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難逃
2024-09-20 06:41:31
作者: 看人間
宋關雎二進天牢,這一次,守衛卻是將她直接往最下頭帶。
宋關雎皺了皺眉頭,「怎麼要把我往下頭送?」
並沒有人回她,只將她一把推進了牢房,只是還沒有落下鎖,貴妃娘娘就來了,怕是她前腳被抓,後腳貴妃就得到了消息。
「為什麼不在朝堂上,將皇后供出來?」
紀貴妃興師問罪,眉目間儘是焦急,陛下的用意,她是越發摸不透,而這個宋關雎,她更是看不懂。
明明是八皇子的老師,明明應該事事襄助八皇子。可是偏偏這一次,宋關雎似乎是在事事維護著太子。
宋關雎如今再次入獄,想來,是沒有第二個蕭盛再為自己周旋了。
自己一心一意,為著這個朝楚安寧,這些個上頭的人,一心想得卻是如何內鬥,如何將另一方給弄垮,如何讓自己坐上高位,根本沒有看到黑奴的狼子野心,若是黑奴一旦得逞,土地分封,根基下放,哪裡還會有這些人如今的安逸。
到時候,只怕隨時,都會有下頭的人輕易間,就冒出了頭,朝楚的統治,怕是隨時都面臨動盪。
「外患尚且未除,貴妃娘娘何必急於一時?」
宋關雎心中不快,橫豎此次,只有等罪名下來,這個時候又是疲憊不堪,腦袋裡昏昏沉沉,著實想一睡不起。
對於貴妃娘娘,也實在是疲於應付。
「你是什麼意思?」
宋關雎忽然覺得自己說錯了話,她記得,這個紀貴妃是皇后娘娘身邊的人。
腦袋是火燒火燎的,宮人的隻言片語,開始在腦海里串起來。
這個紀貴妃,能夠從皇后的身邊,一路起來,穩穩噹噹坐了貴妃的位置,就是皇子如今都誕了兩位,要說她這身後,當真沒有勢力支持,還真是讓人不敢相信,只是這股勢力,究竟是誰?也就不得而知了。
「娘娘,寧大人往江州而去了,娘娘不擔心嗎?」
宋關雎覺得,當初自己要往江州的時候,她都很急,恨不得與皇后將她一分為二,拉去吩咐。
如今寧遠要去了,她倒是有這個心情,來天牢尋自己,這未免太有些說不過去。
一個母親的天性,輕易是改變不了的,孩子可能遭遇危險,怎麼還能有心情去籌謀其他?除非,那件事並不會對她的孩子造成影響。
宋關雎幽幽嘆了口氣,這個黑奴,當真是無孔不入,這麼些年,他的勢力,真的是慢慢滲透到了皇上周圍每一個角落。
「宋大人,供出皇后娘娘!只要你說是皇后將你囚禁,你就可以免除這個牢獄之災。太子還會就此隕落,再沒有翻身的機會。」貴妃娘娘越說越激動,全然沒了平日裡的端莊高貴,似乎太子徹底沒有機會,再無翻身的可能,是她最迫切見到的事兒。
這樣子的紀貴妃,讓宋關雎想起她初見的皇后娘娘,那個時候,她覺得皇后娘娘最是陰險,皇后的東宮也最是恐怖。
如今再看來,真正厲害的,其實是所謂的笑面虎,面上無害無欲,背地裡卻是比那些直來直往的人更加捉摸不透。
「娘娘,聽罪臣一句勸,八皇子,只是將才。」
「混帳東西!難不成他太子就是帝王之才?」
貴妃突然提高了聲音,在這天牢之內,顯得極為突兀。所幸這天牢里,人少,只貴妃控制不住自己脾氣,這聲音在牢里不停的迴蕩。
宋關雎實在是疲軟極了,倒是當真懶得再和他多說。「娘娘,聽臣一句勸,太子和八皇子,完全可以效仿陛下與恭王,兄弟之間,齊心協力,為國為民,才是正道。」
貴妃冷哼一聲,「本宮對你那些大道理不感興趣,本宮就問你,要不要供出皇后?」
貴妃娘娘這話的意思,無非就是要不要與太子作對,幫助八皇子登上大寶。
「娘娘莫不是覺得如今二位皇子對峙,是因為蕭盛在幫著八皇子?」
後宮消息閉塞,宋關雎是可以理解,但是她並不能理解,一個貴妃娘娘,怎麼能就這般為了權力喪失理智。
「本宮不管是與不是,只要對皇兒有利,能夠除去太子,自然是好事。」
貴妃心裡的如意算盤很簡單,皇上總共就五個兒子,上頭兩個不是瘸子就是呆子,她的小兒子還小,本以為水到渠成的儲君之位,沒想到這個太子又突然間冒了出來。
如今,她怎能不急?
