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心結
2024-09-20 06:44:33
作者: 看人間
「太子的軍糧,已經送到了,你那些兵,怕是都在心裡顧念著太子恩德。」
溫免潤去見皇上了,太子那邊,隨之也到已經到達漠北軍的安置處。
蕭鼎一接到消息,便往項城的偏殿去。
項城與城外的士兵同甘共苦,不吃不喝,若是一個正常的人體,早該不能受了。皇上吊著項城,卻不敢當真讓他沒了命,畢竟,不論內外,都少不得項城出力。
蕭鼎能自由出入,關押項城的偏殿,自是奉命,保住他的命。
他帶給項城的消息,無異於一個晴天霹靂,項城幾乎是不假思考,徑直便從床上翻坐而起,一股眩暈襲來,險些昏迷過去。
蕭鼎自是看得出來,項城倔強,多日未曾進食,若不是他這些時日,每日以水加鹽糖,吊著他的性命,怕是他如今早該沒了。
那些士兵再沒有吃食,卻也還是會想著些法子尋到吃的,這個大將軍項城,卻是個驢脾氣,糧食不到,他便不吃,也不知是害了誰。
「太子糊塗,怎會如此行事?」項城穩定下來,不由得一頓埋怨。「如今皇上所為,不過是想略微懲戒一下,如何他就這般心急?他本就是太子,與皇上作對,對他有何益處?糊塗啊!糊塗!」
蕭鼎聽著他一通話,心裡自是一陣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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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長生不老,他那個太子,就是不作對,便只能一輩子都是太子……」
蕭鼎冷冷的說,話語裡,是聽不出半分情緒。
蕭鼎這話倒是提醒了項城,他猛然盯向蕭鼎。
「皇上,當真可以長生不老!?」項城此話,多次都想問,奈何每次都有這樣那樣的事發生,便也都只能作罷。
今日終於是尋著合適的機會了,這話再不問出來,他著實心內不安。
蕭鼎抿了抿嘴,頗為好笑的看著項城。「你不相信我?」
蕭鼎的醫術,舉世無雙,無人敢質疑。再加上皇上,卻是體力充沛,容貌恢復了以往年輕時的模樣。
要說不相信,那卻是親眼所見,豈能有假?
可若是相信,那可是長生不老啊,誰又敢輕易相信?
蕭鼎並未從正面回答項城的問題,至於項城,也並沒有直接便相信。
「對了,項夫人進宮了,也不知,皇上會不會宣你?」蕭鼎狀似無意,說了這話,項城卻皺起了眉頭。
溫免潤去見皇上了?
時隔多年,項城再是個莽夫,卻也是心有芥蒂的,眼瞧著外頭,天色漸晚,項城心裡,莫名有些心慌。
蕭鼎坐在桌前,小小的舀了一勺子香粉,到香爐里,爐子裡的香味,並不濃重,但聞到鼻腔里,卻會讓人的心裡莫名躁動,繼而產生,一定的幻覺。
有一些,原本在心裡,只是小小萌芽的小種子,便會就此一發不可收拾。
太子的大車糧食,運到了漠北軍手上,眾人都感激太子恩德。
龍長卿受著眾人的簇擁,心裡自是頗有些得意。
「太子殿下,黑奴來了。」朔風打斷了太子心裡的得意,龍長卿略微一頓,早就知道宮裡,總會有人來找他的,只沒想到,第一個來的,竟然會是他。
龍長卿深吸一口氣,抬高了下巴,「走吧!」
獨自面對黑奴,這是龍長卿終究會經歷的一條路,他從小跟在他身邊,與皇后一樣,事事聽他吩咐,說來也是憋屈。
如今說來,算是脫離了他的掌控,雖然是少了庇護,但這種感覺著實是好得很。
黑奴站在軍營之外,身姿頎長偉岸,黑衣翩躚起舞,若不是身份所累,他可能會是一個極好的舅舅。
「沒想到,你竟是第一個來尋我的。」龍長卿站在他身邊,如今是連一個稱呼也不願意給他。
朱含禮是不介意的,畢竟他的一生,註定了與親人無緣,他不會過分的在意,也不會特別的強求。
「宋綾羅在江州,可還算穩妥?」
朱含禮的第一句話,便驚呆了龍長卿,不問他為何回來?不問他為何沒有死?甚至沒有問他,他手裡的那些人,那些糧是在哪裡來的?偏偏只問了宋綾羅,龍長卿有些捉摸不透朱含禮的意思了。
「江州是我的地界,她自是安穩。」
