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遊艇內的一瞥

  遊輪，晚宴。

  現在電視上都不這麼演！

  有錢人的遊戲啊……

  於連自從登上遊輪，她的腦海里就只有這幾句話迴響，被紳士精神洗腦的裴裘同志感受到了海風吹拂，直接把他的西服外套披在了她身上，他現在上身就穿了一件淺灰的襯衫，沒有打領帶，於連不得不承認，這傢伙好像是個沒有死角的男人。

  於連和裴裘在外逛了一陣，隨侍者進入遊輪內部。裡面的裝潢只用一個字就能表述。

  壕。

  她走進大廳內部，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裝潢華麗的裝飾，也不是那些地位顯赫衣著華美的名流，於連第一眼看到的，是大廳角落裡的一個樂團，樂團正在合奏一曲悠揚的曲目。

  於連看得清楚，當他們進入大廳的一剎那，這些人的視線便集中在了他們身上。

  不，準確地說是集中在了她身旁的這個男人身上。

  裴裘優雅地把她肩上披著的西服脫下，和她手中的包一起交給身旁的侍者，而他又在托盤裡拿了一杯紅酒，親手交到她手中。

  

  好吧，啥都不需要她做了。

  於連一手挽著裴裘的手臂，一手端著紅酒，望著大廳內的優雅奢華，默默把杯沿抬至唇畔，就著抿了一口。紅酒入口有種澀味，又帶著純粹的果香與歲月的醇厚，酒是好酒，只是她不大能欣賞。

  大廳內一位身著黑色西服的青年男子大步走了過來，帶著熱情得體的微笑。

  「終於把你盼過來了。」

  裴裘笑了笑，與對方握手。

  那個黑衣青年打量了她一眼，他的目光溫和，並不會讓人厭惡，而笑容依舊陳懇而熱情:「這位是裴總今夜的女伴？真是一位美麗的女性。」

  於連面上帶著笑容，內心一片死水，手卻不自覺地轉起了手中的玻璃杯。

  要夸一個男人，首先就要夸站在他身旁的女人，這話說的真是一點兒都沒錯。

  「你好。」於連禮貌道。

  「這位女士不必客氣。晚宴還未開始，我不妨帶你們參觀參觀遊輪？」

  那個男人的問題雖然問了兩個人，但對方的目光直直看向她。

  於連在心底皺起了眉。

  她用餘光瞟了一眼身旁的人，發現裴裘什麼反應都沒有。

  她微微晃著杯中的酒，露出溫和的笑:「我和裴裘在這裡逛逛就行，不必麻煩。」

  裴裘聽了，好似很順從地點了點頭，唇角帶著淺淺的笑，聲音卻淡漠如雪:「我聽她的。」

  「這樣啊。那麼祝你有一個愉快的夜晚。」

  「謝謝。」

  於連的笑容依舊。

  只是當她聽到裴裘說我聽她的那四個字時，她手中的酒差點給晃了出來。狠命把心底的蕩漾按了回去，於連卻還處在靈魂飄蕩的狀態里。

  於連。

  你危險了。

  她聽到自己內心在對她這樣說道，冷漠的，理智的，絲毫不容許人質疑的。

  不能再靠近那個男人了。

  但她又聽到自己的內心在瘋狂地跳動，像是要從她的胸腔里蹦出來。

  於連，這個人不行。

  世界上男人多得就像天上的星星，但只有她身旁的這個男人是不可以的，也是不可能的。

  目前還沒有能鎖住他的女人，許晴不行，吳雨倩不行，她於連更不行。但未來的某一日，她身旁的這個人或許會心甘情願被某個女人鎖住，然後，用深情的語氣重複剛才的話語。

  我聽你的。

  於連仰頭把紅酒一飲而盡。只覺得有一陣涼意從頭沒到腳，最終把她心底的躁動沖刷乾淨，甚至讓她感覺全身冰涼。

  她非得用腦補的方式讓自己清醒過來，也是無話可說。

  但清醒之後，她實在想要點東西來麻痹自己，只可惜，她身旁並沒有煙。

  「你對紅酒感興趣？」待那個人離開，裴裘忽的問道。

  她看了看手中的空酒杯，手指輕握它細細的杯頸，又隨手晃了兩下:「普通吧，不如來幾杯白的過癮。」

  眼看裴裘的臉色又要由晴轉陰，她輕輕抽出挽著對方手臂的那隻手，在裴裘肩上拍了拍。

  「放心啦裴大少，我再怎麼說也是個成年人，知道自己酒量有多少，保證不會貪杯。」

  裴裘輕哼一聲，顯然不信她的保證。經抽菸一事，她在裴裘這邊的信任度基本低至零下了。

  ……

  於連從沒料到她會在這裡看到吳雨倩，吳雨倩這次的男伴是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她這次穿著一件白色晚禮服，倒真正凸顯出了她的清純恬美。

