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魂丸

  小雲娘與都城裡的雲娘模樣相似，處久了，只讓人覺得是越來越不像了。

  雲娘媚骨天成，一顰一笑皆風騷入骨，小雲娘卻潑辣利落，喜好侍弄花草。

  宋關雎每日清晨讀了書，就好去小雲娘的園子裡跟著她擺弄那些花花草草，也不怕髒了衣裳，索性小雲娘看中她，也極愛同她說話。

  「聽說，昨兒那個宋夫人，當年也是個美人，怎的如今成了那般？」宋關雎與小雲娘淨了手，她與小雲娘相對而坐，青丫頭端來一壺暖茶，一人一杯，倒也愜意。

  小雲娘「哎」了一聲，「莫提了，聽說是生她那個兒子的時候大出血，險些沒了命，之後就補得厲害。宋家剛剛交到她手上的時候財大氣粗，這江州城裡什麼好吃的，進補的都先供著她的，這不？出了月就開始發胖，這兩年還越髮長得厲害。」

  宋關雎面無表情地聽著，她有心了解，卻似乎不再像往常一般在意。

  這雲樓消息靈通，就是連宋府那等人家的家事也打探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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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雲娘與宋府極熟？」

  宋關雎看著她，眼裡充滿了好奇。

  小雲娘笑了笑，「哪裡會與他們熟了，我這樓里啊，姑娘多。那些男人呀，在溫柔鄉里，什麼話都說得出來。」

  「的確，小雲娘倒是教了我一手。」

  宋關雎看著小雲娘，笑得是如沐春風，小雲娘著實喜歡美人，看到宋關雎那般笑，她也高興。

  「想不想媽媽多教你幾手？」小雲娘一臉深意，牽起宋關雎的手，摸來摸去，宋關雎抽出手來。

  「小雲娘說笑了，這是看小雲娘願不願意教，哪裡是看我想不想的？」

  一陣春風吹過，有淡淡的花香撲鼻，宋關雎瞧了瞧小雲娘的那些花草，似乎微微變了形狀。

  小雲娘給青丫頭使了個眼色，青丫頭便拿出了手裡的白底青花瓶。

  宋關雎奇怪地看了眼兩人，「小雲娘，這是何意？」

  「這瓶子裡，是勾魂丸。」小雲娘一本正經，宋關雎微微皺起了眉頭。「這丸子，男女各服一粒，那男人會被女人吸引，回回欲罷不能。」

  小雲娘說到後頭，還故作羞澀，宋關雎狀似好奇，「這東西，竟然如此神奇？」

  小雲娘頗有些驕傲，「那是自然，若是不靠這個東西，你以為那些見異思遷的男人會對我雲樓的姑娘死心塌地的？」

  「這世上，竟還有如此神奇的藥丸。」宋關雎實在是無法想像，如不是她入朝為官，與黑奴打交道，怕是還當真見識不到這麼多新奇的藥物。

  最開始是她的假死藥，然後是陛下的癮症，現在竟然還有勾魂丸，這個黑奴，實在是太厲害了，輕易就可以控制住一個人。

  小雲娘笑得很是得意，「你就與我說說，你想不想要？」

  宋關雎將藥瓶放在桌上，故作嫌棄，「我要這等東西做什麼？」

  「我瞧著那個宋大人可是玉樹臨風，一表人才，你就不心動？」小雲娘反問。

  宋關雎苦笑，「媽媽不是消息靈通？莫不是，不知道都城裡都傳遍了，那個宋大人是個天閹之人？昨兒姚大人還藉此事，狠狠地嘲笑了宋大人一番呢。」

  「哎，莫信那些，是不是個男人，你當媽媽我還看不出來嗎？」

  小雲娘特意放低了聲音，「乖女兒，你別不信媽媽，你啊，若是當真中意那個宋大人，就把這藥丸給他用下，保管他被你迷得神魂顛倒，就算他是個天閹之人，也能讓他給立起來咯！」

  小雲娘越說越是來勁，宋關雎聽到後頭，一陣臊得慌，臉上是火辣辣的！

  這小雲娘是個人精，在這青樓看得人多，自然是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

  這人分三六九等，那個宋大人雖年紀輕輕，且不說他在都城傳來的事跡頗為傳奇。

  就說他來了這雲樓兩次，通身自是一番男子氣概，行事又果敢，這樣的男子，怕絕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翠兒啊，聽媽媽的，那個宋大人看起來是個正派的，能與他牽上姻緣，有你的福氣！」

  宋關雎面帶笑容，小雲娘這話說得倒是不錯的，她看到的宋大人的確是個正兒八經的男子。只是又聽見這個閱人如數的老鴇如此誇讚，這心裡不免頗有些欣慰，她教導八皇子多年，如今聽見有人這般肯定他，心裡平添了幾分自豪之感。

