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昏迷不醒
2024-09-20 18:08:40
作者: 初六月
刺鼻的消毒水味,伴隨而來的是一股陰冷的風。
透過手術感應門的透視窗,可以看見手術正緊張有序進行著。
燈滅。
手術醫生一身白大褂,抬步而出。
在場人忙不迭迎上去,「醫生,裡面人怎麼樣了?」
宴家有權有勢,身份尊貴,得知裡面是宴氏唯一繼承人,自然不敢怠慢,醫生緩緩摘下口罩,實話實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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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少爺福大命大,子彈沒有打中心臟,但射中了心肺區,雙側胸腔有積液,總體來說,性命暫時算保住。」
陸初月黯然的眼眸划過一抹精光,淚珠滾滾從眼眶落下,一顆又一顆砸下浸濕襟口,雙唇緊緊抿著,不讓自己哭出聲。
謝天謝地,他還活著。
萬幸。
「可是...」醫生欲言又止。
掃了一眼宴老爺子,畢恭畢敬道:「抱歉,恕我直言,宴少爺大量出血導致重度昏迷,至於什麼時候醒來...還不知道...」
呂慧熱淚盈眶,捂住嘴巴,不可置信叫道:「是說阿辰也許永遠不會醒來嗎?」
醫生面有難色,終是點了點下巴。
「嗯,也有可能全身癱瘓,醒來和癱瘓概率50%,您們做好心理準備。」
撲騰——
東西掉落的聲音。
低頭一看,呂慧手裡握著用來祈福的玉佛吊墜。
她一下子軟軟倒下,宴子民眼明手快扶住,坐在長廊椅子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
宴老爺子頹靡對醫生道謝,「嗯,謝謝。」
聞聲,醫生暗暗鬆了口氣,隨後,微微頷首,領著身後醫護人員離開了。
長長的走廊,大理石鋪就,再柔軟的腳步踩踏上去,都會聽到厚重的回聲。
聲音堆堆疊疊,來回在走廊里滾動。
冷色的燈光靜靜地浮在上面,顯得走廊更長,更深了。
陸初月心如刀割,宛若把牙籤插在大腳趾的指甲縫裡,然後對著牆用力踹上去。
眼淚滾燙落在左胸膛柔軟的心臟,疼得幾乎喘不過來氣。
宴老爺子轉頭望著她,沉聲道:「乖孩子,不要太難過,之前是阿辰做錯事,現在他躺在裡面,不奢求你原諒,但請不要恨他,放下恩怨好好生活,關於澤澤...」
陸初月神思恍惚,微微仰起臉,對上宴老爺子悲戚的眼神。
「阿辰曾經說過,澤澤是你辛苦拉扯大,不容易,叮囑我們不要和你爭奪撫養權,我們也同意,既然答應阿辰,言出必行,我們每月給你撫養費,希望你...以後多帶澤澤回來看我,畢竟,我老了,也活不了多久...」
宴老爺子像在交代遺言,一件一件敘述出來。
聽到這裡,陸初月臉上表情慢慢消失,望向他的眼神變得複雜難辨。
「您是說...他讓您們不要爭奪監護權...對嗎?」
宴老爺子點了點頭,看著她,然後將宴北辰那夜在宴家的事和盤托出講了出來。
聽完,她的淚水從蒼白的臉上滾落下來,一顆一顆砸在地面。
整個人就像風中的樹葉,幾乎要倒下去。
一屁股癱坐在椅子上,腦袋一片空白。
果不其然,那天,邱澤騙了她,話全是假的。
宴老爺子重重的出了一口氣,「聽說你因為護照無法出國,我讓人幫你加急,一周後你就可以回荷蘭。」
「阿辰這邊...」宴老爺子目光黯然,人世幾回傷往事,山形依舊枕寒流,隨後側眸睨向陸初月,聲音顫抖,帶有些許的惋惜。
「阿辰自小不善於表達情感,但我看得出來,他真心喜歡你。滄海桑田,我也知道你們回不到從前,但我希望你不要再恨他,他最大心愿,是想看到你幸福,我們應該不要讓他帶有遺憾。」
站在一旁的呂慧和宴子民目光齊齊看過來,不約而同點頭,那眼神仿佛說,讓她忘掉過去,重新開始生活。
眼神是空洞的,無一不在彰顯他們的悲慟。
