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寶木

2024-09-20 06:41:22 作者: 看人間

  千算萬算,宋關雎終究是考量不全,算漏了他黑奴,會在這個時候趁火打劫。

  「出來吧!」黑奴話音落下,門檔處,就出來了一位與她宋關雎一模一樣的人,五官身量,竟是毫無差別,只是沒有穿外袍。「你是打算自己把袍子脫給他?還是我命人幫你脫?」

  宋關雎手無縛雞之力,黑奴有多強大,她不是沒有見識過,與其硬碰硬,還不如採取迂迴之術。

  她宋關雎想不費一兵一卒,平息這場戰火,他黑奴卻是想不費吹灰之力,得到最大的利益。

  雙手一伸,宋關雎作勢脫袍,黑奴臉色微沉,「轉過去!」他這話是衝著假宋關雎說的,他自己也已經轉了身。

  宋關雎也就在這個時候,將懷裡的信一把塞給了皇后娘娘,皇后順勢扔進了自己衣袖。

  一番窸窸窣窣,袍子總算是被解了下來,連帶著黑奴給的那一塊黑曜石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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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可要給?」

  宋關雎冷冷一句話,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她自然是要想著辦法,露出破綻。

  黑奴轉過身,看著那塊被他一直佩戴的黑曜石,那塊石頭。

  是在當年她施捨那一碗水之後發現的,那塊石頭,說來與他也是有緣的,帶在身上戴久了,都戴出了感情。

  送給她,被她做成了佩,系在衣袍外頭,若不是時常瞧著這東西,他都以為宋關雎對他也是冷漠。

  也正是因了這塊黑曜石,他才總是心存幻想。

  宋關雎看著黑奴久久不說話,這塊石頭,說來也是她有心為之。總歸是黑奴送的,她時刻佩著,萬一哪天黑奴來了脾氣,要像在佛陀寺那般弄死她,她也好拿來做個擋箭牌不是?

  「你自己留著吧!」

  黑奴將衣服一把扔給那人,「整個白地樓,你可以隨意走動,只不能出去。」

  黑奴扔衣服的時候,正好來了一股風,宋關雎還沒有反應過來,就開始劇烈地咳嗽,喉嚨簡直像是爬了千萬隻螞蟻,緊得很。

  那個洛遊俠也不知,到底是不是下的菌蟲之毒,她這症狀,看樣子比皇上和黃棋當初嚴重多了,這般輕易一股風,都能將她給刺激了。

  蕭盛的解藥倒是研製出來了,黃棋與陛下看樣子都已經大好,只自己如今同蕭盛早就恩斷義絕,怕是只有拖著這個隱疾一路走下去了。

  說來蕭盛也當真是狠心,她宋關雎無論如何也救他一命,他竟為泄心頭之憤,向自己投這等玩意兒,生生折磨自己。

  黑奴瞧著宋關雎這模樣,給那個假宋關雎使了個眼神,那人便隱到了暗處。

  黑奴手裡的黑色拐杖,輕輕的敲擊著地面,宋關雎一直沒有明白,黑奴明明只是沒了一隻手,雙腿明顯甚是便利,為什麼隨時都要拿一根拐杖在手裡?

