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4：經年久

  聖史540年。

  距離恩佐斯從混沌秘殿探索出征凱旋迴來之後，已經過去了兩年。

  帝國這兩年的發展之中，已經多了不少的新鮮血液，帝王親諭：有能作為帝國戰力的資格，每年可獲得王室專屬賞賜的補貼。意在鼓勵那些有能力的人們成為冒險家，或是加入白石尖塔成為騎士，

  

  亦或是考入白石學院，成為學員並畢業，當然，成為導師也行。

  這道帝王親諭是兩年前下發的，至今過去兩年時間，各個城都之中，有好些帝國居民加入了白石尖塔成為了基礎水平的帝國騎士，還有一些資質優秀的少年，加入了白石學院，

  帝國之中的各個地方，新興之秀相繼不斷的發光發亮。

  人們有在閒話長談的客桌茶酒台上說起，也有和親朋相聚之時寒暄幾句，說是最近哪裡哪家的孩子在學院裡面表現如果，或是誰家的親戚在白石尖塔里晉升到了什麼職位。

  從沒有人說，倆年前的東城、西城、南城的冒險家們，那些S級的冒險家們都去了哪裡。

  他們的存在好似成了一個神秘的傳說，有人說他們在境外鎮守某個邪惡傢伙的封印，有些人說他們在帝國之外四處流浪、獵殺魔獸，等等說法，都無從考據。

  時光流轉，一晃十年……

  ……

  聖史550年。

  從帝國徵集新生戰力至今的十二個年頭，王室在外也沒有收到什麼有關魔主復甦的消息與動靜，混沌秘殿的那樁子事兒，好像被漸漸遺忘，

  只是被多數人遺忘。

  「唉，清淨啊。」

  「隊長，算上今天，咱們都已經閒了一個禮拜了，再不接任務，隊員們都要餓瘋啦。」

  一個紅毛小伙對他的光頭大漢隊長抱怨道，場景在冒險家公會大廳，

  哦對，這裡是南城。

  這個光頭冒險家已經成為了S級戰士，武器是後背上的那把巨劍，啊對，他是一名巨劍士，

  名字是：德瑞索。

  德瑞索的面貌可能從遠處看不出來，但挨近了看就會很明顯的發現，他的腮邊沒刮乾淨的絡腮鬍，已經有些斑白了。

  這些念頭，他時不時在懊悔，

  「你們自己去就行了，幹嘛每次就叫上我。」

  德瑞索心不在焉的說著，身旁的紅毛小子皺著眉頭，高低不平大小眼瞅向德瑞索：

  「嗨呀，隊長，你怎麼能這麼說，有些時候沒你鎮場子真不行。」

  「你就馬屁一流。」

  「嘿嘿~」

  待客桌的相隔幾桌那邊，一個身材比較胖的圓潤小子手上拿著一張任務單拓本走來：

  「隊長，接了個濱海山丘的。」

  「換。」

  這個胖子男也是德瑞索隊伍里的冒險家，是前五年招入隊的，一名合格的A級重裝戰士，用的武器是劍盾。

  這胖子有些詫異與不滿，反駁道：

  「隊長，你還沒問呢，這只是A級的狩獵任務啊，我們隊伍五個人，有三個都是A級，加上隊長你一個S級，這種尋常的A級任……」

  「換了去。」

  德瑞索冷冰冰重複著命令，不容置疑的目光看向胖子。

  胖子從沒見過隊長德瑞索這樣的眼神，一時間有被嚇到。

  愣了愣，胖子還是乖乖去前台那裡嘗試著替換。因為不是誰都能成功替換任務，也不是說不能替換，呃……出了拓本再去替換任務的話，是要交罰金的。

  「呵呵，抱歉，想要替換任務，需要上交同等押金的罰金。」

  前台的管理員是個新面孔，說是新面孔，其實在南城冒險家公會任職已經有兩年多了。

  先前辭職的原管理員是值夜班的奧斯本，奧斯本等了幾年，沒等到王威回來，他懷疑王威被害，也同樣覺得王威可能本身就是魔獸……奧斯本有種『他應該還活著』的錯覺，鬼迷心竅的向白石尖塔申請，成功辭去了職位。

