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您就別哭了

2024-09-20 13:32:17 作者: 蘇二十六

  「還覺著冷嗎?」

  「不冷了。」

  「若是不舒服,記得要說,莫逞強。」

  「嗯。」

  「今晚想吃什麼?我讓小廚房準備。」

  「都行。」

  「那做糖粥吃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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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

  齊昱就這麼一小勺一小勺地往許安安嘴邊遞,一面一問一答地與許安安說話。

  二人從未這般獨處,齊昱怎麼樣不知道,至少躺著被一口口餵藥的許安安難免尷尬,只能仰頭看著床帳頂上,順帶加快咽藥和張嘴的速度,試圖趕緊結束這場折磨。

  床帳是綠色的,金紋繁複,許安安看久了不知不覺就感到眼皮子開始打架,待她也不知喝了多少勺,再張了嘴,並沒有預期的下一勺。

  許安安困勁兒正濃,只當是藥已然喝完,心下鬆了口氣。

  「多謝了,您也早些歇著吧。」

  許安安用最後的清醒咕噥著說完,抱緊被角翻了個身。

  許安安做了夢,夢裡是她父親,按著她的肩膀很是苦口婆心地跟她說:再等半年,等到邊境安定一些,就接她過去,他們父女二人一直在一起,永遠不分開。但是她沒搭理她父親,轉頭就抱住了身後一臉怨婦相的齊昱,哭死哭活的說我不去了,我就要跟我夫君在一起,我要和他永遠不分開。

  半夢半醒間,許安安隱約聽見身後傳來幾聲抽泣,十分擾人清夢。

  許安安還想著是不是自己聽錯了,沒成想豎起耳朵,那聲音愈發清晰,就從自己身後傳來,當即困勁兒消了一半兒。再回過頭,對上身後端著半碗藥已然濕潤了眼睛的人,剩下的那一半兒困意也頓時消退得乾乾淨淨。

  常年跟著父親練武所帶來的本能讓許安安在受到驚嚇的同時,幾乎是下意識的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而殘存的理智讓她在做完這個動作之後,自覺似乎過於熟練了一些,因而雙腿緩緩放下的同時腦中飛快思慮,以掩飾自己方才過於突然的動作:「我人還躺在這兒,您在我跟前兒這個樣子……不太好吧。」

  齊昱也沒想到許安安會醒,連忙低下頭抹了把臉試圖掩飾:「我怎麼了?你好好躺著,剛喝了藥正要發汗的,別亂動。」

  「沒事兒,我無妨,您要是想哭,要不然我站起來您再哭也能行的……」許安安從未看過男子哭,自然忍不住多看兩眼,驚訝之餘鬼使神差來了這麼一句,說完才覺得恨不得咬掉舌頭的後悔,又趕緊找補道:「您是……哭了?哭了吧?」

  說完,就連舌根兒拔了的衝動都有。

  「許安安。」齊昱鼻音濃重,一字一頓地叫她。

  「怎麼了?」許安安心頭髮毛,雙手撐著往後挪了挪。

  「許安安。」

  「嗯。」

  「許安安。」

  「哎……」

  齊昱抬起頭紅著眼眶,方才所謂的威嚴正色,也不過是強忍著的偽裝:「我叫你許安安,你還能應,真好。」

  「可不能應嗎,沒應的話我怕是就沒氣兒了。」許安安訕笑。

  「不許亂說話,很不吉利。」

  「哦。」

  「你哪裡不舒服要告訴我,跟我說。」

  「好。」

  「想吃什麼也告訴我。」

  「好。」

  「以後咱再不去河上了,也不遊船了,一點兒也不好玩。」

  「行。」

  這個時候的齊昱在許安安看來,儼然是個孩子模樣兒。

  「許安安你可千萬別有事兒……」齊昱說著,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的比剛剛更甚。

  「我沒事兒,我真沒事兒。」許安安又是擺手又是點頭:「您就別哭了。」

  「我知道,我就是有點兒忍不住。」齊昱深吸了一口氣,鼻尖的酸澀卻叫他撇了嘴:「我儘量了……」

  「看出來了……」許安安試圖安慰齊昱未果,想了想猛然將臉盤湊近了齊昱,雙手衝著他做了個牽起嘴角的動作:「那你學我,想想高興的事情,笑一個,就沒那麼想哭了。我小時候父親不讓我哭,我都是這樣的。」

  「你小時候……」齊昱紅著眼吸了吸鼻子:「大將軍都不讓你哭?」

  「嗯,父親說……」許安安點了點頭,順嘴差點兒把父親說哭是最沒用的方法說出口,抿了抿嘴角換了個比較委婉的方式:「父親說,哭也不能改變什麼。」

  「大將軍說得很對。」齊昱試圖抬頭給許安安一個笑,卻生扯得比哭還難看:「許安安,對不起,我就是覺得,我差點兒害死了你。」

  許安安一愣,原以為齊昱只是被淹水嚇到,這方明白他這一路究竟為什麼這樣緊張固執。

  只是在許安安看來這不過是小事,睡一覺就過去了,並不如她從小在將軍府里從樹上摔下來、抑或是練飛鏢時劃破手,甚至是從馬上掉下來那般嚴重,甚至不及萬一。而大多那種時候,她家老頭兒只會負手立在她跟前兒,叫她站起來,說流血不流淚,說有淚不輕彈,說哭能讓你不疼嗎,說只有自己強大起來才不會懼怕這世上許多。

  更何況……今天的事情原本也並非因為齊昱。

  因而許安安原本落水的慌張之後讓齊昱吃了虧的歡喜,漸漸轉化為此時遲到的心虛和愧疚。

  「沒有,今兒原是我叫您一同去的,若是罪過,也該是我的不是,是我未曾思慮周全,與您無關。」許安安猶豫了一下輕聲道:「聽您的,以後不去了,再不去了……」

  「你想去其他地方也好,我都聽你的。」

  「不不不您別聽我的。」

  「沒事兒,我知道你也是好心。」

  「沒有我不是……」

  「嗯?」

  「我的意思是……」許安安一時語塞。

  齊昱濕潤的眼睛眨巴著看著許安安,儘是真誠。

  許安安深吸了一口氣,那句與齊昱無關的解釋終究還是忍著沒說出口:「妾身的意思是,夫君很不必擔心,妾身身子無礙,夫君今日也落了水,也該好生保重才是,夫君快回去早些歇著吧。」

  齊昱從許安安處步出時,顧榮已然守在外頭多時,見狀忙從小盅裡頭遞了薑湯過去。

  「王爺,您身子受不得寒,快喝了吧。」

  「嗯。」齊昱點了點頭接過,一飲而盡後方道:「顧叔。」

  「是。」顧榮一愣,大多時候,齊昱都叫他老顧,從未有過如此認真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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