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黑店

  「嗯？」

  徐有道一驚。

  不用把脈就可開藥的中醫，難不成已經到那種境界了嗎？

  望聞問切。

  四字顧名思義。望、聞、問、切四法，簡稱「四診」，是中醫診察疾病、收集病情資料的基本方法。

  望，指觀氣色；聞，指聽聲息；問，指詢問症狀；切，指摸脈象。

  以眼觀之便可斷症，即為望診斷。

  定症階段，望診在中醫診法中占有重要的地位，故有「望而知之謂之神」的說法。

  主要包括望神、色、形、態，望頭頸、五官、皮膚、二陰、舌、排泄物等。

  其中，最重要的是望神、望面部氣色、望舌。

  

  面前這個其貌不揚的中年人只是掃了一樣，不過是看徐有道最外處罷了，便已經可以開藥。

  雖說他有提問過徐有道病時何感，但徐有道所說的太過籠統，頭暈頭疼疲憊這些，其他病也可以引發，範圍太大了。

  所以他也不過以「望」便可開藥。

  若此藥真有效果，那麼藥醫之位非他莫屬了。

  徐有道一邊看著那男子開藥，一邊小聲嘀咕著。

  「望聞問切，用的方法越少，則說明這藥師越有水平。」

  但能一步看到病因，又能堅持走完四步的，才為真正的大才，也是最高的境界。

  此為「聖手」。

  徐有道倒是有些期待，這男子能開出什麼藥來。

  「客官，藥已經配好了，包您藥到病除。」

  他搓了搓手，露出一副為難的表情，又道。

  「這些藥比較名貴，但是看您已經病入膏肓了，再拖一會怕是為時已晚，所以在下忍痛賣給您，也算是為自己積下陰德了。」

  徐有道聞言，點頭問。

  「哦？那大概是多少錢呢？」

  「一共兩千一，因為今天您是第九十九位顧客，所以這邊給您看病的錢沒有算上，就當我們有緣了，而且換做其他人，可能治不好您。」

  那男子摸了摸自己的鬍鬚，一副隱世高人的姿態。

  徐有道笑哼了聲，並沒有說話，而是打開藥袋。

  他只是略微掃了眼，臉色便開始變得陰沉。

  隨即徐有道冷聲道。

  「川芎、細辛、荊芥、白芷、羌活、防風、薄荷、甘草，這些藥材都是治頭暈頭痛的。」

  那男子見徐有道一口氣說出了那些藥，心裡一咯噔。

  他意識到自己這是遇見懂行的了。

  「你可真厲害，裡面還敢放這類麻藥，強制麻逼一部分的神經，以達到減緩病痛的效果，先不說口服下去效果好不好，你就也沒有想過，這些要與治頭疼的藥混合吃下去後果多嚴重嗎？」

