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三元

  科考整整一日，宋綾羅第一個交了考卷。在眾人的矚目之下，早早的收拾東西離開了。

  春紅早就等在門口，見著自家小姐第一個出來，心裡不由得鬆了一口氣，想來小姐是做不來那些個題目的。

  「小姐，那些東西本來就是男人家寫的，小姐寫的不好，也別太放在心上。」春紅遞上了特意備下的水，心疼的安慰宋綾羅。

  宋綾羅並不多說，許多題目她都是信手拈來。獨獨最後，要各抒己見，這種題目，一般要看閱卷人的喜好，宋綾羅還當真有一些擔心，自己寫的東西，閱卷的大人可能看中？

  主僕二人一同往王府走，還未走出大街，就看見了在一處茶攤上飲茶的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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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宋綾羅正要前去見禮，卻被太子一個眼神制止。

  「宋公子，請坐！」

  宋綾羅剛剛坐下，太子就遞了杯茶水過來，「鄉野濃茶，還別有一股風味。」

  「多謝。」

  「今日考得如何？」太子等在這裡這般久，就是為了問她這句話。

  宋綾羅略微想了想，「書本上的倒是答的順暢，只是最後占比最多的一道題目，怕是要看閱卷大人的喜好。」

  太子嘴角一笑，「今年的閱卷大人，以寧遠為主。你有幾分把握入殿試？」

  「寧老師？」宋綾羅稍顯驚喜，「如果是他，應該有個七八分吧。」

  「果真？」太子倒是詫異！

  「綾……關雎不敢誇大。」

  太子笑，「如此，就等你的好消息！」扔下幾塊銅錢，太子便帶著身邊的人走了！

  宋綾羅身後的春紅憂上心頭，方才聽了宋綾羅一番話，莫不是她真的要走上仕途？這可該如何是好？

  距離放榜的日子日漸臨近，宋綾羅心中愈發的緊張。

  與她一同緊張的，還有恭王妃。她的話已經給方仲景傳去了，但是對方並沒有回覆。綾羅畢竟是商戶之女，不是恭王的親生女兒。若是當真想在朝堂有所作為，怕是不會接受。

  恭王妃覺得自己失策了，帶著秦婆婆走到了宋綾羅的院子。

  綾羅在屋子裡臨摹經文，姿態翩躚優雅，神情專注，薄汗在額頭升起，卻仍舊是不為所動。

  「秦婆婆，你說我家這丫頭，可好找人家？」宋綾羅的婚事，終究是恭王妃心頭的大石頭。一日不定下來，她就一日難以安心。

  秦婆婆看著宋綾羅，真真是頂漂亮的一個女子。那眉眼似極了王妃，瓊鼻櫻唇，出落的可以說比當年的恭王妃還美了兩分。但是……

  「王妃娘娘且寬心，日後尋個普通人家。有王妃撐著腰，想是也安穩！」秦婆婆一向不與恭王妃說假話，但凡條件好點的人家，是都不願娶一個帶點殘疾的媳婦的。

  只是不忍心王妃傷心，秦婆婆只能那般寬慰。

  恭王妃的手緊了緊，普通人家？就連那個中不中得了的方仲景都敢對綾羅置之不理，這人家還要怎麼普通？

  恭王妃的思緒被管家打斷，說是太子府來了人，要宋綾羅帶著抄寫的經書過去復命！

  「此去太子府得注意些，可不能再像小時候那樣，與太子沒大沒小！」恭王妃不知道綾羅之前已經去過太子府了，心下還是不放心，多番叮囑！

  綾羅福了身，「綾羅知道了！」

  恭王妃輕輕嘆了口氣，「我知你從小懂事，也是我多慮了，且去吧！」

  綾羅拜別恭王妃，帶著春紅，抱著一沓紙上了馬車。

  一入太子府，便被人徑直帶去了書房。

  太子龍長卿看見綾羅，連忙迎了出來，綾羅還沒來得及行禮，就聽太子道：「好啊，你個宋綾羅。你竟深藏不漏到這般境地，你可真是……」龍長卿直接免了宋綾羅的禮，那模樣似乎又是生氣又是驚喜。

