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辱罵

  天色漸明，諸多大臣早已經聚集在了朝陽殿門口，有幾個膽大的，甚至上前來，詢問臉色陰沉的劉相。

  這宮裡看來是相安無事，為何烽火台燃了？陛下去了哪裡？為何還不行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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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相冷著一張臉，只冷冷說了句，「本相若是曉得，還會與你們一樣，等在此處？」

  那些人無辜受了頓訓，只得悻悻退下，「下官唐突！」

  「何止是唐突？那是沒腦子，聽不到，還不會看嗎？」

  劉相是徹底逮到了出氣孔，向來平靜的劉相，少有在眾人面前訓斥下屬官員，今日也算是奇觀了。

  宋關雎知道他那是，對方仲景再娶之事，心中不快。只是看他這苦惱得模樣，想來也是贊同了宋關雎的說辭的。

  方仲景此番，隨寧遠前往，依著他的能力，想必能與寧遠周旋一二，若是助了太子，順利回朝，想來今後不會簡單了。

  同期登科，如今三人命途各異，宋關雎不由得嘆了口氣，一想到那個人，終究還是心起波瀾。

  眾人等到半晌，朝陽殿的門，依舊沒有打開得跡象。

  這日頭是越來越大，眾人的心中是越來越恐慌，劉相與極幾位尚書大人站在宮檐下，地處陰涼，但仍舊忍不住煩躁不安。

  「劉相，這烽火台的煙可是越燃越大了，皇上又不見了。到時候諸州縣齊集都城，勤王護駕，怕是會亂成一團，劉相，還是該給個主意才是。」

  說話的，是唐大人，往日裡與劉相最是交好，終究還是忍不住，要劉相給出個主意。

  宋關雎靠在朱紅大柱上，仰面迎著太陽，雙目緊閉，樹耳聽著，她到要看看，向來喜歡在面上明哲保身的劉相，這回打算如何做？

  「把她拉過來」劉相悶聲說，宋關雎眉頭微皺，這是要拉誰？

  還未反應過來，就已經有人在拉扯她的官袍了，驀地睜開眼，卻是她的頂頭上司，兵部尚書大人。

  「劉相要你過去，宋大人，請吧」

  宋關雎故作疑惑，瞧了眼劉相，卻見他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這個劉相，到底是老奸巨猾得很。

  她便也懶洋洋地走過去，「劉相，有何吩咐？」

  「哼」劉相冷哼一聲，隨即問，「說吧，你有何看法？」

  眾人的目光都看著她，宋關雎倒也不好再在眾人面前，與劉相玩笑，便拱了拱手，一臉認真的道。「回丞相大人，如今皇上不見了，朝廷里自是要有人主持大局的，劉相德高望重，可暫為主持。」

  「對對對！劉相可以暫為主持，如今江州與永南之事，拖沓良久，委實也該給個令，如何辦事呀。」

  宋關雎話音剛落，便有人附和。

  「是呀，宋大人所言甚是，劉相快快給些措施，咱們各部也好行動才是！」

  劉相此時的臉色，已然成了豬肝色，看著宋關雎，真真是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她。咬牙切齒地瞪著宋關雎，「為人臣子，怎可越俎代庖？宋大人還是莫再玩笑，說個正經的措施來。」

  眾人一聽劉相這話，連忙噤聲，都知道劉相是個承上啟下，說難聽點，也就是個和稀泥的，一般情況下，他可是難得做個正經決定。

  宋關雎故作為難，「丞相大人，固守君臣之禮，也是值得我們學習的……」

  「莫再恁多的廢話，直接說」

  劉相倒是難得急一回，這種局勢下，他哪裡還有時間去聽宋關雎，這種違心的馬屁？

  宋關雎深深吸一口氣，「劉相若是實在為難，咱這宮裡，不是還有皇后娘娘嗎？」

  宋關雎的話是說出來了，卻是無一人附議，就連劉相都緊皺了眉頭，一雙老奸巨猾的眼睛，緊緊盯著宋關雎，似是想要看透，她究竟在做什麼打算？

  要讓皇后出來主持大局，這簡直是比劉相主持，更為難的事兒。

  當年國師變法，講究男女平等，推崇女性外出，更是允許後宮干政。

  雖說當年的皇后，並未與皇帝同政，但當時有一徐婕妤，貌美而智勇無雙，深得皇上寵信。

  論武，當年便是她率領先鋒隊，獨闖守衛森嚴的玄青門，為當今聖上開闢了一條同樣帝位的大道。

  論文，徐婕妤當年大辦私塾，教授女子讀書識字，更是多番動員，世家女子，走出閣樓閨房，一時間大受追捧。

  只可惜，自國師府一場大火之後，變法之事，便不了了之。再之後，徐婕妤懷孕，推了女子私塾之事，一切就像是一場夢，轟轟烈烈的來，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消失。

