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無關之人
2024-09-20 21:01:28
作者: 一個不長的id
李玉母親沒有把刀捅向別人,而是把刀刃擱在自己的手腕上,不過瞬間,刀刃一划,一道血口子就此誕生。
幸虧余禮星反應快,直接把她的刀奪下,甚至靈敏地鉗制住她的雙手。
李玉母親再怎麼兇殘也只是個病弱女人,而且剛剛行動早已耗盡她的精力,只虛弱地掙扎兩下便身子一倒,直接昏了過去。
余禮星一驚。匆忙確認現狀,確定對方無礙後才長舒一口氣,一分鐘前宋藍靈機一動按下的呼叫按鈕此刻起了作用,一干護士連推帶攘跑來,又是測量又是輸液。
少數人注意到李玉的傷,連忙把李玉等人請出病房,問這問那。
待把李玉的傷口處理好,待醫院護工全去照看她的母親,幾人杵走廊面面相覷。
許久。
李玉輕聲道:「我出去一下。」
宋藍敏銳地發現李玉話語中的陷阱,自兩者吵架後第一次出聲。
「去哪。」
李玉的目光沿著狹長的走廊漸漸延伸,從而到達未知的盡頭,她輕觸臉頰上的紗布,平靜道:「把外面的記者遣走。」
余禮星率先表達他的反對。
「玉姐你別衝動,你在這行幹了這麼多年難道不知道,你貿然出去只會給他們增加談資和爆料內容麼?」
於連默默給余禮星點個讚,然後她匆匆接話:「是啊玉姐,咱們幾人好好討論下……」
李玉抬手打斷他們的話。
「沒有必要。」
眾人一窒,宋藍忍無可忍,邁出一步牽住李玉的手臂,宋藍的眉頭幾近鎖成個川字,使得那清麗的容顏多了幾分凌厲感。
「李玉,你能不能冷靜點?」
能讓一貫脾氣衝動暴躁的宋藍勸她冷靜,能讓下了決心十頭牛都拉不回來的宋藍做出微妙的退讓,不得不說,李玉是個人物。
於連的感慨沒有持續太久。
因為李玉將宋藍的手甩開,注視著他們的眼眸中透露出拒絕與淡漠:「你們與這件事並無關聯,能不能不要再管我的事?」
手被甩開,宋藍自然憤怒,但她的憤怒於此刻與她的意志融為一體:「李玉你別給我發瘋!說的難聽點,你一個人夠做什麼?讓記者更加注意你?讓他人繼續詆毀你?還是說你想把你的人生毀個一乾二淨?」
「……我很冷靜,宋藍。」
面對宋藍一句一句的質問,李玉的目光卻飄在了很遠的地方,墨眸幽深,其內透不出絲毫光彩,唯獨她的聲音如往常一般沉穩:「我不會比今日更冷靜了。」
「李玉!」
「宋藍!」
眾人愣了。
這是記憶中李玉第一次向眾人不顧形象地怒吼,甚至由於聲音提得太高而有些破音。李玉的雙目通紅一片,卻氣勢全無,像是一隻被暴雨淋透的落湯雞,悽慘又可憐。
此時。
幾個通過不正當方法偷偷潛進來的記者忽的循著聲音從走廊轉角而來,見到在走廊里爭執的四人時一愣,其中有人認出了四人中的李玉,不由得驚叫出聲。
那群記者如餓虎撲食一般圍了上來,同為記者的於連等人充當保護的角色時戰鬥力便刷刷下降,不過片刻便被他們衝破防線,直衝狀態不大對勁的李玉而去。
「請問您與鍾韓的緋聞是否屬實?鍾韓這麼多年對外宣稱單身是否與您有關?」
「據我們收到匿名消息稱,一個月前鍾韓緋聞的對象也是您,不知是不是可以說明你們之間有不可告人的關係?」
這些是關於鍾韓的問題。
「請問李玉小姐,您父親因故意傷人已被警方逮捕,作為他的女兒您有什麼感想?」
「請問一下,聽說您的母親就在這家醫院靜養,您母親的疾病是否與你父親有關?」
這些是關於父母的問題。
「李玉小姐……可否坦言您的生活經歷?是否遭遇過家暴或者虐待?我們將藉此出一篇報導。」
這些是關於她自己的問題。
李玉面色頹然,呆立在人群之中,於連嘗試著突破這些記者的障礙,卻被人拿手撥開,身子一晃間咚的一聲坐在地上。
於連倒吸一口冷氣。
李玉似乎注意到外面的動靜,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眸掃過她眼前擁擠的記者。
她紅著雙眼。
她語氣淡淡。
「抱歉,這些事情和你們沒有任何關係,我也無法回答你們任何問題。」
李玉似欲推開人群離開,但這些人似乎還不消停,有些人直接上手去拽,拼命要把李玉留住,這麼一推一搡,再度把李玉勉強粘好的眼鏡碰掉。
似是在預示著什麼似的。
眼鏡再度碎成兩截。
李玉看著在吵鬧中被那群人徹底踩碎的眼鏡,隱約的,能在模糊的視野里看到其金屬的輪廓。