  宋綾羅被太子這番舉動弄得有些懵，「太子殿下，您這是？」

  龍長卿牽著宋綾羅的手臂，門外的春紅大吃一驚，這，這要不要回去告訴王妃？

  宋綾羅被拖到書桌旁，「這是考官送來的三份考卷，你且看看！」龍長卿似乎很是激動！

  宋綾羅在那三份考卷中，發現了自己的卷子！

  「太，太子殿下。這三張卷子……」

  「這是我明日一早就要送去皇宮的卷子，宋綾羅，這裡面有一份宋關雎的答卷吧！」龍長卿說的很是肯定，打小他們就在一處書院上學，宋綾羅的字，雖然越髮漂亮。但那筆風卻是一直存在的，龍長卿幾乎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宋綾羅喜出望外，眼角眉梢都是止不住的興奮。

  「回殿下，是有一份！」宋綾羅老老實實的回答。

  龍長卿一把抱起宋綾羅，「哈哈，我的綾羅妹妹，竟是個傾世大才！」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綾羅被龍長卿這一抱，弄得手足無措。

  門外的春紅更是驚訝的捂住了嘴巴，猛的身後傳來厲喝！

  「大膽奴婢，竟敢偷窺太子書房！」

  龍長卿和綾羅自然也是聽到了，綾羅狠狠的捏了龍長卿的手臂一把。龍長卿吃痛，立即鬆了手。

  綾羅沒了支撐，踩了空。竟一下跌坐在地，太子妃一進門，看到的就是這亂糟糟的一幕。

  心裡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但是又不能表現出來。

  「原來是宋小姐來了，好久不見！」太子妃盈盈地笑。

  宋綾羅連忙起身，整理了裙裾，「民女拜見太子妃，給太子妃請安！」

  太子妃……項歸蓉，大將軍項成的獨女！

  項成有三個兒子，最後才得了這麼一個小女，項家的兒子都從軍，個個驍勇善戰。唯獨這個女兒，項家是當成的大家閨秀來養。

  當時陛下感念項成為國家，出生入死，特意將他的女兒指為太子正妃。

  有民間傳言，太子妃善妒。所以太子雖然側妃兩位，侍妾無數。但是只有太子妃有一子一女，其他人並無所出。

  「宋小姐及䈂了？」項歸蓉細細打量著宋綾羅，復又看了看龍長卿。

  龍長卿背過身，假意整理桌子上的試卷。

  宋綾羅福身回話，「回娘娘，民女還小。」項歸蓉的意思，宋綾羅明白。

  宋綾羅在想，女人當真是極為奇特。

  就像她姑姑，當初心心念念要嫁個高門世家，找了好些年，終於是遇上了恭王姑父，可是真正嫁了，才知道王府深宅多的是妾室婢女，姑姑從一開始的撒嬌吃醋，轉而現在都會為恭王平衡後院，雨露均沾。