  這一切，大家都知道，不過就是皇上與當年的國師之間的較量，只不過，以國師失敗告終。

  皇上，又恢復了至高無上的皇權，女子，也還是又重新回到了閨閣。

  宋關雎看著沉默的眾人，忽然有些好笑，擅自用權，他們怕擔上造反的罪名。要皇后行政，他們又怕皇上不高興，又或者，覺得女子行政，本就不該。

  宋關雎自己倒也不著急，沉著一張臉，就等那些大人，做個決定出來。

  劉相是在隨時觀察著宋關雎的臉色的，他忽然覺得，這個人，內心的打算，似乎不簡單。他有些害怕，害怕又回到十多年前的狀況，男女平等，尚且好說。

  最為老火的，是來不及實施的土地下分，屆時，人人手裡都有田地了，士農工商，地位就會變了味。

  讀書人也不再以讀書為重，說不準，辛辛苦苦幾十年的讀書人，到時候還不如一個農民。

  更為要緊的，現有土地持有人的利益，就會受到影響，朝楚，就可能會國本動搖。

  劉相面色為難，終究還是不願意去請皇后。

  「皇后娘娘乃一國之母，又是太子生母，要說合適的人，如今也只有娘娘了，各位大人，還能尋到更合適的人選？」

  宋關雎掃視眾人，一個個都低下了頭。

  「不如，咱們請二皇子……」

  「唐大人！」

  不怒自威的聲音，打斷了唐大人想要請二皇子出來主持朝局的打算。眾人望向聲源處，卻是穿著宮裝的皇后娘娘，大踏步而來。

  紛紛下跪，皇后娘娘站定在朝陽殿門口，與宋關雎對視一眼。一早便接到了宋關雎派人來的通知，說是皇上消失，要她出來主持朝局。

  想了很久，終究還是來了，這麼多年，她一心隱忍，如今可不能再被動接受了，眼看著她兒子的皇位，就要被別人染指。

  「齊公公，開宮門，本宮今日，垂簾聽政！」

  皇后娘娘此話一出，眾人心中自是鬆了一口氣，卻又是一番緊張。

  「皇后娘娘，皇上有言：女子不得干政！」

  唐大人是個耿直的，就是這種局勢下，他還想與皇后爭論一番。

  皇后冷哼一聲，「皇上還有言：二皇子資質平庸，不得從政！唐大人，本宮今日定得主持朝局，你欲作何？」

  皇后娘娘這話問的讓人膽戰心驚，語調森冷，又讓人毛骨悚然。

  「娘娘若是執意如此，下官便請辭戶部尚書之職！」唐光這話說的，三分氣憤，七分威脅。

  宋關雎暗地裡瞧著，正當她以為皇后娘娘會被逼到時候，沒曾想，她竟是轉身入了朝陽殿門。

  「唐大人身體抱恙，不宜操勞，本宮，特此准了請辭。戶部尚書之職，暫由宋關雎宋大人代理！」

  皇后邊走邊說，唐大人偷雞不成蝕把米，卻是沒想到，皇后娘娘竟是如此有魄力的。

  周圍眾人，自是倒抽一口涼氣，齊公公長長的一聲「上……朝……」，有人渾身一顫，有人動了動手腳，有人望著大殿內，有人看著丞相的臉色，卻終究是無人敢進……

  日頭是越來越大，烤在穿著厚重官服的官員身上，那是一片滾燙，豆大的汗滴直往下落，灘在地板上，片刻間便滲透蒸發。

  眾人僵持，皇宮裡的變故來的突然，大家都還沒有反應過來，一陣鐵騎聲傳來，眾人四下一看，竟是御林軍將眾人團團圍住。

  有些膽小的已經癱軟在地，拿筆的史官也忘了繼續往下落筆，這一幕，恍然又回到了當年，皇上逼宮的時候，這一幕記還是不記？還得看，最後當權的！

  宋關雎衝著劉相吹了一口風，見劉相望過來，衝著他使了個眼色，「進、否？」

  聲音很小，卻是手下諸多官員的心聲。

  劉相一張臉糾結成了一團，是他失誤了！失誤了！宋關雎的心思太過深沉，這皇后臨政，怕是她早有圖謀，只不過面上她都是在為太子遊走。

  劉相緊緊盯著宋關雎，眼中憤恨自是不必多說，久不見他回應，宋關雎跪著挪到劉相身邊，「丞相大人，這也是下官臨時想出來的法子，左不過，咱們得把太子的位置給他守著不是？皇后娘娘可就太子殿下一個兒子，有何可懼的？」

  宋關雎小聲勸說，裡頭的齊公公，這個時候卻是站出來了。「皇后娘娘懿旨，諸位大人，要不隨娘娘入殿行朝政，要不隨御林軍往陰間，大人們，還是好生掂量才是！」齊公公聲音本就尖細，這會又故意帶了幾分威脅的成分，眾人本就心神不寧，這會聽了這話，更是戰戰兢兢。

  「劉相，識時務者為俊傑，皇后娘娘如今，可手持禁軍，咱們還是莫要拿這麼多同僚的性命玩笑才是！」宋關雎依舊勸著，劉相為百官之長，眾人都在看他的臉色行事。

  宋關雎與皇后娘娘，這番軟硬兼施，為的，就是敲打劉相，只要這個人點了頭，後頭的人再是不服，也不敢發作。

  劉相依舊沉著一張臉，在心裡暗自思忖，宋關雎這話，到底有幾分表面上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