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七十三章反
2024-09-20 17:24:37
作者: 汀尋
進致十三年冬,外面的雪在不停的趕路,冷風吹破了薄薄的窗紙,在猛烈的進攻下,窗紙被撕開了一個洞,風灌了進來,吹起了木桌上的灰塵,而外面的狂風仍在肆意的吹著。
雪還在不停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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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齊破滅,整個左齊一夜之間換了天,江山易了主,所有左齊之人一夜之間變成了亡國奴。
」走,走快點,再不走我的鞭子可是不長眼的啊,小心我一鞭子失手打了你們,可就不好了,」一個手持鞭子的揮舞著,一臉的耀武揚威,仿佛他才是這個地方的王,所有的人都必須臣服於他。
「啪」一聲鞭子的抽打聲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只見一個婦人摔在地上,一隻腿上有著一條長長的鞭痕,血慢慢的從裡面蔓延出來。
「娘!」身旁的一個約十來歲的小姑娘撲了過來。
手持鞭子的那人從上俯視著她們,吼道:「你們是聽不懂人話嗎?讓你們走快點走快點,還真以為這是遊山玩水?你們明白你們現在是什麼嗎?你們現在就是令人唾棄的賤奴。」
李頃抬起頭,眼睛裡裝滿了淚水,那手持鞭子的人一見,愣了愣,然後推了推旁邊一夥的人:「喲,這左齊美人兒還真多啊,連十來歲的小姑娘都生的這樣標緻,小姑娘,不如以後跟了我吧,等長大了再做我的妾,哈哈哈哈哈哈」
「住嘴,你們竟說出如此的話,當真是毫無教養可言,」在停下的一群人中走出一個生的標緻,一副文弱書生氣質的男子,此時身上滿是怒氣.
那手持鞭子的人笑容僵在了臉上,轉過頭來,冷哼道:「你,是想死嗎?」
那文弱書生卻挺直了腰板,說道:「君子當正衣冠,應當有所為有所不為,應知何時所為何事所為,你這般行事不怕遭報應嗎?」
「啪」又是一聲鞭聲,那文弱書生的腿挨了一鞭子,跪在了地上。
腰板還是直的。
「左齊人果然不知道分寸,如今這般都不知道看臉色,既如此,我便教教你何為變通!」他揮舞著手中的鞭子便甩向那文弱書生,那書生明顯就不會任何防身之術,斷然是毫無招架之力的。
李頃看著這人群之中唯一一個維護自己的人倒下了,他的眼睛還睜著,眼神之中的神色除了驚恐以外還有的是堅定…
她一輩子都沒有忘記過那雙眼睛,那雙永遠在她黑暗之中發著熠熠閃光的眸子。
那手持鞭子者用腳踹了踹他的屍體,呸了一聲,嘲諷道:「只會嘴皮子功夫的東西,呸,什麼用都沒有。」
「駕,駕,」此事還未了結,只聽見一陣陣馬蹄聲傳來,驚擾了林中入眠的動物,今夜也終是不得安寧。
「駕,」一匹馬停在了眾人面前,那馬兒長鬃飛揚,在眾人面前耀武揚威了起來,馬主人見狀,拍了拍它的頭:「江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那手持鞭子者立馬跪在地上,將頭在地上狠狠的磕了個頭,畏首道:「將軍說笑了,不過教訓了一個奴隸,將軍突然來此可是有什麼加急之事需要吩咐?」