  「呵，我也就是問問，妹妹大可不必如此緊張。」項歸蓉其實很喜歡綾羅這句話，有時候聰明一點的女人，真的好打交道些。

  宋綾羅應和著微笑，龍長卿坐在他的位置上，挑了眉，「綾羅妹妹也不小了，蓉兒若是得空，可以給綾羅妹妹物色一個良人。」

  項歸蓉的心思，大家都看得明白。太子的用意，無非是讓項歸蓉明白：他，無心納宋綾羅為妾。

  龍長卿一向惜才，宋綾羅的那篇文章已經初現端倪，幾個閱卷考官，都在紛紛議論。

  宋綾羅的卷子被選入三甲，心中的喜悅卻是無人分享，眼瞧著就要入宮殿試了，她卻找不到出門的藉口。

  「小姐，太子府來人了！」春紅來報，宋綾羅卻是一頭霧水。

  自從上次和太子妃打交道之後，她是決計不想再入太子府了。

  這個時候又來人？

  「宋小姐，我家娘娘說，前些日子見著你甚是喜歡。她不日就要北上探親，想著帶宋小姐去瞧瞧漠北風光！」來人說的很快，「還請宋小姐收拾東西快些，奴家在外頭等著。」

  宋綾羅搞得一頭霧水，姑姑也是一聲不吭。

  「姑姑，這是怎麼一回事？」

  「怎麼回事？我還想問你是怎麼回事！你前些日子去太子府那般頻繁，是做什麼？」恭王妃面無表情，宋綾羅心下瞭然。

  想來自己身邊的丫頭，是和姑姑說過之前太子的行為了！

  「姑姑，我與太子不過是幼時相識。許多事，姑姑大可不必聽下人亂嚼舌根！」宋綾羅心中略有不快！

  「哼，孤男寡女，摟摟抱抱，成何體統？太子妃是個什麼樣的人，你莫不是沒有聽過？你與她在一處，可沒得好日子！」恭王妃氣的不得了，也是她一向看綾羅聽話懂事，一般沒有行差踏錯。這才管教的鬆散了些，可如今太子妃的旨意都來了！

  宋綾羅聽著姑姑這話，心裡更是想著回去要把春紅好生教訓一番。這丫頭從來口無遮攔，這事說與姑姑就算了，要是給其他下人傳下去，那才叫引火上身！

  「姑姑，我與太子之間清清白白的，那日太子妃也在。想來她此番還不是為難我！」宋綾羅想起，她走的時候，太子妃並沒有再計較。

  「你且在府里待著，我就說你突發疾病，不論如何她也得換我一聲皇嬸，想來她還不敢把你硬搶了去！」恭王妃心中不安。

  宋綾羅忽然有些感動，她姑姑這模樣，當真是有點護犢子的樣子。

  「姑姑，你等我先去看看吧，太子妃畢竟身後還有項大將軍，就這麼得罪了，未免對王府不利！」

  宋綾羅說的在理，如今恭王府雖然勢大。但是越是如此，恭王府越是要謹小慎微。

  「那，你萬事小心些。」恭王妃想著綾羅說的也對，直接拒絕太子妃，未免不好，畢竟別人還專門派了人在外頭等著。「若是稍有不對，就叫春紅回來告知我，我隨後就到！」

  宋綾羅笑著點頭答應，「姑姑，太子妃是有分寸的。我背後畢竟是恭王府，她也不敢輕易開罪，姑姑且放寬心！」

  恭王妃的眉頭總是難以舒展，她心頭的事太多，偌大的恭王府像是一個鳥籠子，把她困在裡頭了。

  宋綾羅是她的寄託，她總想著，宋綾羅可以比她好過些。

  有一個一心一意的相公，兩個人白頭偕老，相濡以沫。總好過在深門大院裡，孤獨終老來的好。

  宋綾羅空著手出來，來人明顯有些不快，但又忌諱著恭王府，倒也不敢支聲。只想著到了太子府，自有太子妃與她說道。

  春紅跟在宋綾羅身後，綾羅一向不與下人過多親近。唯獨這個春紅，是姑姑打下就買來陪她的大丫鬟，她向來信任，諸事也從未隱瞞過她。

  就是讀書習字，她學了兩分，也會教了春紅一分。春紅這丫頭，算得上她半個姊妹了！

  「春紅。」宋綾羅坐上馬車，喚了聲那丫頭。

  「小姐！」

  「日後，我的事。儘量少說與姑姑，姑姑事多，別讓她再為我操心！」宋綾羅覺得她有必要好好和春紅說道說道，她畢竟是自己身邊的人。有時候，身邊人的忠心還是極重要的。

  春紅聽這話，不免有些緊張，手裡的帕子攪來攪去，「小姐，我……」

  「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下不為例！」

  宋綾羅從來不喜歡為難人，她大多是為別人著想。

  「是，春紅下次不敢了！」

  「除了那日越禮之事，你還與姑姑說了什麼沒有？」宋綾羅鮮少這般嚴肅的問春紅。

  春紅連忙搖頭，「小姐交代過不能說的事兒，春紅是如何也不會說出去的！」

  宋綾羅總算是放了心，「如此，甚好！」

  馬車內一路安靜，宋綾羅閉目養神。

  春紅細細打量自家小姐，天人之姿，性情溫和。

  只可惜……

  若是沒有那麼點殘缺，小姐該是多麼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