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三，不為人道也

  「我家老頭子想搞的事多了，沒必要每件事都去細究，我表弟又不是紙老虎，這兩人真要斗，十有八九還是我老爹輸。」

  這肯定是親兒子。

  針對於連的擔憂，裴旭做出了很不給他老爹情面的答覆。

  不知是不是這位富二代的話缺乏一種信服力，亦或是女人的第六感在作祟，於連總覺得事情並不會像他們想的那麼簡單。

  不過，再仔細捋一捋他的話，於連對這位大兄弟的站位產生了疑惑。

  她十分誠實地把她心底的疑問道出：「兄弟你到底是哪邊的？」

  裴旭不以為然。

  

  「我站哪邊都沒什麼關係吧？」

  裴旭這問話有些水平，於連琢磨半天，終於品出點兒東西——對於一個不學無術的富二代而言，沒有人會對他的言行抱有期待。

  也就是說，不論他如何站隊，他的舉動對事情的結果都不會產生太大影響。

  裴旭似乎對他現在所處的位置並不感到尷尬。

  「每天泡泡妹喝喝酒玩幾把車不也挺爽快？為什麼非得考慮這些問題？」

  這個人可能是聰明的。

  但也有可能是她猜想錯誤，這個富二代可能就是塊朽木，任他出生在裴家，都沒辦法把這塊朽木打磨成良材。

  若要判斷眼前這個人到底屬於哪一方。

  於連沉默片刻，繼而望著他，沉聲道。

  「奧古斯特家族與你父親可能在私底下達成了協議。」

  裴旭最初表現得毫不在意，甚至一副他們演戲他吃瓜看好戲的樣子：「達成就達成吧，老頭子自己也一堆產業，讓他們……」

  話還未說完。

  裴旭把於連的話再在心底重複一遍，理解其傳達的真正意思後，就在現場表演了一出自我打臉。

  「等等！奧古斯特？他們什麼時候和老頭子有聯繫了？」

  於連雙眼一亮。

  果然。就算是富二代，經由上等資源培養出的傢伙也不是純粹的庸才。

  而剛剛還表現得十分淡定的傢伙現在突然變得急躁起來：「我問你話呢！奧古斯特家族是怎麼一回事！」

  於連想了想。

  她決定把她這段時間的經歷一五一十告訴裴旭。

  她身處在漩渦的最邊緣，縱使她刻意朝中心游去，屬於命運的線仍會把她攔在外面。

  但裴旭不一樣。

  他雖和她一樣遊走於漩渦的邊緣，但他的身份以及地位卻使得他可以輕易走近事件的中心，可以輕易攫取他想要的情報。

  她找不到裴裘。

  她周圍的人在這方面也無法提供幫助。

  命運的線將她牽扯到了一個不學無術的富二代面前。

  於連都不由得感慨，她的人生可能真的像一場賭博，不到結局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全盤皆輸還是賺得盆滿缽滿。

