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都被氣笑了
2024-09-20 12:27:19
作者: 折春一枝
經歷了這麼長時間的冷卻,木槿也不像剛才那麼害怕了。
至於五公子坐在她床上,她驚訝過後,很快就理解了。
她的屋子裡只有一把老舊的小竹椅,平日裡她自己坐上去正好,以五公子的體格恐怕不太適合這把椅子。
那唯一能坐的,就只有那張放在窗邊的老木床了。畢竟,五公子是萬萬不可能委屈自己坐地上的。
黑暗中,看不太真切人,但是能很清晰地聽到少年因為受傷而明顯沉重的呼吸。
一聲一聲,像壓抑在人的心口上。
紀玄已經疼得神志不清了,還以為在自己的屋子裡,吩咐道:「倒杯茶來。」
他清洗完傷口以後,似乎沒有剛才那麼暴躁了,但是臉色仍然慘白一片,往日裡艷麗的唇色,此時卻是蒼白的。
「沒有茶。」木槿低聲回答。
紀玄聽見她的聲音,反應過來這是哪裡,蹙起眉頭,「那就倒杯熱水。」
木槿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去看他的臉色,「也……也沒有熱水。」
丹楓院的熱水是小廚房統一供應的,但數量並不多,需要搶,木槿沒一次能搶到的,所以她就一直用冷水,都習慣了。驟然提及熱水,她一開始都沒有反應過來。
而且,都已經這個時辰了,小廚房的人早就下值,她哪裡找的到熱水?
紀玄有點暴躁地問:「那你這裡到底有什麼?」
木槿敏銳地感知到五公子在爆發的邊緣,愈發乖覺地低著頭,聲如蚊蠅,「只有涼水。」
紀玄把擦手的帕子往地上一摔,沒好氣道:「那就倒一杯涼水來。」
木槿立馬快步出去了,好像多待一刻,都會有誰吃了她一樣。
沒一會兒,
院裡不太明顯的舀水聲傳進了屋子裡。
雖然刻意遮掩,但紀玄天生耳聰目明,聽得很清楚。
合著這涼水還是去井裡現打的。
他都被氣笑了。
他覺得身上的傷更疼了,連帶著心口都氣得疼。
以往喝一壺西湖龍井,都沒今日喝口涼水這麼費勁。
片刻後,
木槿端著一個陳舊的陶瓷杯,裝滿了一杯涼水,呈到了他面前。
紀玄的目光落在這個杯口開了一道裂的、像傳家寶一樣的杯子上,沒有任何動作。
木槿看他盯著這個杯子,心底里有點發毛。
「只有一個杯子,」她沒什麼底氣但儘量誠懇地解釋道,「我洗乾淨了的。」
紀玄看了她一眼,心中窩火,這解釋還不如不解釋。
他怎麼也沒想到,他紀府竟然還有這麼窮的地方,而且居然還是在他丹楓院裡?
「拿走,不喝了!」
肩膀上的傷疼得他太陽穴一抽一抽的,紀玄煩躁地一把將木槿手中的舊陶瓷杯揮落在地。
「砰——」地一聲,陶瓷杯摔成了碎片,散了一地。
木槿下意識閉上了眼睛,任由他袖子帶起的的風掃過自己的臉頰,肩膀控制不住地顫了一下。
茶杯碎一地的聲音結束以後,她才顫著睫毛睜開眼睛。
紀玄深吸一口氣,似是要說什麼,最後卻什麼都沒有說。
他氣得直接閉上了眼睛。
屋子裡靜悄悄的,紀玄不說話,木槿連大氣都不敢出。
過了好一會兒,
少年睜開眼睛,
「今晚的事情,不要有第三個人知道。」
紀玄雖然坐著,眼神卻極具壓迫感,隱隱有寒光閃過,盯得木槿有點害怕。
「否則——」
「就小心你這條小命。」
涼薄的月光下,少年眼中黑沉如墨,攪起一片暗中涌動的風雲。
看見紀玄如此嚴肅,木槿心中驀地一涼,越來越覺得自己最開始的猜測,恐怕是真的。
但她沒有心思想太多,畢竟面前的少年如一匹兇殘的狼一般,虎視眈眈地盯著她。
她的視線剛觸及對方的眼神,身體不自覺地一凜,她豎起三根手指,指天發誓,「奴婢絕對守口如瓶,半個字都不會說出去!」
紀玄壓迫感十足的目光,這才收了回去。
剛過了這一關,對方又給她丟下了一個驚雷。
他今晚要住這裡,住在她的房間裡。
木槿驚訝得瞪大眼睛,本來想找些藉口,希望能改變五公子的決定。
但她剛一張口,對方涼涼的目光就落在了她臉上。
她心尖一顫,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敢說。
她當然不會傻到以為五公子要留在這裡過夜是有什麼別的意思。
她很清楚,他紆尊降貴地留下,只不過是因為他現在身受重傷,而且這傷還不能讓別人知道,所以才要借她的偏僻居處躲一躲。
只有一張床,怎麼睡,是個問題。
木槿當然沒有膽子跟紀玄爭床,更沒有膽子敢跟紀玄同睡一張床。
幸好,柜子里還有兩床被子,她默默去翻了出來。
她冬日裡畏寒,買不起太多的炭,於是想了個一勞永逸的法子,多買了兩床舊棉花被子。沒想到,在這個時候,派上了用場。
木槿正跪在地上鋪被子時,忽聽身後傳來一句,「這什麼東西?」
她回過頭。
五公子拿著她放在床頭的木匣子,正要打開。
她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急得連自稱都忘了,「等等,那是我的——」
話還沒說完,紀玄已經打開了。
「吱吱吱——」
一隻老鼠突然從裡面蹦了出來。
紀玄被嚇了一跳。
手一抖,匣子從手裡滑了出去,「砰——」一聲,摔在了地上。
木匣子裡的土撒了一地。
「吱吱吱——」
那隻作惡的老鼠踩在泥地上,一溜煙鑽進了牆角的老鼠洞裡。
英明神武的紀五公子,十七年來第一次遇到這種場面,他一開始甚至都有點反應不過來,剛剛發生了什麼事,臉上的表情,竟然有一瞬間的茫然和呆滯。
片刻後,
紀玄額上青筋直蹦,「你腦子是有什麼問題不成?」
「在床頭放一匣子土,匣子裡面還藏一隻大老鼠?」
紀玄的臉色從來沒有這麼黑沉過。
木槿也蒙了,聽到滿是怒火的斥責聲才回過神來。
她連忙跪下,求饒道:「奴婢有罪,奴婢有罪……」
她慌亂地解釋前因後果,希望能減輕一點紀玄的震怒。
「這匣子土是奴婢托人從蜀地捎回來的,本來準備中秋過後拿去祭奠先祖父的,老鼠應該是奴婢那會兒忘記蓋蓋子,它自己鑽進去的。奴婢絕對不是故意的,還請公子饒命……」
木槿欲哭無淚,好不容易托人找回來的蜀地土沒了,還嚇到了五公子,讓五公子大發雷霆,這簡直就是雪上加霜。
天底下沒有比這更壞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