  徐有道指著那男子的鼻子，大怒道。

  「你還敢賣兩千一，你知不知道，來小藥店的很多窮苦的老百姓，他們本身生活艱苦，得了病若不是很嚴重都不敢治，你給他們開這種藥，花錢不說，還可能要命啊！」

  「你TM想錢想瘋了是吧，你這已經不是庸醫了，是黑醫，簡直不可理喻！」

  徐有道平生最恨別人在醫療上做坑蒙拐騙的事情。

  他們根本就不清楚，這可能是壓垮一個家庭的最後一根稻草。

  如果一個醫生都沒有醫德，沒有醫心，他都不敢想像這世間到底會有多亂，這國家會有多悲哀。

  徐有道越說越激動，直接用力捏緊那藥包，狠狠的砸在那男子臉上。

  周圍看病的人紛紛一驚，發生醫鬧了？

  也有一些從頭到尾在吃瓜的群眾，看見徐有道所言，也是十分氣憤，紛紛出來指責那男子。

  「黑醫生，黑店！」

  「什麼黑店，我是學醫的，剛剛所說的藥材，不可能要兩千，幾十塊都多了，真是不要臉，丟我們學醫的人。」

  「誒喲，這真是黑店？虧我之前還經常來，下次再也不來了。」

  徐有道仍在罵著，那男子見情況不對，連忙跑回藥房內的小室。

  沒過多久，便走出來一個滿面油光的胖子，他邊賠笑著，邊伸手安撫群眾。

  「不好意思各位，那個是我們店的實習生，不太懂事，我們已經對他做了很嚴肅的批評。」

  立刻就有幾個聲音出來反駁道。

  「你妹的，他看上去都三十多歲了吧，還實習生？騙誰呢？」

  「不懂事就可以騙我們錢？就可以亂開藥？」

  見眾人依舊不依不饒，那肥胖男子咬牙，像是下了什麼決定，隨即道。

  「為給大家賠禮不是，我覺得讓在場各位都免單！」

  此話一出，果然有些人安靜了下來，但並不是所有人都買他帳的。

  依舊有人發聲。

  「我不敢要，我怕你們這藥有毒！」

  「是啊是啊，說不定給我們開的藥都是有問題的，拿回去吃出病咋辦？」

  其他人一聽，也覺得有道理，又開始討伐這間藥店。

  「關門倒閉！」

  「不許營業！」

  藥店外面，也有些路人看這裡這麼熱鬧，紛紛進來吃瓜。

  反正看熱鬧不嫌事大。

  「日麗娃，退錢！」

  「把我之前買藥的也錢退了，我這裡有帳單。」

  「黑心店還我血汗錢！」

  聲聲責罵如潮水般襲來，那胖子也是管控不來局面了，他一邊暗罵那男子愚蠢，一邊又怒視著始作俑者徐有道。

  「你們再這樣我報警了！」

  但眾人沒有搭理他，依舊在鬧著。

  外面來的人越來越多，在快圍的水泄不通時，一個身影擠了出來。

  他擦了擦汗，回頭又看了眼快被擠爆的小藥店，冷哼了聲。

  「罪有應得。」

  此人正是徐有道。

  「不過可惜了，還以為能碰到一個可以「望診」出結果的好苗子。沒想到是個騙子。」

  徐有道搖搖頭，嘆了口氣。

  「還是繼續找吧。」

  後面他也探尋過許多店。

  其間那些中醫，不是診斷錯了，就是不會開藥，甚至有些人還被這個怪病嚇到。

  他對此無比失望，自己就好似那求賢若渴的君王，探訪民間，只為找到那有勇有謀的才士。

  可一番好找，飽受車馬之勞不說，還對這「民間」非常失望。

  徐有道也不知道尋了多少家店，被摸過多少次脈，從早上到下午，他午飯都還沒吃呢。

  結果呢？

  別說找藥醫，現在是連影子都看不到。

  在此之前他也有找過楊景泰的弟子，那些自稱楊神醫弟子的，不是沒有真才實學，就是連開藥都不會，無一例外都是騙子。

  所以徐有道還是決定自己來找。

  累一點，找到一個好苗子，倒也沒什麼，可面前可以說是沒什麼進展。

  他漫步在街上，就在他向右轉身時，他瞄見了個很簡陋的涼茶攤子。

  那涼茶攤子主體是一個三輪車，在三輪車上，放著四個瓶瓶罐罐，兩米之內，甚至可以聞到一股濃厚的中藥味。

  在三輪車正面，寫著幾個大字——奇妙涼茶

  而攤子的主人，則是看是一位二十五六的青年。

  來來往往的人流眾多，但攤子面前很是冷清，那青年似乎也習慣了，只是百無聊賴的看著行人，臉上卻難掩愁容。

  徐有道身為老中醫，對涼茶也很是喜愛，便走前問道。

  「涼茶怎麼賣？我最近喉嚨乾燥，嘴巴老是開裂掉皮。」

  那青年見有人來，也是打起了精神，聞言，他點點頭，又觀察了下徐有道的氣色。

  徐有道可不會認為，一個賣涼茶的可以「望診」他的病。

  「掃碼支付或者現金，你這個，六塊。」

  他指了指面前的二維碼，隨即開始為徐有道配涼茶。

  他先是打開位於第三的那個瓦罐，拿出長勺淺取莫約半勺，隨後又打開第一個，也小取一點。

  他似乎要確認點什麼，對徐有道說道。

  「張嘴伸舌頭。」

  徐有道照做。

  「肺火有點旺，最近應該是熬夜，並且有些焦慮。」

  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語。

  「這樣的話，那罐要放多一些。」

  徐有道繞有興致的看著面前這位青年，他取涼茶時，手十分的穩健，似乎量都精準把控了。

  在其他人看來，這是花架子，是在給顧客營造出一種專業的感覺。

  但徐有道不然，配藥也罷，配涼茶也好，講究的就是一個藥量比，講究的就是一個搭配，這含糊不得，說不定就是那多出來或者缺失的小小一部分，決定了藥方或者涼茶的好壞。

  在那青年配涼茶的間隙，徐有道已經付完錢了。

  「給。」青年在確認手機收到錢後，將涼茶遞了過去。

  涼茶是用一個小塑料瓶裝著的，拿在手上還感覺到熱。

  瓶內，漂浮著不知名的中藥，涼茶呈墨黑色，扭開瓶蓋，一股有些刺鼻的藥味撲面而來。

  咕嘟咕嘟。

  徐有道也是不含糊，直接一口悶了，他不知為何有些期待，想看看面前這位青年配的涼茶，到底效果如何。

  當然，這種東西不是說像手術那樣，可以立竿見影。

  但徐有道是能察覺到在喝完後，自己身體有何不同的，同時，他也能嘗出此中配料。

  眾所周知，涼茶基本上都是帶苦的，但徐有道手中這杯不同，亦或是那青年用料的不同，味感異常苦，入喉間感覺有黏密的藥物將其包裹，下肚後，呼吸間能感受到自己肺部很是清涼。

  呼出的都是涼氣。

  但是徐有道明顯能嘗出，裡面沒有如薄荷那種清涼藥品。

  也不像市面上那些經典的涼茶配方。

  這裡面的藥材看似毫無章：法，實則暗藏玄機。

  不管是用量還是搭配，似乎都恰到好處，選材上，他如天馬行空般極具想像力。

  光是後者，徐有道就很是喜愛。

  因為他自己也是如此，很多時候出藥方都是隨機應變的，並不是生搬硬套那些標配。

  若此配方由此子一人完成，那絕對稱得上是天賦異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