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爹！爹！」屋內微弱的燭光在輕輕搖曳，傳出了左伊的聲音。

  何汀安衝進去，只看到了倒在床上的左修茂和抱著他的左伊。

  左修茂的脖頸處被人刺出了一道血紅的劍痕，血液止不住的往下流，沾染了被褥和左伊的粉白色衣裳。

  左伊原本甜美的一張臉沾滿了淚痕，她的雙眼因為哭的太久布滿了血絲，她看著窗戶的位置，木然的抱著父親的屍體。

  「爹爹，醒醒。爹爹……你怎麼捨得……捨得留我一個人。」

  她的語氣斷斷續續的，聲音仿佛是從另一個世界傳過來的。

  謝歡扶住何汀安的身體，剛剛她的反應都讓他覺得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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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她早就知道左修茂要死一般。

  但是這左修茂廣招能人，怎會將自己置於危險而不顧？

  他借著扶住她的瞬間，輕輕的搭上了她的脈。

  她的靈識……不對勁！

  謝歡看著左修茂的屍體，將何汀安交到穆堯清手裡，才過去檢查了一番。

  傷口應該是劍刃所至，但是嘴唇又帶著些烏青，一看便是中毒之跡，看來在他們趕來之前，這裡必然發生了一場惡戰。

  他輕輕的搭上了他的雙手，果然如他想的那般。

  這左修茂，倒是下了一步大棋。

  何汀安看著床上那具冰冷的屍體，又被拽進了回憶里。

  當時穆堯清在她旁邊調息，她睡意正淺，在夢裡有似乎問到了某種木質香，一步一步的勾著她去回憶三年的事情。

  後來應是穆堯清點了什麼安神助眠的香薰，她睡意才深一些。但是還未到半刻鐘，她的意識便清醒了過來。

  「為什麼明明我已經清醒，但是還是在夢裡醒不過來？！」

  她看著周圍白茫茫的一片，沉聲道。

  這是從白茫茫的地方走出來一位中年男子，等他走到何汀安面前之時，才陡然發現。

  竟是熟悉的面孔。

  「左家主？左家主為何會出現在我的夢境之中？」

  她細看才看清，夢裡的左修茂脖子上有一處長的嚇人的刀傷，上面還在往下滴著血。

  何汀安微褐色的眸子中閃過震驚，但是又意識到現在應該是夢境，就又冷靜下來。

  左修茂撕開自己金貴的衣服的一角，系在自己的脖子上，似是用來遮擋那駭人的傷口一般。

  他笑道：「我就知道你肯定會來找我的，雖然我等了你三年。」

  「不愧是何兄的長女，我今日在西廳一見你，我便覺得為何兄復仇指日可待了。」

  何汀安馬上反應過來，驚訝道：「你認識我父親？」

  「前些日子左伊回來給我說起了你，或許這個世界上沒有幾個人知道何吟訣，但是我定然是忘不了的。那日她一描述，我便知道應該是你了。這才發貼給百瑛宗，請你到我府上。」

  「我才好將我替何兄守護了如此多年的東西交付於你。」

  何汀安幾乎是屏住呼吸聽他說話，開口都帶著些顫抖：「所以，這場兩世通交易的買家……是我？而交易的東西正是我父親留下的東西？」

  左修茂眼中已有些濕潤：「這些年裡，我從未停止找尋殺害何兄的兇手，但是他們似乎在等什麼東西，遲遲不現身。我猜想，他們定然是想要我手上的東西。」

  「何兄早些年曾於我說過，這東西關係何家的命運，若是落入別人之手，定然會引起一場巨大的江湖風波。」

  「我將東西放在你的屋裡，有慈家兩老守護，你定然會安然無恙的。」

  何汀安直到他說這句話，才明白現在並不是一場夢。

  曾經父親給他講過，有些修士雖然死去，但是依然會有靈識存在。

  靈識會追隨著主人的靈魂，一起經過奈何橋，投胎到來世，依然會受靈識庇佑，依舊可以修習秘術，成為修習之人。

  但是有些修士會拋棄自己的靈識，只為了與想見之人再見一次面，好好地道個別。

  何汀安的聲音已經帶著些抽噎，雖然心裡已經有了答案，但是還是顫聲問道：「那你呢？他們無法通過慈家兩老，必然就會找上你……所以你是……」

  所以他脖子的傷口是真實的。

  他現在應該就躺在自己房間裡，駭人的傷口應該還是流著血，但是他還是選擇用自己的靈識找到自己。

  左修茂雖然眼眶有些濕潤，嘴角卻依舊掛著笑容：「早些年遇見何兄，我便知道他是我的一生知己。後來何兄以命為我博了一條命，我便說，此生何兄只要需要我，我左某定然義不容辭。所以他才將那東西交由我保管。」

  「怕的就是……就是出現現在的場景。」

  他的頭髮已經在慢慢消散，他低下頭看見自己慢慢消散的手，笑容更甚：「兩世通交易，向來都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既如此，我便成為這場交易的代價吧。」

  「替我照顧好左伊，她掌管這麼大一個兩世通，我怕她一人不行。」

  何汀安看見他的雙手已經完全消散，趕緊快速的點點頭，答應了下來。

  左修茂一雙眼睛柔和的盯著她，但是卻並非聚焦在她的臉上。

  許是透過自己，瞧見了許久未見的故人吧，

  「同心一人去，坐覺長安空。人生得一知己，幸哉，幸哉啊！」

  聲音還未徹底散去，卻已不見左修茂。

  何汀安也是在那時陡然驚醒，拼命的飛奔到左修茂的房間。

  …………

  何汀安和左修茂共通了靈識，整個身體也非常虛弱，謝歡便扶住她，問道：「蘇元蘊和長祈呢？他們不是在一間屋子嗎？怎麼這麼大的動靜都不見醒。」

  「許是我之前也給了他們同樣的安神香，睡的比較沉一些。」

  謝歡點了點頭，表示明白。得虧都是在一個院子，沒有慈家兩老守護，只怕早已經被撕成什麼樣子了。

  心裡卻想著，等會找穆堯清多討些安神香，好讓何汀安能夠睡個好覺。

  陪著何汀安安頓好左修茂的後事，剛出門便看見的門外的南塘秋。

  她的眼神冷如冰霜，只是輕輕的掃了南塘秋一眼。

  幾人回到院子之中，那幾個黑衣人早已不見，只剩下兩位慈老，仍然守在這裡，未曾退一步。

  他們瞧見何汀安，掃了周圍的人一眼，低聲說道：「何姑娘，還有你身邊的這位公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衛鼎要上前攔住他們，馬上便被南塘秋攔了下來。

  只要她還安好，那便夠了。

  幾人到了屋子之中，慈長平摁住她們床頭的木樁，左邊的牆上便出現了一道暗格。慈長安用力一摁，便出現了一道暗門。

  他們引著他們兩人往裡面走，看裝飾應該是左修茂平日裡用來收藏名畫和秘術的，還張貼著各種符咒。

  慈長安仿佛見到至寶一般，欣賞著牆面上掛著的各代名畫。然後從一副山水畫背後掏出一個木匣盒子遞給了何汀安。

  「這便是修茂讓我們交予你的。之前修茂狂妄說，兩世通最大的交易就是由他經手。」

  「不曾想，成真了。」

  慈長安的眼角布滿了細紋，眼中流轉著複雜的情緒。

  何汀安很清楚這種情緒是什麼，她在左修茂最後的時刻，也曾見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