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那朵腐敗的桃花

  等周宇傑推開門，就看到於連大大咧咧坐在桌子上，弓著身子湊過腦袋在裴裘耳旁說著悄悄話。裴裘仍坐在辦公室後的辦公椅上，似乎在認真聽對方講話。

  這是什麼套路？

  不，剛剛他不在的十分鐘裡兩人發生了什麼？

  看到他進來，於連有些驚訝，然後背著大黑包「咚」得一聲跳下來，帶著有點尷尬的笑容朝他招了招手。

  而裴裘再次抬頭看看手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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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該走了？」

  「那就走唄，裴大金主。」

  等等。

  這兩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親密了？他離開的時間裡發生了什麼？

  現實沒有給他思考的時間。裴裘吩咐了他一些事情，然後又強調了一下未來的發展方向和T市的未來格局，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於連見裴裘起身就要離開，連忙邁開小腿跟上，她的眼睛在那個人的胳膊上徘徊半天，然後在心裡念叨了幾句職業素養後，嗷的一聲撲上前抓住了對方的手臂。

  裴裘冷漠地甩開了她。

  「沒我的允許別隨便碰我。」

  臥槽。

  「呃，我看裴總您的手一直在外面，怕您累了就想攙扶一下。」

  睜眼說瞎話。

  她可是專業的。

  看對方逐漸變黑的臉，她當即縮回手負身後，如唱一般表了一番衷心:「我為裴總我自豪！」

  裴裘冷哼了一句，手插在褲子口袋裡大步離開。於連一邊跟著一邊好奇地扭回頭，在看到周宇傑呆如木雞的表情時，露出了笑容，手輕輕舉過頭頂朝對方做了個敬禮的手勢。

  直到他們兩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周文杰才回過神來。這兩人托馬是情人？怎麼不說是大哥和小弟呢？

  「哎，裴總，s市是什麼樣子的啊？」

  「百度。」

  「裴總啊？你真的會幫忙搞定戶口和房子麼？」

  「嗯。」

  「裴裘啊……」

  裴裘突然停住了腳步，冷漠的眸子直視著她，那雙眼眸如同一汪寒潭，清澈卻深邃。

  他道。

  「你可以滾了。」

  「臥槽，這太快了。」

  她雖然的確想讓這人膩味，但這絕對不限於從辦公室坐電梯一路走到底層這短短的一段距離。她還沒出門呢，就托馬讓她滾啦？

  「不，裴總，你要相信我，我很有職業素養。」

  裴裘看著她，露出了玩味的微笑，眸子裡的嘲諷以為更深:「職業素養？」

  於連愣了一下。

  那個人的眼睛明明確確在告訴她，她現在所做的事情有多下賤，正因為太清楚了，讓人覺得內心反倒像是被針刺了一下，猛的一痛。

  不過她的牆壁已經建好了。

  她直視著他的目光，露出於連式的笑容，口中卻滿嘴跑火車:「人有失手馬有失足，我也是大姑娘上轎生平頭一次嘛，裴總不喜歡鬧騰的，我就變安靜一點好啦。」

  裴裘沒再說話，大步走出門。

  於連看著對方的背影，抿了抿唇小跑跟上。

  裴裘沒有讓人開車送，隨手攔了輛計程車一路開往機場。這讓於連不由得感慨，小說就是小說，即使是個總裁也不會開著豪車滿世界跑。

  她坐在後面。

  看著窗外的景色。

  從兩人簽了那個名字起，他們兩人的關係就定下了。卑賤的，為人所不齒的，像是嘲諷一般的。

  無力而又無奈。

  但她還得面對這個現實。就像人常說的，你在日復一日地被生活強x，但你也只能拼盡全力從中獲得快感。

  於連從包里拿出手機。

  她開始退微信和qq群，開始刪聯繫人。同在易欣的，連熟人帶同事一併刪了個乾淨，在這個城市裡的朋友，也只留了幾個最熟悉的，到最後反倒是圈子裡的同行留得最多。

  她簡單和父母說了說她要離開這個城市的事情，但也沒有多言。她的父母在她上初中時選擇了離婚，而後又有了各自的家庭，她像一個三明治的夾心，在夾層中游游離離，她的父母對她並非不關心，只是在她自立後，他們就沒有了像他們對新家庭那般的責任感。