宋關雎被貴妃氣的背過了身,「娘娘請回吧!」
「宋大人,你是陛下,給八皇子請的老師,可別站錯了位置,到時候吃力不討好。」
貴妃娘娘站在牢房外頭,聲音有些陰冷。
宋關雎索性拿了草床上的粗布被子,直接將自己給蓋了起來,既然他們喜歡斗,那就讓他們自己去斗,到時候這個天下大變,看看誰能討得好處。
「宋關雎,你!你好本事!」
聽見外頭悉悉索索的聲音,宋關雎才一把掀開了被子,灰塵四起,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這癮疾,當真是最折磨人的東西了,平日裡與好人無異,這要是遇著刺激的東西,真的是能咳的將臟腑都給咳出來。
天牢陰暗,雖說比外頭一般的牢房要好些,但終究是戴罪之身住的地方。上一次身體無恙,還尚且覺得可以忍受。
今日,可能真的是身心俱疲,竟覺得生無可戀。她這個咳嗽也不知是不是與皇上那個是一樣的,之前蕭盛教的那套按摩之法,完全不能緩解症狀,反倒是越按越難受。
「用這個壓大椎」
隔壁牢房突然有人,扔了一塊石子過來,正好滾落到宋關雎的腳下,宋關雎看了看那人,頭髮是亂糟糟的,打成了結,臉上的鬍渣濃密的遮住了他大半張臉。
他,只有半截身體。
將信將疑,宋關雎還是邊咳邊將石子撿了起來,抵住大椎穴的時候,竟是一陣舒爽,喉間發癢的感覺再沒有了,瞬間消失,倒是暢快,頭腦似乎都清醒了大半。
「先生,好醫術!」
宋關雎不由得讚嘆,就是蕭鼎當年,都沒有解決的問題,竟是被他輕鬆一個穴位指點,就奇蹟般的好了。
那人卻並不領情,「小女子,別誇獎的太早,你那玩意,遇著冷、熱、風、塵都得犯。若是不尋到主藥,根本就無法一勞永逸。」
宋關雎看了看這對面,以及左右的牢房,都只有她與這個人,「先生好眼力,我入朝為官這許多年,都無人識破我是女兒身,先生竟是一眼就看出來了。」
宋關雎不由得驚嘆,方才應付貴妃娘娘的疲態,這個時候也是一掃而光。
隔壁牢房那人,卻是睜開了眼,緊緊盯著宋關雎,靠著兩隻手攀爬,靠近了牢房。
「你身為女子,當真是入朝為官了?」
宋關雎點了點頭,反正這牢房裡,也沒有別的人,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人,又是個似乎有些來歷的,宋關雎也樂意與他聊一聊。
「哈哈哈哈……天意啊,天意!」那人突然大笑,「你一入牢房,我便看出你不簡單,不曾想,你竟真是改天換命之人。」
宋關雎聽了這話,眉頭緊皺。「先生這話說的嚴重了,改天換命,宋某還擔當不得。」
「呵,女扮男裝,雌雄難辨,宋大人,你終於還是出現了。欺君罔上,你都做得出來,改天換命,你怕是遊刃有餘啊。天命如此,天命如此啊!」
那人不停的感嘆,宋關雎眉頭皺得更緊。她不信命,就像她一改出嫁從夫的命運,一定要自己為自己博出一分天地。
她沒有宏圖大志,只想能夠不依附於男子,自己能夠養活自己,餘生,可堪度過,足矣!
如今身在官位,想的也只是朝楚安寧,百姓安居,家國不生動盪,僅此而已。
「先生,是何許人也?」能在這天牢里被關成這幅模樣,這個人,也不是一般的人物。
那人大笑之後,突然就沒了聲,「何許人?何許人?這世間怕是都沒人記得我了……」
那人卻突然想起了什麼,爬到了角落,沿著牆壁一個個的在數什麼東西。
宋關雎湊近,才瞧見牆壁上竟是秘密麻麻的畫了許多的符號,那人嘴裡一直念念有詞。
「十四年五個月零二十七天……我在這裡,已經整整十四年五個月零二十七天了!」
宋關雎看著那人,雙腿被截,醫術高超,十四年?
他被關在這裡整整十四年?十四年前,唯一有被處理的官員,就是蕭家……
「你,你是蕭鼎?」宋關雎將信將疑,蕭鼎年紀比陛下還大些,但是此人發須烏黑,若論外貌,他看起來是比陛下還年輕的。
可是這麼高的醫術,當年蕭家的醫術沒有傳子,要說是蕭鼎的兒子,也不大可能。
「蕭鼎?」那人愣了愣,忽然又笑了起來。「蕭鼎,於蕭瑟之中鼎盛,這世上,竟還有人記得我蕭鼎的。」
宋關雎吃驚不已,當年蕭家,滿門被滅,正史裡頭,都說蕭家無一活口,卻是沒想到,蕭鼎竟然還活著,只不過是被截去了下肢,被長年關在這個陰暗潮濕的地方。
「不是說,當年蕭家被朱含禮,滿門盡滅嗎?您,是怎麼在這天牢里的?」
宋關雎不敢相信,上一次她進來的時候,她的牢房旁邊,根本就沒有人的。
這一次,她似乎被往下頭關了一層,而這個人卻在這裡。
那人又哭又笑,「這麼多年了,我終於見到,除了那個人之外的人了。可是小丫頭 啊,你可知,你見到了我,就說明,那個人又動了殺心,你啊,離死不遠了!」
「最好的,也就是像我一樣,被關在這裡,不見天日,生不如死。」
蕭鼎說的是實話,宋關雎也是猜到了,這個蕭鼎在天牢之地,絕對不會是黑奴的作為。
這樣說來,蕭鼎口中的他,就只能是當今陛下。
這一次,她怕是在劫難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