人呢,生來就是孤獨的,註定要孤獨地活著,孤獨地經歷一切困苦,最終,也會孤獨地死去。
她緩緩抬起頭。
「我父親有暴力傾向,母親有精神疾病,我幼年曾遭遇過暴力——但這一切,都你們沒有任何關係。」
她的聲音很穩,很冷,一如既往地有力,李玉雖面露頹色,她卻挺直了腰板,直視眼前的所有人。
「你們無非是要看受害者再度受到傷害,要從悲劇中壓榨利益,所以我沒有理由回答任何問題,這樣說你們明白麼?」
不知是這番話還是李玉身上的氣質震懾住了在場記者,短時間內他們竟無人敢發表一言,但李玉的技能大概有時常限制,片刻後,有人弱弱開口。
「那,請問鍾韓……」
李玉原本沒有在這件事情上述說太多的意圖,但不知為何,她好似在走廊的拐角看到了熟悉的黑色衣角。
李玉垂眸。
她乾裂的嘴角扯出一絲笑意。
她通紅的眼眸則在述說瘋狂。
「關於鍾韓我只有一件事要澄清。」她的音調比往常要高,這使得她品日裡較沉穩的聲音此刻都顯得有些尖銳。
她一字一頓。
「是他要喜歡我的,我對他沒有任何感覺。」
包括於連等三人在內的全場人員皆陷入震驚,而就在這群記者要對李玉展開新一輪逼問時。
一人從拐角緩步而出。
黑髮,黑眸,漆黑的西服,鍾韓的出現極為突兀卻恰到好處。只是此刻鐘韓的表現與他平日裡的溫和儒雅截然不符。
似是把一直以來的微笑面具撕毀丟棄,他一貫保持的笑容消失在那張俊美的臉龐上——而當唯一的笑容消失,那個男人就再也沒有其他的表情可以展露給他人。
冰冷的。
仿佛死物一般。
唯有一雙幽深的恍若夜幕的東方人的眼眸,道盡了攝人心魄的神秘。
那是一個陌生的鐘韓。
卻恍若一片暗色一般,帶著極強的侵略性從天際蔓延至眼前,竟叫人根本移不開視線。
鍾韓出現得突然,在場的所有人都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尤其是那幾名記者,猛地見到當事人,更是震驚到不知該如何是好,唯有李玉仍神色淡淡,不驚不喜。
鍾韓邁步朝李玉走去。
宛若一把鋒銳無雙的刀刃,路過這群記者時,這些人反倒被他的氣勢懾住,不由自主地避讓開來,給鍾韓讓道。
那是遮天的暗色。
危險與侵略就是它最原本的魅力——就連站在外圈的於連在第一眼看到這個與之前截然不同的鐘韓時,都情不自禁地產生了些許驚艷之感。
她禁不住想。
安塞爾所要的暗,估計就是這樣的吧。
鍾韓仍舊在距離李玉兩三步的地方頓住。在這個距離下,他們兩人可以對望,可以牽手,卻不能做牽手之上的更親密的事情。
李玉抬起頭,正好能對上鍾韓投來的目光。
「滿意了?」
她問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鍾韓沒有回答,那雙眼眸身處蘊藏的顏色太濃重,讓人無法輕易看透。
然後。
鍾韓拉住李玉的手臂,冷眼掃向周圍的媒體記者,他的聲音依舊很輕,卻擁有不同以往的凌厲感。
他的話語比起請求而言更像是命令。
「我不希望與此相關的新聞出現在各大媒體上,這一點還請你們體諒。」
話未落,鍾韓似乎準備拉著李玉離開,宋藍眼疾手快,推開堵在一旁的記者,直接擋在即將離開的兩人面前,神色不善。
藍大小姐儼然一副反派做派。
但鍾韓望著她的眼神更深得反派精髓。
宋藍警惕且憤怒著:「你要帶她去哪?」
鍾韓冷漠開口。
「與你無關。」
李玉也好鍾韓也好,這兩人不約而同對宋藍說了相同的四個字,至此,把所有人劃出風暴圈之外。
劍拔弩張之際。
余禮星站出來擋在宋藍身前,一貫的和事佬帶著憤怒質問二人。
「你們什麼意思?」
鍾韓近乎冰冷的視線讓他心中一懍,但這人對藍大小姐的態度更讓他覺得氣憤。
但攔下他的不是面前的二人。
宋藍扯住他的手臂,對他搖了搖頭。
……
最終,鍾韓牽著李玉離去。
宋藍帶著余禮星離開醫院,兩者似要就這個問題好好談談。
於連懶得去那邊盯梢,又不想再這邊當個燈泡,思來想去,她決定回趟家,把與裴大少之間的事情處理一下。
若是讓宋藍的話一直絆著她前進的腳步,那她的前方才不會有絲毫的光明。
背負且前進著。
這才是人生。
於連似是悟通了什麼,對著醫院的玻璃咧出一個大大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