  「皇后娘娘,我這隻問一句話,為什麼宋大人,會染上這毒的?」

  黑奴這話涼颼颼,就像是一盆涼水傾盆而下,澆透了皇后的心。皇后肩膀有些輕微的抖動,她在緊張!黑奴的眼睛微微眯起,靜靜的看著皇后,等著她的回答。

  「這樓里,可有酒?」咳咳……伴隨著宋關雎的問話,咳嗽聲是一點也沒有緩解。

  皇后連連點頭,「有的,有的,就在三樓,我去給你拿!」

  黑奴的拐杖直接擋住了皇后的去路,若不是宋關雎在面前,皇后怕是要直接摔了過去。

  宋關雎邊咳邊看向黑奴,「師父,你佛陀寺的房間裡,少了一本書,沒有發現嗎?」

  這個菌蟲之毒,是皇后娘娘研製的,按理來說,也該只有她一人有這個方子。

  當初在佛陀寺,也是皇后娘娘親筆寫下來的,黑奴會發覺其中貓膩也不足為奇。

  黑奴看著宋關雎,等著她繼續往下解釋,「如果我沒有猜錯,你那本書里應該有那個方子吧?你猜得不錯,東西被蕭盛拿走了,因為他想研製出解藥,用以取得皇上的信任。」

  宋關雎是記得蕭盛同她說過這件事的,當初皇上之所以會對宋關雎開始信任,就是因為蕭盛拿回來的方子,和她從皇后那裡拿出來的一模一樣。

  至於蕭盛當初,在知道她已經回了都城的狀況下,還要繼續前往佛陀寺,無非也就是為了那個方子。

  宋關雎看了眼皇后,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

  索性黑奴並不能肯定,不然依著他對皇后方才那般態度,若是肯定是皇后做的,他也不會多此一舉。

  宋關雎現在與黑奴打交道,倒是得心應手,一點也不再像之前那般緊張。

  黑奴收回了手中的拐杖,「最好不是因為有人背叛我,不然,」黑奴冷笑一聲,「是知道我的手段的!」

  黑奴帶著皇后以及那人走了,宋關雎抬眼,這黑奴對自己,如今還真算是優待。如此想來,當年一時善心,倒是給自己積了點福氣。

  皇后走在黑奴的後頭,身後明顯的濕了很大一塊,看來緊張得厲害。

  宋關雎站在欄杆邊,看見黃棋帶著那個假的宋關雎上了馬車,眉頭緊鎖,也不知道黃棋能不能發現貓膩。

  夜將至,宋關雎爬到了白地樓頂,守樓的將士都不與宋關雎說話,但好在都不會限制她的行動。

  宋關雎站在南方,看著皇城南門外,站滿了密密麻麻的士兵。看來是要連夜出兵了,只希望太子和八皇子,不要當真打起來才好。

  宋關雎心裡不由得嘆息,也不知道,皇上知不知道,他這個具有「千里眼」之稱的白地樓已經被黑奴掌控?

  這皇城啊,危矣!

  「大人!」

  細小的聲音傳來,竟是一清秀小女子,正跪在樓梯口 。

  「你是?」

  宋關雎覺得這聲音似乎熟悉,卻又一時間想不起,是在哪裡見過。

  小姑娘重重的磕了頭,「大人,奴是您傍晚時分在走口手上買下來的啊,方才有一位大人,直接將奴從您府中劫了過來,要奴來此處伺候您。」

  小姑娘聲音不大,但是吐詞清楚,宋關雎微微皺了眉頭,這個黑奴,看來是將一切都算計好了。

  「你叫什麼名字?」

  「回大人,奴還沒有名字。」

  宋關雎略沉思,「往後您就隨著我的宋姓,叫你寶木,可行?」

  「奴謝大人賜名!」

  地板被那小姑娘磕地響,宋關雎看著她,就像是看見了曾經小心翼翼,卻又想要好好在這個世道上生存下去的自己。

  「起來吧,別總是跪著!」

  「是!」

  宋寶木輕手輕腳的站到宋關雎身後,「你能與我說說,為什麼那麼努力的想要活下去嗎?」

  宋寶木只是一個小姑娘,卻想盡辦法,抓住那最後一線生機,爬到了她的車底。這得需要多麼大的勇氣,才能放手一搏 啊?

  宋關雎的目光依舊看著那些大軍,五萬!五萬大軍,那些本該是她宋關雎帶領的軍隊,如今她卻被困在這裡,就連門都出不去。

  「大人,奴的娘告訴過奴,只要活著,就有希望!」

  宋關雎微微變了神色,只要活著,就有希望?這話倒是不假,只是如今局勢這般緊張,她若是再不尋些法子,後果不堪設想。

  黑奴來的時候,宋關雎已經準備休息了,這白地樓,三樓就是一處房間,裡頭還有許多孤本書籍,想來黑奴是早就做了打算,要將她宋關雎囚在這裡頭的。

  黑奴手上,頭一回沒有拿拐杖,提了個大大的食盒,寶木丫頭倒是機靈的,立馬接過。

  緊抿著嘴唇,滿臉嚴肅,做事麻利細緻。

  看著她擺弄飯食,宋關雎突然想起了青丫頭,那個丫頭也是機靈得很。宋關雎突然眉頭一跳,不對,那個青丫頭……

  小雲樓的人都被抓了,就是小雲娘都被太子關押起來,但是獨獨那個青丫頭不見了。

  宋關雎這會才想起來,不由得將面前的小丫頭打量的更加仔細,除去身量和氣質,其他幾乎沒有哪一處是相同的。

  可是宋關雎卻莫名覺得,這個丫頭,不對勁!

  這個小丫頭有鑽車底的身手和膽量,並不需要蟄伏太久,為什麼卻偏偏上了自己的車?