陸初月緘默不語。
過了半晌,抬眼望向他們,目光灼灼。
起身,像是做了什麼決定。
在白色的床單上,在白色的窗簾邊,在白色屋頂下,他們的名字都不重要,他們統一的身份是,重症病人。
周遭籠罩著一片死氣沉沉,龐大的呼吸機,立在室中央,時刻監測病人呼吸狀態。
陸初月雙眼腫得像銅鈴,望著毫無生氣的人,安靜地躺著,身上插滿了各種管子。
有輸氧的,有心肺監測儀的管線,有搶救用的輸液管,一點反應也沒有,只見監測儀的符號在跳。
臉色血色盡失,每當他呼吸的時候,都能聽見他沉重的喘息聲,仿佛每一口空氣都對他來說是一種折磨。
一滴淚珠就這樣毫無徵兆地掉了下來,正好滴在他臉上。
陸初月再也支持不住了,就這樣跪倒在地。
她捂住心口,無聲痛哭起來。
哭了一會兒,她快速抹掉淚珠,緊緊握住他冰涼的大手。
喃喃自語,「爺爺說你不會表達感情,但我認為,你這人沒有什麼不會的,平時一本正經,私下裡對我最會耍無賴。」
腦海里浮現那晚他動人情話,溫柔繾綣,心臟猛地一顫。
她膽小又自卑,不敢承認愛他。
視線直直落在床榻人身上,自嘲地笑笑,「都是我不好,不敢面對自己感情。」
她沉浸的思緒無限拉長,恍然想起初見他,領證的時候。
身長玉立的男人穿著黑色西裝,將他原本極好的身形更襯得肩寬窄腰,長腿修長,面容俊美又邪肆,整個人就像從童話故事中走出來的黑馬王子一樣。
那樣風姿卓然,誰不怦然心動?
只是,那時她太自卑,明白自己身份低微,所以壓抑著感情。
還有,桃源鎮時,他驀然出現,高大挺拔身軀佇立夜色中,凌晨時分,漫天飛雪,世界仿佛只有他們兩人,場景美得像畫一樣,她偷偷想過,和他攜手就這樣走下去。
可是,經歷過和邱澤失敗戀情,她心裡清楚,男人愛情都是有保鮮期,就像鮮艷玫瑰花,時間長,蔫了,就被毫不留情扔掉。
她怕再次受傷。
因此,父親和江娥去世,她壓抑的愛恨情感徹底爆發,便選擇逃之夭夭。
實際上,這五年裡,夜深人靜,半夢半醒間那人身影常常浮現腦海,愛恨交加。
她不斷勸自己,不可以愛上他,不會有結果,好好加油,一定可以忘掉他。
誰也想不到,兩人會再度相逢,這段孽緣,剪不斷理還亂。
她現在可以直白面對感情,為什麼,付出如此沉重代價,多希望躺在床上的人是她自己。
——
自那之後,邱澤失去了一條腿。
他不敢見陸初月,給她留了一封信。
之後離開了江沅市,音信全無。
具體去哪裡,陸初月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內容躍然紙上,更多是對陸初月的歉意,還將那日發生的事情一字不漏寫了出來。
原來,那天小破屋裡,宴北辰對季冥的控訴全然接受,季冥喪失理智瘋狂抒發恨意,宴北辰智商在線與他較量。
可是,季冥突然發了瘋,拽起椅子狠狠砸向宴北辰,然後拿槍對準他。
宴北辰自知逃脫不掉,為心愛的女人死不足惜,所以緩緩閉上雙眼,等待槍聲響起。
可就在這時,令人意想不到的情況發生了。
邱澤驀地醒來,垂死掙扎,用盡全身力氣朝季冥撲去。
季冥一時沒反應過來,槍枝傾斜,因此,子彈沒有射中宴北辰心臟位置。
邱澤信里還說,這輩子都會活在愧疚中,在某個角落裡,替她和宴北辰祈福,衷心祝福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信里長篇大論寫了十幾頁,她一字不漏看完,手不受控制的發抖。
下一秒,揉成一團,毫不留情扔進垃圾桶。
窗外綠意蔥鬱,蟬鳴不絕於耳。
她木然坐在床榻邊,清澄透亮的眸子只餘下他。
一眨眼十二月來臨了。
窗外粘滿霜雪的樹上儘是樹掛,像是一根根銀條掛在樹上。
大雪連著下了好幾天,醫院裡全是白茫茫一片。
陸初月購置生活用品回來,小臉凍得紅撲撲的,伸手摘下毛絨帽。
隨後走去浴室,打了盆溫水,細心幫宴北辰擦拭身子。
一復一日單調的悉心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