  現在的奧斯本也成了一名冒險家，早在奧斯本任職管理員的很久以前，奧斯本就已經有冒險家的身份。現在說來，奧斯本算是重拾鐵飯碗了。

  奧斯本沒有跟任何人組隊，也沒有加入任何隊伍，他選擇自己獨立冒險。

  胖子看著自己展開的拓本，任務單上的下方末尾，寫著押金：金幣x3。

  也就是說，想替換任務要交三枚金幣。

  他們隊伍已經很久沒有外出做任務了，本身剩餘的錢就不多，五個人能湊出一枚金幣都有些勉強，更別說三枚金幣。

  之前已經在前台東拼西湊拿出了三枚金幣，現在又換任務，算下來一個A級任務押金要六枚金幣。

  算是絕對的冤大頭。

  見胖子站在前台愣著，雙手在身上摸索來摸索去，管理員有些看不下去：

  「要不還是接了吧，濱海山丘這個任務掛了挺久的了，又沒有哪個冒險家說很難完不成之類的。」

  「呃……不行，我們隊長說一就是一，說換就必須換。」

  其實胖子也不知道德瑞索為什麼一定要換任務，濱海山丘任務的目標寫著很簡單的幾個字：狩獵【黑色山狼】，酬勞：金幣x30，冒險家積分：6000。

  據其他消息靈通的冒險家說，濱海山丘上的那個黑色山狼是如今那片地區的魔獸頭領，統管著好幾種魔獸群族，實力好像才四階。

  但在公會大廳里，一些經驗與年齡老道的冒險家，都選擇拒絕接取這份任務。

  要去問緣由，他們也不會多說什麼，只是無奈般的搖搖頭，神情中露著一絲感傷。

  恩佐斯利用這十二年的時間，讓王威冠上另一個名字，將其經歷加以修飾成一篇故事，寫入書籍。這本故事書拓印的數量不多，每本也才薄薄幾頁，故事書的封面很簡單，甚至沒有圖案，只是兩個字：

  【烏鴉】。

  翻開書頁，沒有精美的語句，沒有動人心弦的劇情，只是一行行一句句能說得上是枯燥無味的文字，但這些文字拼湊出的內容，總能被一些老卻的人兒們看出光亮。

  縱使沒人說，縱使書中沒有指名道姓，但每一句話的作為與每個情節故事，都指向了那位，

  也只有那位，才有那種實力，才會那樣去做。

  「大哥……」

  公會大廳里，坐在角落裡的一個老頭子，他已經從冒險家職業生涯中退休了，退休的這十年來，這個老頭子時不時來大廳里找個凳子，去角落裡坐著，安安靜靜看著這些活力滿滿的年輕人。

