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斷
2024-09-20 06:16:24
作者: 祁臨酒鬼
程瑜發不出任何聲音,臉頰迅速漲紅,硬是被周靳拖到了浴室。
雙手被領帶綁住,頭被強硬地抵到浴缸邊緣。
周靳擰開了浴缸的出水口,嘩嘩的水聲響起。
脖子上的鉗制鬆開,程瑜剛吸進一口氣,就要出聲喊人。
「你最好叫得大聲一點。」周靳捏緊她的下巴,「讓他們都過來看看,看看你現在的樣子。」
「當然,能把裴錚引過來最好,我不介意當著他的面……」
程瑜緩過氣來,猛的一腳踹向周靳的膝蓋,將他踢得後退了幾步,但自己也因為用力過猛而栽進了浴缸里,嗆了幾口水。
「你敢……咳咳……」程瑜手使不上勁,僅能靠上半身勉強靠在浴缸邊緣,「滾開!」
周靳置若罔聞,再次壓過來,揪著她的頭髮,「你騙我。」
「程瑜,」他再次重複著,不知是難以置信還是痛恨到了極點,尾音帶著顫意,「你居然敢騙我。」
程瑜知道瞞不過他,可沒想到他會在這個節點發現。頭皮傳來陣陣痛意,他的力道重到幾乎要將她所有的頭髮都連根拔起。
發現了也好……
這躲躲藏藏,不能按自己心意活著的日子,她真的受夠了。
「對!我是騙你了!」程瑜現在只有雙腿還能活動,在浴缸里奮力掙扎著,「可那又怎麼樣!你憑什麼質問我?」
「我愛跟誰在一起,就在一起!那是我的自由!」
「周靳,你聽得懂什麼叫自由嗎!」
程瑜已經很久沒有在他面前這樣直白地頂撞了,壓抑太久,她真怕有一天會忘了自己姓甚名誰,再也抬不起頭來。
她倔強地跟他對視著,清楚地看到他眼底漸漸升起猩紅的一片。那隻揪著自己頭髮的手忽然向前用力,將她的頭狠狠按到浴缸中,沖洗著她裸露的皮膚。
周靳甚至不敢回想他們在溫泉池裡交頸親吻的畫面,眼睛疼,心口也疼,只想把她身上關於那個人的痕跡全部洗掉。
太髒了,太髒了……
程瑜的皮膚被搓到發紅,被捆著的雙手不斷甩到周靳身上,可他的身體仿佛失去了痛感神經,眼也不眨地扯著她的後頸將她拉起。
他呼吸聲粗重,極力忍耐著,「趁我還沒真正生氣前,跟他斷了。」
程瑜的眼睛紅了一圈,淚水混著發梢滴落的水一起滾落,強硬地回道:
「不斷!」
周靳被氣得血液直衝大腦,手背青筋凸起,不受控地再次將她摁回水裡。
「裝了這麼久,差點讓我信了你是真的學乖了。」
水從四面八方灌過來,耳道進了水,程瑜聽不清周靳在說什麼,在呼吸越來越困難的同時,想的卻是……裴錚怎麼還不回來,海鮮粥還沒喝到嘴裡。
剛才應該和他一起出門才對,要是被周靳溺死在這裡,實在是太窩囊了。
程瑜費勁地抬腿,對著周靳的胸口狠狠踹了一腳,終於得以從水裡起身。
「咳咳……」她大口呼吸著,緩衝著腦子裡的眩暈感,「你……」
周靳將她按到冰冷的壁磚上,「我怎麼?」
「你……」程瑜仰起頭,目光里滿是輕蔑,「你真的很可悲!」
悲痛的生命底色就這麼被挑明,周靳怒不可遏,嘴唇緊抿著,說不出一個字。
心裡像是有場海嘯刮過,將理智粗暴地沉入海底。
他迅速抄起手邊的毛巾,直接塞到程瑜嘴裡,反手將她劈暈了。
……
裴錚到的時候,家庭醫生已經給陳文友做完了幾項重要的檢查。
陳文友躺在床上,看著急匆匆趕來的裴錚笑了笑,「小絮把你叫來的?她就是大驚小怪,我這身子骨硬朗著呢。」