  把所有事說完。

  於連盯著裴旭。

  「該說的我都說了，有沒有什麼想法？」

  裴旭面色發苦。

  「我只想睡一覺。」

  「蛤？」

  許是覺得對方沒有領會自己話語的神韻，裴旭嫌棄的撇撇嘴。

  「我知道啦，我會幫你的。」

  ……

  「裴氏一開始是個家族企業，由我大伯創立，我家老頭子及幾位長輩幫持，論規模麼，比起現在的裴氏應該算是螞蟻與大象之間的差距吧。」

  裴旭吊兒郎當叼了根煙，不知是不是錯覺，看起來竟老成穩重了些許。

  「因為沒有足夠的底蘊，所以上一輩的打拼也只能讓裴氏發展的中規中矩，如果按照正常的資本累計速度，要做到現在這個規模，運氣好的話……大概需要個八九十來代吧。」

  於連汗顏。

  大抵是吹水口胡不上稅，這丫隨口瞎謅個數字根本不帶動腦的。

  裴旭似乎察覺到於連內心所想，略帶鄙視地瞥她一眼，隨即朝菸灰缸里彈了彈菸灰。

  他話音中帶著一絲悵然：「然後裴家就出了個異類。」

  於連這回十分捧場。

  「裴裘？」

  裴旭算是默認。

  「我表弟他……是個天才。」

  這話由其他人來說雖震撼，但經由裴旭之口吐露出的言語更增了一絲別樣的味道。

  裴旭只比裴裘虛長一兩歲。

  而在一個家族企業中，繼承者十有八九會是管理層的後代。可想而知，裴旭只要不太歪瓜裂棗，未來裴氏的管理席上就定會有他一個位置。

  於連大抵聽出了點兒東西。

  她拍拍裴旭的肩。

  「兄弟，天生我才必有用，不用妄自菲薄。」

  奈何他倆的感情大概沒有跳進一個頻道，於連的好心又得到裴旭一個白眼。

  「你懂個屁。」

  「你怎麼一回事啊小老弟？」

  眼瞅著兩人又要開始新一輪幼兒園級別的爭吵，裴旭果斷為此叫停。

  「再吵我就叫警衛了。」

  面對真大佬，於連瞬間乖巧。

  似乎記起了什麼，裴旭咂咂嘴，不再說裴氏，而又換了個新話題：「我表弟那性格你應該知道，賊可怕，我寧可對上生氣的老頭子都不想對上他。」

  於連短暫地回憶了一下她這半年，然後，遺憾地發現她大概get不到裴旭的點。

  也不知道這丫遭受到了什麼童年陰影，會讓他這麼怕裴裘。

  不過，於連對裴旭的再度燃起的短暫同情也只截止到她膝蓋中了一槍。

  裴旭侃侃而談：「所以看上我表弟的女人嘛，老實說，要不膚淺要不眼瞎，還有就是太自信。」

  「……」

  作為看上裴大少的女人之一，於連表示她此刻的內心有點複雜。

  好在裴旭沒有在此事上浪費太多口舌。

  「表弟他是個野心家，最能證明這點的就是現在的裴氏，但同時由於裴氏膨脹，裴家的人已沒有能力來管控這麼大個集團。」

  「所以？」

  裴旭說的輕描淡寫：「所以表弟把他們架空了。」

  「……」

  聽到這個結果，於連都有些哭笑不得。

  裴旭一攤手：「剩下的你應該都知道了。要我說的話，表弟也好老頭子也好，他們腦子裡大概都缺根弦，還天天籌劃這籌劃那的，當條鹹魚有什麼不好？」

  鹹魚二字讓於連驚了下。

  「你這用詞竟還緊跟時代潮流啊！」

  裴旭把菸頭按菸灰缸里：「女人，想挨打麼？」

  ……

  一位是與整件事無關，但一心想撲進事件中心的人，一位是在事件邊緣徘徊，其結果對他而言無關緊要的人。

  當這兩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握手聯合，兩人的未來似乎也帶上點撲朔迷離的味道。

  「其實我這次回S市也是受我家老頭子的命令，老頭子讓我去裴式工作，直接把我踹了過來。」

  「啊？你家老……大佬到底有什麼陰謀？」

  聽著這丫天天老頭子老頭子，於連都快下意識跟著這麼叫了，所幸她還記得自己的身份，在關鍵時刻來了個急剎車。

  「鬼知道。」

  再然後，兩人兩兩對視，兩臉懵逼。

  這小子比她還不靠譜啊！

  於連覺得她大概遇人不淑，感慨片刻後痛定思痛，接受現實。

  「既然你在裴式工作，那肯定能見到裴裘，你把這件事告訴他，讓他有所提防就行。」

  裴旭十分自信地「切」了一聲，朝她擺了擺手，隨手把這重擔甩了出去：「這件事別找我，真的，我的話他百分之百不會信。」

  為什麼這個人在這方面這麼自信啊？！

  面對於連的疑惑，裴旭罕見地表現出幾分心虛，小眼神更是在這間屋子裡飄忽不定。

  「以前我在S市時經常騙他說在開會，其實是在嗨夜場，次數一多……嗯，你懂的。」

  於連無奈聳肩。

  「我寧願我不懂。」

  兩人再度你盯我我盯你互相對視許久，火花沒激出來，倒是都看出了彼此眼中那點兒失落。

  幼兒園級別的吵架再度開始。

  「你瞅啥？」

  「瞅你咋滴？」

  「你自己要來找我的，怪我嘍？」

  「？？？你怎麼一回事？」

  眼見這後院好像要起火，裴旭忽的得到靈感，把於連那一串即將吐出來的幼稚話又堵回嗓子裡。

  「對了，下周鄰市有個晚宴會邀我表弟出席，要不要給你安排一下？」

  從互相針對到恩怨皆泯，再到升華革命友情，裴旭的話可以說是完成了合作關係階段性的三連跳，讓於連瞬間滿載希望。

  她一把攥住對方的手，神情激動。

  「安排！」

  當然，她這宛如變色龍般的變臉又遭到裴旭新一輪的鄙視。

  待兩人交換了聯繫方式，升華的革命友情中再度退回原點，你看我我看你兩兩生厭。

  但在於連準備告辭時，這位還是心不甘情不願地跟出來，號稱要開車送她回去。

  雖然是個富二代。

  雖然這人不學無術天天泡妹。

  於連不得不承認，老裴家的家教是真不錯。且不談裴旭此時的表情，單從他的行動來看，的的確確有幾分紳士風度。

  怎麼說呢。

  有人願意瞌睡送枕頭，這車她自然不坐白不坐。

  當然，如果於連能預知後事，她估計打死都不會坐上這輛車。

  但事情的發展向來一環接一環，有時，興許直到踏上最後一步路，望著由無數可能性塑造而出的結果時，她才能意識到自己究竟在哪一步走錯了。

  有些事情。

  來得往往令人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