  德瑞索認得他，那個老頭子跟隨王威去過濱海山丘，可能王威不會記得，但他記得，當年的他還是個老大叔，當年的王威將他從山狼堆里救了出來。

  換來一命，

  他甘心叫一聲大哥，但人不得見再歸來。

  德瑞索聽到角落那老頭有氣無力的喊起，立刻來了精神，直接從座位上站起，騰地一下轉身望向門口處。

  「隊長？」

  德瑞索盯著門口處看了好久，其他的年輕冒險家進進出出著，沒有德瑞索想看到的那個熟悉身影。

  嗯，那隻黑色的烏鴉已經飛走不知何處，可能還在遠處遨遊天空，不可說是落定染了塵土。

  誰都不願說。

  ……

  『迪達爾，看完了。』

  沉默著不知多久的王威，成繭的黑色絨團里的混沌軀幹里，靈魂發出迴響。

  魔主的意識在王威沉寂的靈魂中活躍了數百年，這百年歲月，讓王威閱覽完了三千餘年的歷史。

  看盡世間百態的王威，連多說半個字都是奢侈。

  魔主滿懷欣喜的期待著，魔主感知得出，王威已經成了他想要的樣子，啊——對，就是魔主最初的那樣，只不過不再是真的無知。

  黑色的蠶繭如雪般消融成一地濃稠黑水，青石地面上，緩緩呈現出一具站立著的黑色人形軀體。

  健美有型的高挑少年，肩寬背闊，細腰長腿，純黑身軀上的液體內吸納掉，顯現出一具擁有白皙水嫩肌膚的人兒，黑色的中短碎發與略深的眼窩，細長眉眼下那不明顯的臥蠶淺淺黯淡。

  薄唇微微煽動，少年的話語中不攜絲毫情感：

  「傳承，繼續。」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迪達爾幾乎瘋笑到氣絕，久久不能停下。

  這就是他所想要的樣子，

  【啊——，多麼完美！你，就是另一個不諳世事的我，一個能將我的遺憾全部彌補的藝術品！】

  王威可不願聽他的廢話，再有魔主迪達爾一個呼吸來，王威暗暗壓低了一分眉眼，陰沉的臉色便已讓這座混沌秘殿震盪欲塌。

  嘭！

  嘭——隆——

  【好好好，我懂你，繼續往前走吧，你想要的，我想給你的，都在最後一間房裡。】

  魔主迪達爾僅有意識存在於王威靈魂中，在王威徹底接受完傳承之後，迪達爾的意識將會被動的從王威靈魂中抽離。

  同源相斥，很簡單的道理，

  【王威，我喚你最後一次，這將成為你的真名，我現在能侵入你的靈魂與識海里，全因你當下還是魔獸，】

  前方的青石壁面上開出一道暗門，暗門內是一條無光隧道，王威一邊在僅有半米寬的隧道里往深處走著，一邊聽著迪達爾在自己意識內說著。

  【在接受我的傳承之後，你將徹底從魔獸、魔主的宿體成為一個真正的新生魔主，魔主的身份就像一個國家的王，一方世界的神，對的，只能有一個，你屆時會疑惑、會憂慮，你會想，你為什麼沒有感情，你為什麼不會死去？啊——，這打從一開始的時候，你心裡就已經有了答案，關鍵在於，你什麼時候去面對這份答案。】

  魔主說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話，王威一時間沒放在心上，魔主也知道王威沒怎麼聽進去，但也無所謂，

  王威總會想起來的。

  隧道走到盡頭，有擺放著一張純黑石英製成的三腳圓桌。

  圓桌的面上，放著一顆晶核。

  一顆只有拳頭大小的晶核，這是一顆純黑的晶核，盡頭身在這間石窟密室內，僅有這一顆晶核。

  王威走上前去，向純黑的晶核注目看了許久，看不出等階，探不清氣息，甚至無法確定是不是魔獸的晶核。

  至少它的外形與那些肉食魔獸體內的菱形、稜柱狀晶核外形相似。

  黑色……純淨的黑，看不透，就好像一灘墨水撒在黑色桌面上，不去細看之下，連晶核的稜角都無法看清。

  石窟里，只有基岩壁面上嵌著一根石柱，唯有這根石柱頂端的火焰，是熟悉的昏黃。

  【這，是我的心臟。】

  沒等王威伸手，沒等迪達爾的聲音迴響從王威腦海里消失，桌面上的那塊黑色好像漸漸消失了。

  連稜角鏡邊那些折射的火光都不再看見，晶核自主化成了如煙一般的……粉塵？

  這是星屑，只不過是純黑的星屑。

  下一刻，王威坦然吸收了它，審視自身且靜候半晌，王威的身軀並無變化。

  念想著之前記憶中的那套黑色冒險服裝與風衣，王威只是念頭一動，赤裸的身上魔息繚繞一圈，曾經的服裝再度重回於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