  忽的，她感覺視線一糊。

  一滴水直直掉在了屏幕上。

  於連一愣，如條件反射一般用袖子把屏幕上的水滴擦乾淨，又連忙看看後視鏡，確保她的臉沒花。

  身為一個女人，她或許是失敗的。

  在她最美的花季里，她連個告白都收不到，以至於到大學畢業，她都沒交往過一個男生，甚至連親吻都沒送出去。活到現在，唯一那朵桃花還在車的副駕駛位上。

  只是，這朵桃花的顏色並不絢爛。它被蟲蛀了，充斥著糜爛與敗壞的色彩。

  她把手機丟包里，默默對自己說道。

  於連。

  笑一笑吧。

  你將在這個國家最繁華的城市之一落足，你將有地方可以安家，你的路還遠遠沒有走到終點，前方大片大片的未知還等著你開拓。

  當裴裘無意中抬頭，看到後視鏡里的女子時，那個女子也看到了他，朝他眨了眨眼，然後露出了笑容，她臉頰上的兩個酒窩如同盛了蜜糖。

  ……

  她到s市時已至夜晚。

  在飛機上，她看這座城市燈火通明，像是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

  不得不說，在這個城市裡，這位總裁大人還是很有范兒的，他們從機場降落後，有專門的司機開著豪車迎接。

  在百度過裴裘這號人物後，於連震驚了，她簡直要懷疑她看到的是假消息。

  大老闆？比大老闆還大。產業無數？妥妥的。認識娛樂圈裡不少人……別說，憑著裴總那身份，爬床的多的是。她最終在多個瀏覽器內搜了有關裴裘的消息後，默默接受了這個爆炸性的事實。

  這人基本和小說中那一手遮天的總裁沒啥區別了，問題是他還真有小說里總裁那妖孽般的顏。

  她的金主來頭太大，這大腿粗的……來上一千個她都抱不住。

  然後她再審視審視自己。

  果然大魚大肉吃多了後會對清粥小菜產生幾分興趣？

  冷靜下來之後，她默默給裴裘點了個大拇指:「裴總，你實在是個厲害的人。」

  「……」

  可惜她的真心稱讚如同石沉大海，沒有掀起半點兒波瀾。

  這一次坐車，裴裘和她一起坐在後車座上，她此刻簡直對她身旁坐著的這位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一雙眼睛直直盯著他，視線像黏在他身上一樣。

  「看我幹什麼？」

  這句話很耳熟，所以她下意識地就侃了:「看你好看。」

  臥槽。

  請倒帶。

  裴裘側過頭來，看她的表情直愣愣僵在那裡。

  裴裘再一次覺得於連是個有意思的人。於連這人偶爾會讓人煩，但感到心煩之餘還是挺有意思的。

  他對於能引起他好奇的東西向來不吝嗇感情，自然，他感興趣的東西他從來都要得到手，哪怕只玩一次就扔。

  他伸出手攬過那個女人的腰，輕輕在她額頭上落了個吻，感受著懷中的人嬌小的身軀驟然僵硬，他笑了笑後，又把於連放開。

  日。

  日。

  日！

  此刻於連的內心簡直猶如衝鋒鎗在掃射，突突突，突突突，心臟的跳動感覺差點極速飈停。這套路太考驗她這個男朋友都沒交過的人的心裡承受力了。

  冷靜。

  冷靜。

  對方可是金主。

  他們現在是金主及其情人的關係。

  默念了幾聲才讓自己冷靜了下來，於連覺得她此刻心如止水，古井無波，一瞬間達到了生命的最高境界——虛無。

  車子駛離市中心，一路朝郊區狂奔，最後停在了一棟高檔別墅區前，於連一瞧，三層洋樓，帶一個院子，只可惜標配游泳池沒出現在裡面，即便如此，身為一個普通人她也只能仰望。

  司機把車開進庫里。

  然後於連默默研究眼前這具有指紋識別和卡片識別功能的大門。裴裘難得好脾氣告訴她怎麼把她的指紋錄入警備系統，索性現在的人都不是電子盲，不過三分鐘，她就有了隨意進出大門的權利。

  「你這麼隨隨便便讓我進你家真的沒問題麼？」

  裴裘看了她一眼。

  她覺得世界上像她這麼為金主著想的小情人實在不多了。

  「這只是其中一棟用來暫住的別墅，裡面又沒有什麼有價值的東西。」

  「看來這是有錢人的愛好。」

  有錢人，她不懂。

  裴裘笑了笑。在門口燈光的加柔濾鏡下，這個人的笑容也似乎變得柔和了不少。

  媽的。

  她當時真應該學學攝影，這麼好的素材擺眼前不加以利用實在太虧了。

  直到進了家，裴裘隨便給她介紹了一下，她才知道他所說的沒價值的真相。講真，哪個沒價值的家裡先進電子設備一應俱全，連帶私人影院和健身房都有。光是把這些東西拆成廢銅爛鐵都能賣一堆。

  裴裘沒和她再說什麼，徑直走上樓去打電話。於連左看看右看看最終架不住腹中飢餓，直奔廚房而去。

  這棟別墅定期有人收拾，冰箱裡也總是備著滿滿的……快餐食品與微波爐即熱食品。

  「……」

  wtf?

  於連衝到自己的房間，把正在充電的手機拔下，默默點開導航，直奔門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