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取所需
2024-09-20 06:18:02
作者: 祁臨酒鬼
周家的人?
周靳都已經和林紓綁上了,那周家還剩下誰?
程瑜神色麻木,一時沒有回應這句話。
蘇慕和垂下目光,不去看她此刻明顯的失態,只是又把那朵紙花往她的方向遞了遞。
這個動作背後藏了太多的深意,程瑜決定先問清楚。
「你投資弘業,應該不只是看上了弘業的發展潛力吧?」
蘇慕和溫聲反問:「那你以為是什麼呢?」
程瑜直接坐在身後的會議桌上,說:「我猜,你是因為我手裡有周家洗錢的一點證據,這些陳老肯定都給你透露過。」
「周家的髒事都是林家來擦屁股,所以你想利用我扳倒周家,進而搞垮林家,給孟君頌的仕途掃平障礙。」
「可是,」程瑜身體前傾,和他平視,「沒有人能把我當刀使。」
這樣的話,任誰聽了,都會覺得說這話的人太狂妄自大。可蘇慕和聽在耳里,卻覺得她更像是在陳述事實。
因為她看向自己的眼神,有比野心更具說服力的東西,那是經過風雨洗禮過後才會形成的穩定內核。
他唇邊抿出微妙的弧度,說:「其實,我剛才只是因為你說好看,所以才想折一朵送給你,並沒有想那麼多。」
程瑜:「……」
「不過,你說的這些也沒錯。雖然我沒打算在這時候和你攤牌,但既然你提起了,那就順便一起談了。」
他的語氣帶著試探,卻又不過分咄咄逼人,仿佛是在為她考慮般:
「相伴一程,各取所需,怎麼樣?」
一個籬笆還三個樁呢,多個幫手有什麼不好?況且裴錚都找了,那自己有什麼理由拒絕?
程瑜用手指彈了下那朵紙花,然後接過,「好。」
……
十二月底的時候,裴昭已經可以下床活動了。
程瑜抽空去醫院看了看他。復健的過程是痛苦的,但好在他所表現出來的狀態都是比較開心的。
有點希望,總是比毫無希望要好。
三天後的年會,程瑜徵得了裴錚和醫生的同意,把裴昭連人帶輪椅接到了公司。
營銷部的全部員工早早就守在了門口,在裴昭被推進來的時候,放了好幾炮禮花彈。
漫天的彩帶和歡呼聲里,裴昭笑著遮著眼,「徐姐!張哥!別噴我了!」
「這不馬上就元旦了,給你洗洗霉氣!希望你新的一年裡,都是喜氣。」
「腿腳利索了趕緊回來上班啊,你不在,偷吃樣品的就剩王曾了,你看他現在都胖成什麼樣了。」
「嘿!張哥我這是腱子肉,不是肥肉!那鄭君有時候也偷吃樣品,你咋不說他?」
「小君賣點記得比你清楚多了,你怎麼不說?」
……
程瑜聽得頭疼,把人都轟進了大廳後,才推著裴昭往裡面走。只是才走到一半,王曾和鄭君又偷溜回來,把裴昭從她手中「劫走」了。
這兩個年輕男孩推著輪椅直接跑了起來,把裴昭嚇得哇哇大叫。
相對安靜的前廳里,都是他們的歡笑聲,但這聲音又很快遠去,淹沒在隨後響起的音樂里。
年會開始了。
程瑜在一片掌聲中登台,以調侃的語氣進行了開場白。
「大家別怕,今天我不是剝削勞動力的無良老闆……」
趙雍坐在第一排,像當初競標成功的慶功宴上那樣把手捂成喇叭狀,起鬨道:
「知道知道!您今兒個是多多撒錢的財神爺!」
程瑜被氣笑的同時,也生出一點滄桑的感覺。原來標誌著自己事業邁上新台階的那次競標,已經過去那麼久了。
底下坐著這群人,大部分陌生,少部分熟悉。
多的是慕名而來的新鮮血液,但可貴的是這些在低谷期就留下的少數的人。
簡單的幾句總結致辭結束後,程瑜就把主場交給了趙雍。他憋了那麼久,總算找到機會不用端著總經理架子了,這會兒已經開始拽著魏觀一起在台上活躍氣氛。
今晚無論是誰來敬酒,程瑜都沒有推拒,喝到最後,已經醉到頭有些暈,不知不覺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年會結束的時候,程瑜才在一片推拉椅子的聲音中醒來。
有什麼東西從肩背上滑落在地,她低頭去看,發現是一件女士外套,毛茸茸的,瞧著十分俏皮可愛。
是誰這麼貼心?