那馬主人的臉在黃昏的照射下,皮膚處於昏黃狀態,眼睛裡透著商人的精明,身材高大自是不必說,滿身的英氣一見便知是習武之人。
他開口道:「齊謝的兩個兒子逃了,本想讓你出兵隨我一起,沒曾想你竟和這群低賤之輩耗費精力,耽誤了如此之久。」
「是屬下的失職,來人,一隊人馬將他們趕至邊關,另一隊人馬隨我和將軍一起捉拿前朝賊子。」
「是!」
李頃手裡抱著母親冰涼的身體,血染濕了整隻腿,本身母親的身子骨柔弱,素來有頑疾纏身,今兒這麼一折騰,只怕是神醫下凡也無能無力了。
齊書拉著大哥的手,躲在宮殿的某個角落,他知道,他們是亡國之子,他們這次怕也是在劫難逃。
齊書和齊嘗沿著密道逃了出來,但是周圍的士兵搜查的越來越多,為今之計,只能賭一把,賭他們除掉了對社稷最大威脅的自己,賭他們找不到會放棄找最小的齊書,賭他們找不到齊書。
「齊書,望有一日,你能保天下太平。」
齊書瘦小的身體蜷縮著,他看到了平時溫婉的母親上陣殺敵,他看到他的兄長隻身赴死。
都在左齊的最後一個冬日。
安盛十年。
少女的手指纖細,手握長劍,長發被一根木簪微微挽起,面如凝脂,眼底不知是被何物擾了眼,非少女般澄澈,反倒有些昏暗。長劍似游龍,蜿蜒向前,每一步都帶著勢不可擋的殺氣。
「李頃,你過來,」齊書的面前是各種兵法書,他的手揮了揮,喚了一聲。
「這幾年,吳將軍手下也聚集了不少兵力,但和如今的南勝比起來比起來懸殊未免太大,更何況南勝有幾位將軍都是名揚四海,用兵之法更是熟練,不必操之過急,我們都已經等了十餘年了,不在乎這一時片刻,」李頃手微撫了幾本兵法書,開口道。
齊書搖了搖頭,說道:「這幾年,南勝儘管表面看起來繁華,實則軍事力量早就大不如前,甚至可以說能打的也沒多少,過兩日,我要去拜訪一下吳伯和莫伯,商量好對策,你且等我回來。」
一陣烈風吹開了書頁,齊書望著李頃的側顏,仿佛看到了如今的自己,南勝如今大亂,除了汴放,其他地方的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為今之計,早一日動手,百姓便早一日脫離處在風口浪尖的日子。
安盛三年,梅花的枝頭落滿了細雪,鵝毛般的大雪下著,與這南勝的最後一聲殘歌融成了一副山水畫,隨著寒風蕭瑟的聲音翻滾了幾圈,慢慢的飄去了遠方。
「報,齊軍大兵已經到了汴放城口,城門快要失手了,還請皇上順著密道逃離,南勝…怕是要覆了啊…」
南逞大喝道:「大膽!難不成我如此大的一個南勝會亡?就憑一個齊書?簡直就是笑話,給我守住,死也要給我守住!」
「喏!」
齊書看著大兵臨近,又增加了一支援兵,他淡然笑了笑,沒想到他南逞事到如今還在掙扎:「來人,把劉將軍請上來。」
劉閒被一眾士兵押了上來,眸子裡一片灰暗,這麼多年,他早已明白南勝覆滅是定數,卻未想過這一日來的如此早。願來生,我們還能有如此運氣,再次被緣分聯繫在一起,就像曾經那個下午,超市阿姨的鈴聲一般:「原來你是我最想留住的幸運,原來我們和愛情曾經靠的那麼近……」
緣起緣由藥,緣升得因名,緣不滅因為情,那個樹洞先生,可能以後也不需要聽我說故事了,往後餘生,我找到了我的樹洞先生,又怎麼還需要那個不明的樹洞先生?
