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乾涸後

  頭皮發麻的冷意讓白巧禁不住顫抖起來，直至山神將她肩膀扶住，她才發現自己差點腿軟跌倒在地。

  都這個時候了，落郝再也沒有心情去糾結白巧人類的身份，血花被毀滅的場景侍神一族的妖怪們顯然都看到了，這場動靜實在太大，震驚了整個妖怪谷，自在一族那邊肯定也有看到。

  這麼多的妖怪，一時之間要想他們都冷靜下來，除非有大妖們的領導，可是四名大妖，全都在深淵附近。

  知道這事的人只有山神和雨謁子咕，後者也在大妖們身邊，所以必須由山神來平定騷亂。

  其實幹涸之景擴散開來的時候，山神就已經知道，這是四時晴自己的決定，而這也表明，他們那些人都還平安無事。

  但是能讓如此兇猛的攻勢戛然而止，四時晴肯定是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山神默默推測著，讓白巧跟緊自己，走出了房間，一揮手喊道：「都冷靜下來！」

  四處奔逃的侍神一族聽到神仙發話，因著自身的反射性臣服而停下了腳步，隨後仍然一臉驚恐地問山神：「山神大人，您知道發生了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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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侍神一族眼裡，神仙都是高大且無所不能無所不知的，山神的確可以給他們答案，但是他不能說。

  四時晴先前瞞了這事兒這麼久，現在兩個災難接踵而至，相剋之下反倒在一定程度上拯救了妖界，若是貿然暴露這個秘密，還是經由他人之口，那麼四時晴在妖怪們心中的形象，也將崩塌。

  如此具有殺傷力的事，您怎麼能瞞著我們呢？

  妖怪們肯定會這麼想，他們敬仰的大人沒將他們的生命放在眼裡，才會覺得這事告不告訴他們都無所謂。

  那麼，最好的解決方法，就是由四時晴親口說出秘密——由剛剛「拯救」了妖怪谷的他來說。

  見山神沉默不語，恐懼也在眾多妖怪之中漸漸散去了，只是轉身看到那崩裂的大地景象時，仍然止不住地頭皮發麻。

  他們的家園幾乎面目全非，但幸好妖怪們都沒有受到傷害。

  「此事你們的四時晴大人自會說明，我不便多說。」山神用了比較平靜的語氣，加上他神識剛剛融合後的那股魅惑，交織成了一支特殊的鎮定劑，成功讓妖怪們冷靜了下來。

  就在這時，和侍神一族僅僅相隔一個神仙泉距離的自在一族卻起了動靜，山神身後跟了一眾侍神妖怪，連忙過去查看。

  白巧想說跟上的，結果手還沒抓穩，山神已經離去了，她摸摸鼻子，看了看身邊的落郝，頗感緊張，打哈哈道：「那什麼你叫落郝對吧……」

  剛說到一半，落郝突然逼近了她，只見其他留下的妖怪驚嚇地往後一閃，分明是要袖手旁觀了，畢竟在他們的概念里，人類就像定時炸彈一樣。

  原本落郝也是這麼想的，然而白巧對他述說的那一番話，讓他對人類有了明顯的改觀。

  他這麼一逼近，白巧自然嚇得後退，結果就觸到了牆壁，和落郝來了個莫名其妙的壁咚。

  白巧：「……」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啊啊！！

  落郝反而不著急，吐著蛇信子眼睛眯起道：「你和山神大人前來妖界，究竟是為了什麼？」

  他的魅惑氣息比之山神略遜一籌，但並不妨礙白巧緊張：「山神不是說了嗎？我們是為了來找他丟失的神識。」

  落郝盯了她一陣，金色的瞳孔縮了一下，終於退回去放過了白巧，白巧好生鬆了一口氣，沒想到落郝接著問道：「那麼你們，為什麼認為妖怪谷中一定就有山神大人的神識？」

  「不是，我們不確定，所以想說瞞著你們，不要興師動眾的，因為山神的神識隨時都可能被嚇到，而且如果找不到的話，就只是一場簡單的妖界遊玩，這樣對這裡的穩定不是也有幫助嗎？」白巧見有解釋的機會，趕緊抓緊說道。

  她感覺到落郝對自己改觀了，否則對方不會草率地接近她。

  兩人對話，把旁邊的妖怪聽得雲裡霧裡的，而且被乾涸之災一打斷，就忘了屋裡還有重要的人。

  只聽一聲咳嗽聲響起，這才把眾人拉回了關鍵點上——

  緹梳醒了！

  小妖們欣喜地圍了過去，白巧關切地過去看，又被小妖們擋在外圍，心知他們隔閡還沒打開，摸了摸鼻子，就當自作孽了。

  只見緹梳緩緩睜開了眼睛，起身的時候，那一頭如瀑的墨綠秀髮仍然奪人眼球，周身的結界自動消失，她呆愣地看了看前方，顯然還沒緩過神來。

  白巧擔憂地握緊手心，在知曉了緹梳和小黑髮生的事後，無論如何，她面對緹梳時都無法輕鬆起來了。

  「大人？」

  「緹梳大人？」

  小妖們關切地叫了叫她，她雙眼逐漸恢復神采，令人欣喜，可是下一秒，淚水卻從她眼裡滑落下來，快得令人措手不及。

  白巧心驚，還沒怎麼思考，那些個妖怪就齊刷刷地回頭看向了她，臉上的表情都是一致的懷疑。

  白巧：「……我什麼也沒做！」

  「不怪白巧。」緹梳虛弱地開口，嘴唇仍然有些發白，她捂住了額頭，表面無聲哭泣，內心已然一片波瀾。

  無數熟悉又陌生的畫面在她腦海里翻飛，最後匯成了一個人的笑臉。

  那是她無心遺忘的、最喜歡的微笑。

  「唔……」緹梳忽然嗚咽了一聲，掩面痛哭，任小妖們怎麼叫喊，都沒有回答，就只是哭。

  回憶的份量太重了，重到她差點窒息。

  白巧見她如此，便知道她的記憶都回來了，心下也是難過無比。

  妖怪谷有明爭暗鬥，內部的不穩定是顯然的，每天都會有大大小小的矛盾摩擦，可是有誰想過，他們能腳踏實地，感受生命，已經是幸運至極。

  而小黑，卻要孤獨地待在深淵裡，帶著那藏不住的思念，無法抑制地看著血花去傷害到別人，這種間接傷害讓他那顆善良的心煎熬無比、千瘡百孔。

  小黑不想讓緹梳恢復記憶，才會選擇給白巧和山神他們看，可是他怎麼知道，早在中毒之後，緹梳的記憶便一點點回來了。

  這是她的選擇，該死的遺忘也是，難受的回歸，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