擔心四時晴的安危，連忙安慰她：「沒，事，的，山，神，在，身，邊。」

  但其實白巧心裡也沒底，畢竟方才在外面，她看到了山神思考的表情，四時晴的情況顯然連山神都無從下手。

  最重要的是，她和緹梳又要怎麼從這裡出去呢？

  原來方才緹梳並不知道路線，只是一心牽掛四時晴，所以毫無頭緒地只顧往前沖，現在她們兩人，壓根就沒離開過這裡。

  出去的方法又不知道，這裡又沉悶得要命，白巧雙眼看不慣這水墨般的世界，差點暈頭轉向，倒是緹梳沒什麼感覺。

  因為剛才淚水的提醒，白巧不敢去碰那些墨汁一樣的東西，可是待了有一會兒，墨汁越來越多地擴散，她們能待的地方越來越少。

  白巧害怕極了，把緹梳拉近，感覺自己就像砧板上的肉，只等待著被宰割。

  忽然，緹梳趁她不注意，伸出手去觸了觸其中一縷，白巧嚇得把她的手抓了回來，一看，並沒有被墨色染上。

  而她們眼前的畫面也在此時發生了變化，那墨色擴散出一層白，白里出現了別的顏色，慢慢地組成了一幅畫面。

  白巧仔細一看，發現是第一人稱的視角，畫面里有一個年輕的妖怪，抓著手在哭泣，之後，這畫面閃了閃，就像人眨了眨眼睛，眼皮墜下來後，一片黑暗。

  是了，這是靈魂生前最後的記憶，也就是說，這些墨色的東西，都是靈魂！

  而她和緹梳沒有變成那樣，是因為她們的本體還活著，她們只不過是出竅了，收魂鏡是不同化活體的靈魂的。

  安全有了保障，白巧手腳放開許多，行動總算不再被束縛。

  她為了確認這些都是靈魂，又和緹梳一起去觸摸了好幾個，同樣放出了生前畫面，而且裡面的妖怪谷顯然是不同時期的。

  白巧本覺得夠了，不想再碰，結果手上剛剛綻放的畫面，讓緹梳抓緊了她。

  是小黑。

  緹梳激動而心痛地看著，左顧右盼地顯然要去發現更多小黑的靈魂碎片，可是他也已經被同化了，要怎麼大海撈針？

  白巧不忍心看她繼續傷心下去，暫且把發現的小黑的靈魂碎片攏到了懷裡，擁著一片墨色和緹梳一起行動。

  尋找過程顯然是艱難無比的，白巧都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直到她手上已經收集了一大堆小黑的靈魂，而緹梳那邊也收穫頗豐，她們才重新匯合，把小黑的靈魂整到一起。

  拜託，一定要是收齊的……白巧虔誠地祈禱道，和緹梳一起睜大了眼睛，一瞬不眨。

  不知這收魂鏡里的時間維度和外面是否一致，否則的話，山神遲遲沒有動作，白巧是有理由相信，這裡的時間慢了許多。

  她和緹梳看著小黑的靈魂像水一樣匯合，逐漸組合成一個人形，都激動地握緊了彼此的手。

  未料此時，一股強勁的吸力從她們後方傳來，白巧趕緊拉住緹梳，緹梳則抱住了小黑的靈魂，三人一起被那吸力拽了過去。

  好痛……

  靈魂撕裂般的疼痛從白巧眉心傳來，她剛睜開眼睛，就被人緊緊抱進懷裡。

  入鼻的香味如此熟悉，是山神。

  白巧死裡逃生一般，虛弱地回抱住他，整個人都是泄了力氣的狀態。

  她從收魂鏡里出來了？

  「你知不知道這樣做有多危險？」山神罕見地顫抖著，既是在生氣，也是在後怕。

  他未能及時地拖拽住白巧和緹梳的靈魂，眼睜睜看著她們消失在那一片墨色里，便立即開口讓耘鬼終止收魂儀式。

  而那股吸力，其實是山神耗費了剛剛恢復的神力的一大半，強行對準收魂鏡輸進去的。

  即使稍有不慎，他就會被降格，他也顧不了那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