程瑜撿起外套,仔細地拍掉上面沾到的灰塵,正準備去詢問外套的主人時,看見一名年輕的女孩朝著自己的方向走來了。
「程董好。」女孩身上只穿了件單薄的毛衣,拘謹地向程瑜鞠了一躬。
程瑜反應過來,立刻起身將外套披到了她身上。受酒意影響,話就多了起來,忍不住輕聲數落道:
「你……嗯,你自己也沒穿多少,怎麼還把外套給了我?冷了吧?」
「謝謝你,但……但是吧,以後可別這麼傻了,聽見沒?」
「知道啦。」女孩靦腆地笑了,「不過,我也要謝謝您。」
程瑜打出一聲酒嗝,聽到女孩繼續說:「您做的關於家暴的那一期視頻,裡面第三個採訪對象,是我媽媽。」
「她之前一直對那個男人心存幻想,現在終於知道拿起法律武器了。」
原來是這樣。只要能幫到一個人,這一系列視頻就是有用的。
「那就好,」程瑜探過身子,用力抱住了眼前的女孩,「告訴你媽媽,她還有你,一定要好好生活。」
女孩點了點頭,回抱住程瑜。
這個擁抱雖然短暫,但足夠溫暖。
……
程瑜直到下了樓,心口還是熱乎的。
就是頭暈還沒有緩解,可能是因為有一陣沒喝酒了,戰鬥力下降了不少。
出了公司大門,冷風裹著冰粒砸到臉上,程瑜被凍的一個激靈,眼睛忽地睜大。
下雪了。
這是今年的初雪。
公司門口的車位上停進來了一輛熟悉的車,程瑜只掃了一眼就認出來那是裴錚的。
他這是來接裴昭了。
程瑜意識遲緩,動作也慢,就這麼看著他從風雪中走來,然後擁著自己往樓內進。
「站門口不冷嗎?」
「冷啊。」她說完,又強調了遍,「太冷了。」
裴錚靠近了點,才看清她臉上的紅暈。怪不得今天沒有直接朝他動手,話還多了起來,原來是喝醉了。
安置好裴昭後,裴錚把坐在椅子上發呆的程瑜也帶進了車裡。
她人很安靜,可能是累極,靠在副駕上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裴錚先到了醫院,剛把裴昭放到輪椅上,忽然聽到身後的車門開了,程瑜下了車。
她路都走不穩,卻非要過來推裴昭的輪椅。裴錚拉不住,只好隨了她。
雪已經停了,地面有一層薄薄的積雪,踩上去有輕微的沙沙聲。
裴錚跟著程瑜身後照看著,偶爾還能聽到倆人的說話聲。
「姐姐,等以後下大雪了,我想出來打雪仗。」
「打啊。」
「我哥肯定不讓。」
「你管他那麼多?打啊。」
「他聽著呢。」
「這麼遠,聽不見。」
程瑜說著就停下,蹲在花壇邊用手扒拉了半天,團出一個小小的雪球,塞到裴昭手裡。
「打!」
裴昭往後瞄了裴錚一眼,見他沒反應,就歡歡喜喜地接過,朝著前方黑暗處隨手扔了一下。
沒想到這一下還真的砸到了人,有女人「哎喲」了一聲。
程瑜立刻警惕地把裴昭護在了身後,問了聲:「誰在那兒?」
很快,前面的一對夫妻走進了燈光的範圍里。
女人一手拎著藥袋,一手捂著頭,眉頭皺著。她身旁的男人心疼得幫她揉著額頭,然後臉色不善地朝他們看了過來。
裴錚這下看清了男人的臉,有些愣住,因為對方是萬川的財務長,吳涇。
幾個人面面相覷半天,還是裴錚先開口打破了沉默。
「吳總,實在抱歉,我弟弟有些調皮,不小心砸到您太太了。」
「如果有需要,我帶您太太去做一下檢查,看有沒有傷到頭。」
吳涇心裡有怒氣,但又沒法對裴錚發作,剛要訓斥那小孩幾句,卻看到他已經搖著輪椅過來了,誠懇地道著歉。
「阿姨,砸疼您了嗎?對不起,我以後一定注意看路,不會再隨便扔雪球了。」
久久沒有得到兩人的回應,程瑜和裴錚都看向這對夫妻,發現他們的目光都凝在裴昭臉上,臉色是如出一轍的驚訝。
幾分鐘後,吳涇有些慌張地摟著女人匆匆離開。
走了一段後,還能聽見他們的爭吵聲。
「我要去問問他!你別攔我!」
「都過去那麼多年了,萬一不是……」
「什麼不是?我不死心!就要去找!」
「你忘了當時警察給的……」
聽到這裡,女人的聲音弱了下來,最後只剩下含糊不清的哭聲。
程瑜重新推上裴昭的輪椅,跟裴錚一起回到了病房。
這一路上,三人都沉默著。
一種奇怪的猜測在腦海里浮出,程瑜搖了搖頭,覺得太荒謬,就沒有說出口。
等到護士把裴昭接走,程瑜才和裴錚一起坐到了走廊的長椅上。
「你不覺得,」她冷不丁開口,「剛才的那個男人,跟裴昭長得很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