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帶你回家

  玉嬈錦準備好了足夠的乾糧，備上了大量的水，以及保暖的衣物，買了兩匹駱駝，帶上流光，拿上通關文牒，就出玉門關了。

  玉門關外，是一望無際的大漠。

  風吹沙流，有駝鈴陣陣；微風輕刮，有鼓角之聲，輕若絲竹，重若雷鳴。

  因為沒有人才顯得格外恐懼——這是刻在人這種群居動物的基因里的情緒。

  因為沒有人，如果你出事，就不會遇到好心人來救你。

  陽光灼烈的很，兩人為了掩蓋容貌和身份往身上臉上抹的黑泥，倒成了防曬之物。

  兩人為了節省體力，除了必要的交流，幾乎不說話。

  「小娘子，就算到了戰場，可這都過去十年了，我們該怎樣才能找到他們的屍首？即使找到了，我們又該如何在這麼多白骨之中，知道哪一具是魏世子的？」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自有辦法！」玉嬈錦喝了一口水，繼續眯著眼睛看向前方。

  現在什麼人，什麼事都阻止不了她；她現在的腦中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她馬上就能找到魏子伋的屍首了。

  她只有多年夙願即將達成的激動心情。

  弓字型的中心那塊大範圍中，有五塊石碑圍成的小圓形。據傳這是沙漠裡的一個部落立下的，為了紀念曾經在那石碑附近的一小片現在已經消失的綠洲。

  也是魏世子當初讓黃保全等人修整的地方，她只要能找到那個地方，就能找到屍骨。

  石碑和屍骨會隨著沙丘的流動而流動，這也是為什麼黃保全所說的位置，和住在附近城中的百姓們說的位置不一樣。

  突然之間，狂風大作，黃沙漫天，迷了眼，迷了方向，玉嬈錦忙勒令駱駝停下，但還是被大風從駱駝上颳起，自上而下滾落。

  「小娘子！」流光大吃一驚，瘋狂地喊起來，可即使蒙了面紗，也吃了一嘴的沙。

  流光只能死死地抓著駱駝，等待風沙過去，再下去找玉嬈錦。

  玉嬈錦自沙丘上滾落，即使疼也沒有喊一聲，她閉著眼睛，任由風沙裹挾著她往前滾，滾啊滾啊，她突然撞到了一個堅硬的物什。

  她被攔住了，停了下來。

  風沙還在繼續，她無法睜開眼睛，只能根據手部的觸摸來感知阻擋了她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是骨頭。

  一具人骨頭。

  玉嬈錦新一喜，緊緊地抓著這具人骨頭，等待著風沙過去。

  真是天助我也！這大風沙看似是阻礙，實則是將掩埋在骨頭之上的厚厚一層黃沙吹起置換，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這場風沙過後，骨頭和石碑的位置，都要再次移位。

  等了大概半個時辰，風沙終於過去，玉嬈錦拿手掩著臉，緩慢地睜開眼睛來。

  蒙著薄紗適應了一會兒陽光，她才從地上爬起，看著在沙里若隱若現的白骨。

  「小娘子！小娘子！」流光牽著兩匹駱駝，從上面趕了下來，玉嬈錦仰頭，等待著流光。

  「東西都看顧好了，駱駝也沒有跑。」流光見到玉嬈錦，開心極了，取下水袋遞給她，「小娘子先喝口水，既然找到白骨在那裡了，剩下的就好找了。」

  玉嬈錦一邊喝水，一邊奇道：「怎麼經歷了一場風沙，你的態度都改變了，該不會是被人附身了吧！」

  「小娘子別瞎說！我們還是快找人吧！」流光分了一把鏟子給玉嬈錦。

  玉嬈錦幸福地笑了笑，接過鏟子，開始一一檢查屍體。

  不知道翻找了多少具屍體，玉嬈錦的手都磨出了血痕。對於那些被她翻找出來的士兵，她也沒有隨意丟棄，而是整齊地列在一塊兒，等待風沙的掩埋。

  突然，一枚紅寶石，耀了她的眼。

  玉嬈錦深吸一口氣，將鏟子丟掉，瘋狂地用手去扒沙子。

  「子伋哥哥！子伋哥哥！」玉嬈錦瘋狂地喊著，喊的都要哭了。

  流光聞聲，忙帶著鏟子跑過來：「怎麼了，小娘子，是找到了嗎？」

  玉嬈錦只是在哭，眼淚滴到沙子上，洇濕一小塊，手上的動作越來急。

  她只恨自己不夠快，她只恨這具白骨埋的太深。

  流光看向那具屍骨，皮肉早已不見，外面套著空蕩蕩的盔甲，脖子上掛著的那根項鍊，特別矚目。

  那根項鍊，是玉嬈錦送給他的，十六歲的生辰賀禮，也是他的護身符。

  作為回禮，魏子伋在玉嬈錦及笄之日，也送了她一條項鍊。

  項鍊鑲嵌著祖母綠，是魏家的傳家寶，只傳給魏家的冢婦的。

  上一任項鍊的持有者是華陽長公主，先帝的異母姐姐，他當時是親自向母親求來的。

  終於，玉嬈錦將屍骨挖了出來。

  玉嬈錦怔怔地望著這具屍骨，抬起手來，將自己的髒手用衣服擦乾淨，然後用自己的手，丈量了一下他頭骨的大小。

  而後，她收回手。

  「哇——！」的一聲，玉嬈錦大哭起來，將那具屍骨攬進懷裡。

  玉嬈錦只是哭，一直在哭，她抱著他的屍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流光默默地站在玉嬈錦的身後，默默地看著她哭，靜靜地等著。

  他的愛，對於她，是水中倒映的明月，儘管明亮皎潔，可是卻無法觸摸。

  雖然他已經不在人世，但他就像一盞位於山頂的探照燈，幫助她看清馬路延伸出去的兩個方向。

  如果沒有魏子伋，玉嬈錦就不會是玉嬈錦了。

  流光默默地走到駱駝邊，從包裹里掏出一個小盒子以及一大塊布帛。

  裡面裝著那條祖母綠項鍊，她不捨得帶，她怕侍寢的時候，被別人玷污這條寶石。

  流光抓著那個小盒子，沉默地遞到玉嬈錦身邊。

  玉嬈錦淚眼婆娑地看了盒子一眼，將屍骨放到她的膝蓋上，而後瘋狂地打開盒子，將項鍊戴到自己的脖子上，鄭重地看著膝上的屍骨。

  「子伋哥哥，現在，我以妻子的身份，帶你回家。」

  「回我們的家。」

  流光騰開布帛，跟玉嬈錦一塊兒，將屍骨包裹起來。

  與此同時，齊成翊微服私訪來到敦煌郡，登門去了郡太守的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