  小雲娘看宋關雎這模樣心下卻有些怪了，「翠兒，你這是什麼表情？你是願意還是不願意？」

  「小雲娘，那宋大人總歸是好的，這藥丸也是好的。但是那宋大人是遠在都城之人，我又久居雲樓，哪裡會長久？媽媽還是莫再拿我玩笑了」

  宋關雎執意拒絕，起身整理了衣裳。小雲娘看著她作勢欲走，對這個宋關雎倒是越發的滿意，看得遠，不為眼前利益所驅使，是個不錯的女子，只是啊，可惜了……

  「姑娘莫不是另有隱情，所以這般拒絕？」小雲娘的聲音變了變，宋關雎心生不好的預感，飲了最後一口茶，就打算告辭了。

  小雲娘上前，拉住了宋關雎的手腕。

  『小雲娘？』

  「好娃子，有眼力見兒，又有智慧，告訴小雲娘，你是誰？為何會來我這雲樓的？」小雲娘的笑意越來越深，這臉皮子卻是越來越僵硬。

  宋關雎眉頭微鎖，她看出她的真實身份了？是哪裡出了問題？一輪迴憶起來，也沒有想出哪裡出了紕漏啊。

  宋關雎故作鎮定，「小雲娘，您拉痛我了，松一松。」

  這小雲娘大概也是個習武之人，這手勁兒著實是大，「好姑娘，我是真心喜歡你呀，你說你，若真是屬於我的姑娘，該多好？就是要我把這雲樓送你，我都心甘情願吶。」

  小雲娘緊緊盯著宋關雎，這耳聾的人聽不見聲音，但是眼力好，可以看見別人的心底，眼神變幻之間，自然是有諸多緣由的，宋關雎控制得再好，卻還是逃不過小雲娘的眼睛。

  只是宋關雎來歷著實蹊蹺，她特意著人去青蓮村查了，這鳴翠姑娘生性膽小，雖讀了兩年書，卻是個柔弱的性子，萬不該有如今面前這位的氣度。

  若不是那個人的到來，她怕是都有心將宋關雎給收了，她如今已經不年輕了，可是青丫頭還小，她有一陣子，還當真起了想要宋關雎掌了雲樓的心思。

  「女娃娃，我讓你見一個人，如何？」小雲娘的笑容是冷的，就像是一陣寒風。

  小雲娘話音剛落，她身後的房門就被打開了，微微的鐵鏽味，隨著那股暖風吹進宋關雎的鼻腔。

  「宋綾羅，好久不見！」

  來人正是穿著盔甲的前太子妃——項歸蓉！

  宋關雎的心一緊，隨之卻又微微一松，「好久不見，太子妃娘娘。」

  「拜你所賜，我已經稱不得太子妃了。」項歸蓉走起路來，身上的盔甲發出陣陣摩擦聲，「倒是宋大人，命大得很吶。」

  宋關雎的腦海里轉得不停，項歸蓉按理來說，應該在漠北的，她出現在這裡，絕對不是為了來揭穿自己的身份，那麼，她到這裡，為了什麼？

  項歸蓉是項將軍的幼女，從小雖說養得嬌慣，但畢竟是將門之女，排兵布陣，武功謀略都是件件不落的學到手了的。如今太子沒了，他們項將軍又一直是黑奴的一把利劍，黑奴用人，從來又不論男女，只論能力！

  項歸蓉這個時候，一身戎裝的出現在這裡，只能是一個原因——這裡有軍隊，需要她領！

  「娘娘，看來你們是當真打算發作大事了？」

  宋關雎畢竟不能確定，她總得要同項歸蓉那裡套出口風來。

  項歸蓉哈哈大笑，「宋綾羅啊宋綾羅，你說你，為什麼當初你就不能幫太子呢？我會帶兵打仗，你又這麼會謀略算計，我們聯手，有什麼不好？你為什麼，就一定要和我站在對立面？」

  宋關雎這回倒是微微鬆了一口氣，只要確定了他們的計劃，一切就都會有機會的。

  「娘娘，當今陛下並無大過，於國於民，你們都不該……」輕易造反！

  宋關雎這話並沒有說出來，只是兩人都明白。

  項歸蓉冷哼一聲，「並無大過？當初他本就沒有當皇帝的資格，若不是先生計策，哪裡有如今的他？鳥盡弓藏這事，也當真是做得出來。」

  看來他們是真的執意犯下大錯了，宋關雎嘴唇緊抿，如今她為魚肉，人為刀俎，還不知她們會如何處置她呢？

  「娘娘決定一刀砍了我？」

  太子妃嘴角上翹，「不然呢？這一次我就把你的頭割下來，看你還能不能活過來！」

  太子妃手起，刀落，宋關雎猛地掙脫開了小雲娘的鉗制，跑到了一邊，果然人在面臨死亡的時候，潛力都是無窮的。

  「我倒要看看，你這次還能往哪裡逃？」

  太子妃畢竟是習武之人，手無縛雞之力的宋關雎對她來說，想要殺死，簡直是易如反掌。

  宋關雎心裡莫名有些懼怕，「娘娘，你若是一刀砍了我，你一定會後悔的。」

  宋關雎這話說來，倒是把太子妃惹笑了。

  「我後悔？你去見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