追憶惘然已成詩,孟追憶,你是我李惘然來生依舊想要留住的幸運。
「劉將軍,我們商量的事情可還作數?」齊書坐在馬上,問道。
劉閒耳邊都是馬蹄聲,交戰不斷的聲音,眼見汴放的城門馬上便被打開了,他開口道:「好,只要你信守承諾,放過汴放的百姓,我就撤兵…」
「說到做到。」
他拿出了他的軍刻,這南勝本就如空殼一般,劉閒的軍力幾乎占了一半,南逞如此放心他,如今被反將一軍,不知心裡做何感想。
進民一年,南勝大敗,南逞被即日誅殺,齊書登位,復左齊。
汴放的雪經歷了一場易主,仍然還未停下,它們還在等,等帶走一個人。
齊書位於朝堂高位之上,李頃身著甲冑,位於眾臣之中,戰場上她身負重傷,直至今日才勉強能上朝。
一聲尖利的聲音響起:「右近使者覲見!」
走進來一個手持木扇,墨發披於身後,見到齊書,微微躬了躬身,作揖道:「參加齊王。」
那眼神之中仿佛對這一眾朝堂之人都並不屑,包括他齊書。
「近日我朝君上也聽聞了齊王的風光偉績,特命我帶著千金白銀來給齊王慶賀,保左齊…」他抬頭,冷笑了一聲,繼續說道:「國泰民安!」
齊書雙眼微眯:「那便勞煩使者代我對君上聊表謝意,不過使者有話便說吧,我左齊是否國泰民安又豈是一句話可以決定的呢,你說是吧?」
「相傳齊王擅長兵法,果真不假,君上早聽聞左齊有一女將,可是有位將軍姓李,單名一個頃字?我們君上傾慕已久,特命屬下來像齊王求娶,不知齊王可否滿足君上這一個要求呢?」
李頃…為什麼是李頃?他低眉,望向下面的李頃,她的眸子還是那般昏暗,仿佛如一潭死水,什麼都看不出來。
他明白了,李頃乃是他左齊的贏牌,好一招借刀殺人,若是今日他不同意,右近與左齊便會交戰,在他父皇時期,也算得上左齊的全盛時期,左齊便只能與右近平分秋色,如今局勢,左齊百廢待興,萬萬不可交戰,如若同意,那可是李頃…那是他的李頃啊…這把刀不論同意不同意,都會刺向他…
他深思了好久好久,所有人都在等他的答案,李頃正欲跨前一步表達自己的心意,齊書便開口,聲音帶有一些些嘶啞:「好,朕…便同意了這門婚事.」
李頃的眸子裡蕩漾著笑意,她忽然憶起了過往,他們廝殺於戰場,步步為營奪得了左齊,他們兩個極為相似,無論是想法還是感情,都是。
她的希望,從未寄托在齊書身上,她知曉,他們共同經歷了汴放之變,經歷了家破人亡,他們互相更明白,他們眼裡有對方,但他們以及自己所愛之人都重不過失而復得的左齊。
她走時,連滿天大雪都變得溫柔了起來,她只對他說了一句話:「齊書,你許我的國泰民安,一定要做到…」
李頃走時間不過隻言片語,卻承載了一個少女十餘年的夢想。
進民四年,她死了,死在了國家昌盛那天,死在了她的死不會給左齊,不會給他,帶來任何危險的那天,她同樣死在那個瓊花滿天的冬日。
這三年,她無時無刻不在等左齊強大,等著自己解脫之日。
齊書那日下完早朝,在玉亭中飲了半杯烈酒,但在漫天大雪之中,他的目光所及之處仍是右近的方向,三年了,她離開他三年了,忽然,一位太監說了一句話,他沒怎麼聽清,還有一封信,上面的字十分娟秀。
娟秀的字與她主人完全相反,那個整日舞刀弄槍的姑娘卻寫得一手好字。
「雪漫五日天,人行七里路,又至冬日。易得珍珠線,難尋兩心知,恐空憔悴。南窗空倚望,昨夜聽風眠,微露熹光。知是故人來,方顯欣光。齊書,我知我死後,你會費心來尋我,但我希望你忘卻往日種種,我既選擇死於右近,那便隨了我願吧,還好你答應我的做到了,齊書,你也不必深究過往,記住,難融之雪,也終有化為泉水的一天。」
他看完了信,或許早就接受了他不在身邊的事實,又或許是不想在眾人面前放聲痛哭,又或許是他對李頃的執念還在,他仍然沒有哭,和她走的那天一樣。
「阿頃,我撐不下去了…」語畢,手中的信紙乘著寒風飛向了遠方,他倒下了,倒在了那個瓊花漫天的冬日。
如果上天看在眼裡,說不定下輩子他們會生在安定的國家,過著普通人的生活,一生只用背負學堂之苦,相思之疾,而不會生在戰亂帝王家,活的不再是自己。「原來你是我最想留住的幸運,原來我們和愛情曾經靠的那麼近……,」愛情這個東西,終究還是要講緣分的,有些人,從出生開始便緊緊被聯繫在一起,有些詩人,在寫詩的時候也從未想到會在現如今的今天促成一段姻緣,人生,總會有那麼幾個小幸運,有句詩是這樣的「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追憶惘然已成詩,再想分開已是難上加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