朱含禮點點頭,側身看了眼龍長卿,到底這個孩子是長大了,「你與你母親一樣,巴不得我死,說來,你沒你母親聰明,設計的不夠全面。也有些年輕氣盛,沉不住性子。」
朱含禮想著這一番假死,說來也是陰差陽錯,本來是設計他的,無奈後頭,完全跑偏了。
龍長卿咬了咬牙關,他在朱含禮滿前,終究只像是一個跳樑小丑。
「你想怎麼樣?」
龍長卿想要置朱含禮於死地,這個是不爭的事實,若不是恭王那裡出了差錯,他們應該目標一致,對準佛陀門,直指朱含禮的。但是如今,卻是與最開始有了太大的差異……
「我不怎樣,天命如此,我總再不會,擅自篡改天命,總沒得,讓自己再被燒一回吧?」朱含禮頭一回以這樣的語氣與龍長卿說話,話里話外,多是揶揄。
龍長卿看著他,「莫不是與皇室抗衡的,堂堂佛陀門,打算不問國事了?」
「哈哈哈……」朱含禮大笑三聲,「佛陀門,永遠都只是佛陀門,只不過是一個江湖門派而已,說的再好聽些,也就是一處寺廟。也當真值得你們費盡心思,把朝楚弄得一團糟! 」
龍長卿微微眯起眼,不由得腹誹,也不知是誰當初宣揚什麼土地分封,男女平等一類,將朝楚變得國不國,家不家的,如今卻是來說,他們將朝楚弄得一團糟。
「若是沒有你,朝楚如何都是會好的,畢竟……」
「畢竟都姓龍,對吧?」
朱含禮說的不錯,在龍長卿的心裡,不論是皇上,他,還是恭王,他們如何爭,爭來爭去,那也是姓龍,但是他朱含禮卻不一樣了,他一介外戚,他若是參與其中,便是江山改姓,國本易主,又豈能與他們一樣的說辭?
朱含禮伸手,摘下面具,這麼多年,他真的是習慣了,用面具來隱藏自己的模樣,似乎只有這樣,他躲在暗處,被人觀他不得,他才是心安的。
龍長卿看著朱含禮,當年他還是一個稚子的時候,就看見朱含禮這幅模樣,如今他即將到達而立之年,朱含禮卻依舊是這幅樣子,都說佛陀門的門主,代代相傳,代代長生不老,還當如此。
「長卿,你與我少時,頗有幾分相似。只是你比我好命些,投生於帝王之家,說來也算是個好孩子,卻終究沒有體會過民間疾苦,不知底層老百姓生活艱難。」朱含禮越說,到越是說不出口,他本就聲音沙啞難聽,這會再再加上頗有些感傷,這聲帶就像是被卡住了,發不出一點聲音來。
龍長卿看著他,頭一次,他與朱含禮這樣談話,以一個平等的姿態,與他討論國事。
「朝楚以文武治國,工商輔佐,底層的人,能夠有多大作用?你將土地都分了那些人,引得官僚大臣,土豪士紳,紛紛心存怨恨,動搖朝楚國本,你還當你當年所為,沒有半分過錯?」龍長卿不由得指責,若是朱含禮當真是正確的,他如何會眾叛親離?
朱含禮捏著手裡的面具,將它掛在身上的拐杖上。
「你看看你身上,一針一線,一菜一飯,莫不是底層的人,給你織造出來的。朝楚官僚士紳是不少,但是更多的,其實是底層的百姓。朝楚想要國力大展,能夠依賴的,也只有底層的人。」朱含禮難得與龍長卿說這話,但是看著龍長卿並不贊同的表情,朱含禮也只能無奈的笑笑。
如今天下局勢,是這樣走了,一切都逃不過天命使然,朱含禮,此時到放得開了些,既然強求不得,那麼他便順氣自然吧。
「太子殿下想來是不能理解的,殿下往後自求多福才是。」
朱含禮是打算要走了,說的一番話將龍長卿弄得一團亂。
「我父皇,當真可以長生不老?」眼見著朱含禮轉身離開,龍長卿連忙詢問。
朱含禮轉身,看著龍長卿,「他當真可以長生不老,你待如何?」
眼看著龍長卿將腰上的劍,越握越緊,卻終究是嘴唇緊閉。「他自是承諾過我,一旦將你……」龍長卿看了看朱含禮,終究是說不出那話,「他便會將皇位傳位於我……」
朱含禮搖了搖頭,「我會隱世三年,你可以傳出我已經死了的消息,看看你的父皇,會有何舉動?」
隱世三年?
龍長卿看著朱含禮,「你是什麼意思?」
「我本就不該再參與世間事,若不是涉及貧苦百姓,我早不願在皇宮裡了的。你那個父皇,心性如何,你也該去見識一番。」朱含禮看了看江州方向,「如今,她是最需要我的……」
「宋綾羅?她怎麼了?」
太子幾乎是脫口而出,能夠讓朱含禮放棄一身責任的,怕是除了那個人,這世間,再也尋不出第二個了……
朱含禮笑而不語,戴上了面具,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