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命
2024-09-20 06:42:45
作者: 看人間
黑奴的血液,較常人的血來說,顏色略深,流動性似乎也略為緩慢些,不過片刻,他的傷口便開始結了痂。
宋關雎拿了拇指大小的器皿,裝了進去。
黑奴靜靜地看著,「你拿我的血,做什麼?」
宋關雎看了眼黑奴,眼角帶笑,「還當你不會問我」
「你要不想說,可當我沒問。」黑奴的話,總是恰到好處的溫暖。
宋關雎看著黑奴已經被清理乾淨的頭髮,不由得發問,「我記得,小時候我見你被燒傷的時候,那些傷疤都沒有痊癒的跡象,潰爛得厲害。為何今日,你這傷疤好的這樣塊?」
擁有長生不老身體的人,按理來說,傷口之類,恢復力是最強的。
「我可以長生不老,不怕兵器利刃,但唯獨怕火,火,就是佛陀門長生不老的致命傷。」黑奴毫不隱瞞,將自己的弱點,攤開在宋關雎面前。
宋關雎看著他,一陣莫名的心疼,原來以為他不死不老,是多麼的厲害,可如今看來, 也是有弱點的人。
「那你那次受傷……是如何緩解的?」宋關雎對黑奴的過去感興趣,那些東西都是她不曾參與的過往。
「全仗了蕭鼎,將我置於寒冰之中,輔之以藥石,將火毒逼入左手,斷我一手,保我一命。」
黑奴說著話,說的是輕輕鬆鬆,聽在宋關雎的耳中,那些驚心動魄的場景,卻是在腦海里呈現出畫面,自是疼痛無比。
宋關雎心生疼惜,「師父……」
黑奴嘆了口氣,「那些事都過去了,我都並不會真切記得當時感受,你,大可不必介懷。只我此次入都城,本就隱秘,稍後就得往永南趕,你,在此,顧好自己。」
黑奴其實不想走,但是永南那邊,九團還沒有找到人,他必須親自去尋。他也想將宋關雎帶在身邊,但是她已然在都城已經有了自己的計劃,他又如何忍心打斷?
宋關雎看著黑奴,這個人,如兄如父,包容自己一切,卻不多加打擾。
「你,此番回來……」宋關雎不由得停頓,「你此番回來,所為何事?」
如此匆匆一席飯菜,他便又說離開,這著實與黑奴不甚相似。
「瞧一瞧你,是否安好」黑奴並不想告訴宋關雎,他早知她命中有此一劫,那個她失去的孩子,只不過是曇花一現。
宋關雎鼻頭一酸,不由得想起蕭盛,那個人永遠都是一隻信鴿傳書,從來都不曾這般付諸行動。
哪怕是那一紙休書,他也按著她的意思,給的毫不猶豫,就連一句挽留的話都沒有。
宋關雎與寶木驅車,將黑奴送到了城門外,外頭天色已晚,頗有些涼意。
黑奴將自己的大氅揭下,留給了宋關雎,臨出馬車,「若是放心不下恭王妃,在你行事前,最好是先命寶木尋人去將她帶出來。你的兩個弟弟,我送往了佛陀寺,最是安穩。」
宋關雎點點頭,她也是這個意思,今晚他一走,她還得繼續布局,狼煙將起,她要護得人,必須得救出來了。
「綾羅,我受天勢所困,行事總不能順心遂意,我所能做的,也只是儘量為你造勢,讓你少受磨累,一切當真只能靠你自己了。」
黑奴神色凝重,如今他再面對宋關雎,總不愛再戴面具。面上神情,宋關雎倒是一覽無餘。
宋關雎只看著他,「師父,若是朝楚太平了,我便與你共度餘生……」
宋關雎這話來的突然,突然到黑奴的心,似乎忘記了跳動。被燒的沒了皮膚的右手,頗為緊張的握住拐杖。
他說不出話來,只能猛地鬆了一口氣,「綾羅,我不信命」
黑奴說完,便掀開帘子跳了下去,宋關雎並不知道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只是一股涼風襲來,不由得緊了緊身上的大氅。
黑奴騎上馬,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宋關雎再回到宋府,大堂內,蕭鼎已經在那裡坐了許久,身邊跟著兩個為他抬轎的人,這就是寶木說的大內高手。
「宋大人,可算是回來了」
宋關雎看著蕭鼎,皇上此舉究竟用意何在?一個普通的黃棋,也值當他派遣蕭鼎來宋府。
「蕭先生,久等了。」
蕭鼎搖了搖頭,拿出一塊明黃色的布,「宋大人,還是隨我們走一趟吧……」
芪王令?