  「裴，裴裘。」她輕輕戳了戳身旁的人，驚訝道:「吳雨倩不是你情人麼？為什麼會跟另一個人出現在這裡？」

  裴裘朝她指的地方淡淡掃了一眼，神情依舊淡漠:「我和她已經沒關係了。」

  裴裘說話的語氣就像在談論一個陌生人，又像在談論被科學實際證明的一個眾所周知的事實，又像在談論今天的天氣。

  隨意且冷漠。

  她又朝那邊看了一眼，卻發現對方也在朝這邊看，眼眸里是掩飾不住的驚訝。

  以裴裘的身份，肯定不會是吳雨倩甩了裴裘，現實只會是裴裘覺得膩了厭了，順手把他曾經捧到高處的女人丟棄了。

  然後，面對他曾一手捧起來的女人，面對他曾經親自為其開過車門，親自挽著對方的手前去發布會的女人，裴裘的目光如同看一個毫無價值的陌生人一樣。

  裴裘的這幅模樣讓她瞬時清醒了，比灌五十杯紅酒都有效果。

  正好，晚宴開始。

  她終於回想起她來這裡的最開始的目的，從侍從手中接過盤子和刀叉，開始在這片食物海中大快朵頤。

  裴裘與他人聊天時，她在旁邊一叉子一塊秘制雞塊，裴裘與他人聊商務往來時，她跑到不遠處去倒了一杯果汁，裴裘與他就某些事情達成共識，準備進一步交流時，她在不遠處的餐桌旁讓侍者給她切剛出爐的牛排，舀剛出爐的意面。

  媽的，單單為了吃來這兒一次都不算虧。

  於連覺得她發現了新世界。

  中途也有一些人會因為她是裴裘的女伴前來搭幾句話，不過她的注意力現在全在吃上，更何況裴裘人脈圈裡的人對她這個普通的記者沒什麼用處，於連興致缺缺與這群人談了幾句，便讓他們敗興而歸。

  因為她已經適應了12cm高跟鞋，完全不需要裴裘幫扶，她自己也懶得與裴裘湊一塊，所以整場下來她基本在大廳里亂跑，除了剛進場的那段時間，她和裴裘基本都處在一種若即若離的狀態，看到她的人也不算多。

  當然，也有一些閒人把她的種種盡收眼底。

  「倩倩，那就是裴總的新情人？一吃貨？」

  吳雨倩看著那粉裙女子在距離裴裘五米外的桌子前停住，餐桌前守候的侍者在為其舀蔬菜沙拉。這妹子剛剛把周圍的肉食掃了個遍，現在終於開始吃素了。

  只是吃，又算得了什麼呢？

  但吳雨倩掩飾不住心底的那點嘲諷:「只要她不礙裴總的事，哪怕她把這船掀了，裴總都不會說一個不字。」

  話音一落，連她自己都笑了，她覺得她在拿刀捅別人時，順帶也捅了自己一刀，只是別人沒感受到她手裡的刀鋒有多麼鋒利，她倒把自己捅了一個鮮血淋漓。

  多可笑。

  「我覺得裴總這次的新情人也沒多好看，指不定就是靠化妝填上來的。」

  站在吳雨倩旁邊的人在忽然之中走近真實，然而本人絲毫不知。

  吳雨倩不置可否。

  在這個圈子裡有多少漂亮的女子，可謂數不勝數，能引起裴總興趣的，卻只有寥寥幾個，就連吳雨倩都不知道裴裘當初看上了她哪一點，但當時的她只覺得一塊摻了鑽石的餡餅突然砸到她頭上。

  「誰知道呢。」吳雨倩捧著一杯紅酒，淡笑說道。

  她已經是敗者了，她不介意看看接下來那一位敗者還處在眾星捧月之中的模樣。

  畢竟，捧得越高，摔得越狠。

  但當吳雨倩看到了接下來的那一幕，她有些出神。

  與人談完話的裴裘走到他的情人身邊，侍從為其盛了兩塊布丁，她親眼看到裴裘拿勺子舀了一勺，餵給了身旁的那個女子，而那女子神色微妙，叉了一叉子西蘭花給裴裘。

  裴裘就著對方的叉子吃下。

  吳雨倩不知道那兩人在小聲耳語什麼，但她覺得她的思緒飄了很遠，又雜亂無章。

  「裴裘，我說了要牛奶的！牛奶的！」於連咬牙切齒。

  「其實檸檬的也不錯，你可以嘗嘗。」裴裘隨手舀起一塊檸檬果凍，送到對方口中。

  很清新的果味。其實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酸，最後縈繞在口中的反而是淡淡的水果甜香。

  確實好吃。

  而且有種打開了新世界大門，突然而然上癮的感覺。

  於連轉瞬間更改了立場:「這個更好吃！裴裘，能不能在別處買到啊？」

  「想吃？」裴裘帶著笑意。

  於連神色微妙。

  她默默叉起一朵西蘭花，很狗腿地遞到對方面前。「裴帥哥？」

  裴裘就著她的叉子吃掉這朵西蘭花，眉眼含著淡淡的笑。

  「我買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