  事情太過巧合的時候,當真就會有貓膩。

  再說了,自己都可以通過裝扮,化作男兒,黑奴更有易容之術,那青丫頭能有所不同,也很正常。

  黑奴拿了兩幅碗筷,顯然他是打算與宋關雎一同用飯菜。

  眼瞧著寶木要下去了,宋關雎特意喊了聲,「青丫頭!」

  寶木並沒有轉過身,只徑直地走下了樓梯。

  宋關雎挑了挑眉,心下更是確定。

  如今事兒多,個個都有自己的一番心思打量,宋關雎倒要好好瞧瞧,他們究竟想要做些什麼?

  「你覺得,那個人有問題?」黑奴單手,拿起筷子,桌上備了四菜一湯,還有兩碗米飯,倒是足夠兩人用。

  宋關雎看著黑奴,「師父,還沒有用晚膳?」

  如今的宋關雎,是輕易不願再分析利弊,想當初她對蕭玉和倒是坦誠,沒曾想,沒有給自己留下一手,最後徒增事端。

  黑奴也知道宋關雎這是不想與自己繼續那個話題,只又溫了酒,放到宋關雎面前。

  對於黑奴的特別對待,宋關雎心裡極為不習慣。

  小時候的事,不過是無心之舉,她並不想因此與黑奴有所牽扯。

  「師父,其實你不用這樣,如果以前,我知道你會威脅皇室中人,或者說,你是我姑父他們特意對付的人,我是不會給你那一碗水的。」

  她知道那一場計劃,恭王他們默默計劃了很久,那個時候,黑奴還是國師,勢力極大,俗話說,擒賊擒王,恭王好一段時間,十天半月不回家,想來日夜計劃的,就是怎麼除去這個人。

  說來都是她宋關雎,作下的孽!

  黑奴的手輕微頓了頓,單手取下黑色的面具,露出那張精緻的臉,若不是脖子上的燒傷,宋關雎還真無法相信,這樣俊美的一張臉,會是一個妄想推翻皇權的人。

  夾了一筷子菜放到嘴巴里,黑奴慢慢咀嚼,卻是嚼之無味。

  「我說過,我對你好,並不是感念你當年救助於我」黑奴緩緩開了口,宋關雎靜靜看著他,這個年齡與她爺爺一般大的人,著實是讓人看不透。

  「百姓分攤土地,女子從政朝堂。師父的想法誠好,只是實施起來,怕是困難。」

  黑奴的這個話,一直都在宋關雎的腦海里迴蕩,她不是不心動。

  如今朝楚國勢不弱,但畢竟土地都在大部分有權勢的人手裡,下頭的人都是埋頭苦幹。許多時候,農業類發展著實有限,同時也就限制了其他各行業的發展,吃穿尚且不穩,哪裡還能妄圖其他?

  若是當真可以像黑奴所說,田地分產到戶,說不定,可以調動大部分底層百姓的積極性,農業也可以得到大力發展,於國於民都是極好的事兒。

  黑奴瞧了宋關雎一眼,「女扮男裝,考取狀元,對於所有人來說都是極困難的一件事兒。可是你,輕易就做到了。」

  「輕易就做到?」宋關雎皮笑肉不笑,「打我六歲開始識字,一天十二個時辰,我幾乎就有八個時辰泡在書房,女紅琴棋一概不會。讀書不說萬卷,至少大多政史,詩卷,四書五經一類,可以信手拈來,師父覺得,我這是輕易就做到了?」

  宋關雎心裡苦笑,「怕是大多男兒都做不到吧?」

  「若我掌朝楚大權,你至少不用再在朝堂上穿著這一身男裝,你可以做你自己,宋綾羅!」黑奴的聲音本不好聽,但是這話傳到宋關雎的耳朵里,卻極具誘惑性。

  宋關雎目光動容了,她維護的皇帝和皇權,在這個時候,也顯得沒有那麼重要了。

  她身著女裝,在朝廷里自由行走的場景,似乎就在眼前。

  「師父的提議,大可與陛下商議,沒得必要走上造反一路。」

  宋關雎垂死掙扎,她還是想要儘量勸服黑奴。

  黑奴飲了一口茶水,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你以為我為什麼會被皇帝痛下殺手?為什麼太子最後要與皇上聯手對付我?宋關雎,你真的以為,我只是為了我自己的權勢嗎?」

  宋關雎是個聰明人,很多想法,早就萌芽在她腦海里,只是不敢明說,不敢細想。

  為什麼有的人生來不用努力,就高人一等?為什麼有人生來,就沒有機會改變現狀?為什么女人就不能在朝為官?

  為什麼?她不能直接喚宋綾羅?而要變成宋關雎?

  在宋關雎,乃至所有人的思想里,女人為官就是大逆不道的,但是她的行動卻又比她的思想來得更快,她已經做了她不敢想的事兒,卻又不敢承認,不敢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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