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東朝四月，傍晚真的美極了。依著著夕陽，夜也慢慢的在描繪她的顏色，現在西邊的某個地方，塗上淺淺的水墨，一點一點的暈開，柔柔的，若隱若現的。伴著筆色的濃烈，暈開的淺墨色逐漸加深，並迅速的蔓延出去，轉眼西面的天空就如墨中的水，一汪汪黑得欲滴。仿佛跟著西邊，東邊的天空天色也漸漸沉了，如血殘陽早已被蓋到地平線下，但猶不甘心的將那一絲絲的晚霞拖在身後，朦朧慢慢的籠著地邊。

  我坐在湖邊亭子裡的長廊上，看著一弦彎月掛在天邊，感覺著春天的夜晚，淡月籠紗，娉婷妙曼，有風拂過臉頰，掠起長發的悠閒。

  睿兒在我腳邊玩耍，一刻也不肯離開。如今，無論是什麼人想把他從我身邊抱走，他都是一副大義凜然、捍衛領土主權的模樣，抱著我的腿與人對峙。大家見他如此模樣，個個稱奇，我見他也不煩我，拿著小鍋、小盞和幾個小骨頭，就在我腳邊獨自玩耍。我索性隨他去，讓丫頭看好不讓他爬高上低就是了。

  這亭子頗大，更像是個亭子間，有窗戶，可以打開，關上則是個八角的房間，從窗口看到八角飛檐，飛檐上掛著古樸的銅鈴，隨風輕輕呢喃。亭子中間擺著五張矮几，正前方一張，旁邊各兩張。矮几上已經擺了幾個扣上蓋子的碗。丫頭忙碌著，在其中穿梭。

  今晚就設宴就是為了給瑾磊接風。由此看出，雷家看瑾磊之重。瑾磊是長房長孫，這對於我，雷家最老的一個人來說，應該是有特殊意義的。

  我記得，我前世的奶奶，就特別看重我大伯的兒子，因為他就是長房長孫，在我小的時候，奶奶老會藏起一些好吃的單獨給大哥吃，但是大哥只要看奶奶不在意，就會偷偷拿出來與我們姊妹哥兒幾個平分。

  酒菜很快就備齊了，雷二走過來，躬身說：「已然準備好了，可以入座。」我看看座位，「坐哪裡？」沒有經過大腦，我的話就問了出來。雷二怔了怔，指著中間的那個矮几位置。

  「您是一家年齡最長者，一家之主，您坐那裡！」小珠和小鷺趕緊把墊子擺好，扶我過去坐下。剛坐下，睿兒就顛顛兒的跑過來，人模人樣的做在了我的旁邊。雷二看到，眼光都放溫柔了很多，跟身邊的丫頭小蕊說：「趕快把睿少爺抱走，讓老太太能好好吃飯！」丫頭剛剛想抱起睿兒，這小子馬上就抱著我的胳膊，撅著嘴，要哭的樣子。我又好氣又好笑，這小東西怎麼回事？我笑著說：「算啦，算啦！他一個小孩子，又不淘氣，在旁邊呆著就是了，待會他想走，你還留不住呢！」「可是，您怎麼吃啊，他這小子，肯定會煩您的！」雷二面露難色。「沒事的，自家孩子，跟我親，不也應該嘛！真要吃不好，他淘氣，再罰他就是了！」轉過頭，我跟旁邊的小胖子認真的說：「寶貝，今天有很多人一起吃飯，你要吃什麼跟太太說啊，不許淘氣啊，不然我就罰你到旁邊吃飯哦！」我以為我這麼一本正經的說了，小東西一定是不明白的，甚至可能會哭，可是出乎我意料的是，這小東西竟然朝我笑笑，點點頭。

  我自動忽略雷二深思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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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人到齊。

  我和小胖子一桌。左手邊是老大若谷的夫人潘氏，右手邊是雷二和文敏。再下面潘氏的下手時瑾磊、喬貞夫婦與他們孩子雷辰志，而雷二夫婦的下手就只有瑾鈞了。雷二首先開腔：「今天是大軍凱旋的日子，瑾磊與瑾鈞在外征戰整半年，著實讓家人擔心了。老祖宗也擔心非常。今日凱旋，母親，您可要對瑾磊與瑾鈞說些什麼？」

  咦？這話怎麼聽著這麼耳熟，像開會的開場白呢？

  我有什麼好說的，打仗是男人的事情，又不是什麼好事情，死了那麼多人，難不成我還表揚他？能活著回來，就是萬幸了，雖然被皇上封賞，這有能算得上什麼呢？既然打了仗就肯定無好仗啊！

  我搖搖頭，笑笑表示沒什麼說的。

  瑾磊站起來，端著一杯酒：「瑾磊不才，讓家人為我擔心了，我在這裡先敬大家一杯酒。先恭祝皇上龍體康泰。再祝家人健康、如意！」仰頭，將酒一飲而盡，隨即坐下。

  「大哥，下次再戰盧臘，一定把盧臘打得屁滾尿流，夷為平地，讓他再也不敢犯我東朝！」瑾鈞在一旁大叫，一副與侵略者戰鬥到底的架勢。

  「你這個蠢材！」雷二出聲斥責：「你以為打仗這麼容易啊，說打就打了啊？這一仗用了多少銀子，死了多少將士，說戰就戰，你以為像孩子辦家家酒啊！」雷二用眼睛瞪著瑾鈞，那小子伸伸舌頭，不再吱聲。

  雷二的話，我深以為然，這小子倒也知道輕重。

  看著瑾鈞朝瑾磊翻個白眼，一副不服氣的模樣，我笑著說：「戰事非不得以不為之。雖然是我們贏了，但是雙方都同樣付出了慘重代價。你想想，一將功成萬骨枯，功成的代價就是死亡，死亡的將士他們的家人這麼活呢？他們上有高堂，下有妻兒，如何生存？雖然我們雷家是食君王之俸祿，做的就是為皇上分憂解難的事，帶兵打仗理所應當，但是怎麼能不打仗？或者少打仗？怎麼能把要打的仗扼殺在搖籃里？做到不勞民，不傷財，這才是為臣子的本分啊。」

  兩個孩子相顧看了一眼，一同起身，躬身說：「謝祖母教誨！」

  雷老二難掩眼中的驚詫，而我根本不在意，以後的日子我還不知道會說什麼呢，用現代的價值觀去影響影響他們，應該會有好處。不斷地刺激刺激，以後承受力會強一點。雖然時間短，可是，我已經開始慢慢愛上這裡美麗的天氣，溫馨的家人，能安逸地過完餘生，是我現在最大的心愿。

  「太太，我要吃雞！」睿兒拽拽我的袖子，指著前面碗裡一個燒的油亮亮的雞。

  「好，乖，太太幫你拿啊！」一個整雞，撕起來著實費勁，看樣子下次得要廚房把雞切開來。小珠遞給我一把精緻的小刀，這才解決問題。我用小刀把撕下來的雞切切碎，剛剛才一歲半的孩子，這麼吃可能會好消化些。我把睿兒抱在左膝上，用筷子一個一個的餵他，每餵一口前，都把雞肉在湯里蘸蘸，這樣會更有味道些。睿兒吃的津津有味，我瞧著饞的很，可是無味覺的飯菜，實在是讓人有種想死的衝動。

  突然看見一個僕人飛也是的跑了過來，朝著雷二就沖了過去，到了跟前他悄悄的在雷二的耳邊嘀咕了幾句，雷二聽罷，倏地站起身，緊走兩步到我面前，低聲說：「貴妃歸家省親。」

  貴妃？雷瑾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