宋關雎看著蕭鼎手上的東西,寶木也提高了警惕,連忙將宋關雎護在身後。
宋關雎看著蕭鼎,竟是為了這個東西?「蕭先生也在尋這個東西?早說,我該早早送過來給您的。」
「宋大人寵辱不驚,我倒是不與你計較,多餘的話,你啊,還是去與皇上解釋吧。」
蕭鼎給身邊的人使了眼色,立時便又有兩人跳出來,將宋關雎和寶木給圍著。
眼看著寶木要出劍了,宋關雎一把將其制止,「無需抵抗,我自同蕭大人去一趟皇宮,你做你該做的事。」
「大人……」
寶木頗為擔心,這芪王令如今已經出現了,被蕭鼎拿在手裡,皇上怕是不會善罷甘休。宋關雎卻只看了眼寶木,「可是我的話,都不聽了?」
「屬下不敢」
「顧好府中」
宋關雎這般叮囑,手裡不由得捏緊了黑奴留下來的血液,權力還是長生?這就只有看,在皇上的心裡,哪個東西最重要了。
夜已深,宋關雎卻沒有可以休息的時刻,被蕭鼎帶來的人,再次給扔進了馬車,索性,在馬車裡還可淺眠一二。
「黃棋命不久矣,宋大人,可會有些惋惜?」
蕭鼎慢悠悠問出這話來,宋關雎倒是瞬間沒了瞌睡的意思,直直的盯著蕭鼎,只見他的的嘴唇慢悠悠的說了「皇上」二字。
宋關雎嘴角抽動,「呵,他不是給皇上賣命的嗎?就算是死,那也該皇上惋惜吧?」
宋關雎伸出手,在蕭鼎的手上寫下一個「救」字,蕭鼎會意,眨了眨眼睛,嘴上卻是說到,「宋大人還當真是無情吶,那人畢竟跟了你多年,竟是半分憐憫都沒有。」
「呵,我是比不得蕭先生,濟世救人,慈悲心腸,已經成了習慣,」
宋關雎半躺著,在蕭鼎的手上寫下「狼煙」二字,又給他看了看手中那紅黑色的血液,蕭鼎眼睛一跳。
「他回來了?」蕭鼎這個口型說得很慢,宋關雎點了點頭,又說了「走了」二字。
二人在馬車之中,就將一切都給計劃好了,蕭鼎相助,似乎是意外之喜,讓宋關雎行事都便宜得多。
說來,也不知是否當真有命定這一說?師父臨走前,那一句,「我不信命」究竟是什麼意思?
皇帝對宋關雎私藏芪王令一事,自是氣憤異常,連夜起身,坐在高位上,那雙圓滾滾的眼睛,恨不能將她給生吞活剝了。
「這東西,你是什麼時候拿到手的?」
皇上看著那一片明黃,這東西,又讓他想起了他不堪的過往,殺兄弒父,一直在狠狠地,折磨著他的心神。
許久沒有感覺的頭,又開始劇烈地疼痛起來,他努力地隱忍,只臉上緊繃地肌肉,已經出賣了他。
宋關雎不著痕跡地,與蕭鼎對視一眼,眼看著蕭鼎點了點頭。
「皇上,芪王令已經出現了,很多大臣都會開始躁動,朝楚,怕是要亂了……」宋關雎並不回答皇上的話,只是話語之間,越來越刺激皇上。
「朕,知道,朕是問你,你是怎麼得到這個芪王令的?得到了多久了?還有哪些人知道?」
皇上強忍疼痛,那模樣,顯然比隱疾發作的時候還要痛苦。
宋關雎跪在地上,「皇上,這是蕭大人給我的啊,他要我拿著這個,暗中聯繫芪王舊部,與他來個裡應外合……」
「大膽!你……亂臣賊子!來人啊……」
「皇上,微臣並未聽他的!」宋關雎儘量沉著氣,蕭鼎說了,皇上如今需要的,就是刺激,一重又一重的刺激。「微臣近日,忙於為陛下搜集此物,芪王令之事,微臣確實置之腦後了。」
宋關雎邊說邊遞上了裝有黑奴血液的器皿,韓公公將東西遞給皇上,皇上皺眉,「什麼東西?」
「回皇上,這是黑奴的血液。」
皇上驀然大喜,「果真!?」
拿到手裡,一股冰涼之感傳來,還未揭蓋,便有一股濃郁的異香?
「皇上,莫揭!」蕭鼎大喝一聲,「皇上那血液奇香,是黑奴的血。」
行醫者,對氣味尤為敏銳,皇上聽了蕭鼎的話連忙收回了手。
「蕭卿,這血?」
「回皇上,此血可用於藥物中煉化,只是此等分量,尚且不足,可能還得宋大人,接下來,每隔半月,都得想法子得些來。」
宋關雎不由得看了眼蕭鼎,瞧他說的一本正經的,似乎煞有其事。
「蕭大人,能在老虎頭上拔毛,一根已屬不易,再要幾根……」
宋關雎故作為難,上頭的皇上卻是立馬變了臉色。「宋大人,這個芪王令朕還未與你多做計較,你若是能接著將東西補足了,朕便信了你的忠心。此事,朕自不會再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