「還是別忽視。」裴錚看向家庭醫生,問:「情況怎麼樣?」
醫生把一些醫療設備收起,「高血壓,但是容易引起很多併發症,我們這幾天會多注意陳老的身體狀況的。」
「好。」
裴錚陪著陳文友又聊了會兒天,確認沒什麼大事後,就說還要給程瑜帶海鮮粥,準備離開。
一直坐在角落的陳絮忽然出聲,「我帶你去吧,這個時間只有小廚房還開著。」
裴錚看她一眼,沒想通為什麼她會在這裡,明明聽陳庭深說她被老師帶去巡演了。
「不用了,有侍者,我問問路。」
陳絮跟了上來,「小廚房是專門給我爺爺做飯的,很多侍者都不知道位置。」
管家還得留在這裡照顧陳文友,裴錚不好使喚他,只好同意了。
在陳絮帶著自己七拐八拐,繞了好幾圈後,裴錚終於忍不住停下,問:
「你到底認不認識路?」
陳絮低頭踢著腳下的石子,「認識,就是晚上有點看不清路。」
「你說一下大致方向,我自己去找。」
「嗯……直走,左拐後有個小路口,再右拐,再直走,繞過人工湖,再……」
裴錚聽著,只覺得心裡莫名煩躁,「你在逗我玩兒?」
陳絮還是低著頭,不說話,但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裴錚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心悸得厲害,火氣也比往常要旺上幾分。剛準備說陳絮兩句,忽然聽到天邊有雷聲滾動。
風和雨都來得急。
「下雨了,我讓管家派人接你回去,我一會兒去酒店的餐廳帶點食材,回去自己給她煮。」
「等等!」陳絮抬起了頭。
一道閃電划過,白光驟現,裴錚這才看清了陳絮臉上緊張的表情,她支吾了半天,像是在糾結什麼,但始終沒有說出話來。
「有事快說!」裴錚心跳越來越快,煩躁不已,開始給前台打電話。
電話接通的時候,陳絮聽到裴錚跟前台交代著要她去房間給程瑜送點吃的,一下子慌了神,上前抓出他的胳膊。
裴錚很快甩開,繼續保持著跟前台的通話,十多分鐘後,前台那邊回話。
「不好意思先生,您確定房間裡有人嗎?內線無法接通,敲門也沒有人開。」
一聽到人沒了,陳絮這才慌了起來,語無倫次道:「我知道,她……她被周靳帶走了……」
裴錚轉過頭來,漆黑的眼裡有怒火躥起,聲音冷而沉,「你說什麼?」
陳絮被裴錚的眼神嚇到,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周靳……讓我叫你出來,說要帶她去個地方。」
「所以你是來拖延我時間的。」裴錚冷冷笑了聲,語氣還算得上客氣,但周身的氣場卻像泄了閘的洪水,危險的氣息迎面而來。
「帶哪了?」
「我……我不知道啊……」陳絮哭得更厲害了,「我就是想利用周靳教訓一下她……」
她拽著他的衣角,抽噎著央求道:「裴錚哥哥,我都主動和你說了,如果出了事,你……你不要告訴我爺爺好不好?我現在有點害怕……」
「你會害怕,難道她就不會嗎!」裴錚想到程瑜可能面臨的危險,氣得一把提起陳絮,狠狠甩到燈柱上。
陳絮腳尖離地,後背被撞疼,哭喊聲驟然變大,一下子把裴錚腦子裡快要暴走的情緒拉了回來。
他鬆了手,陳絮身體順著燈柱滑了下來,嗚嗚咽咽地垂下眼,不敢再看他。
「陳絮,」裴錚平復了下身體裡震盪的不安,警告道:「你最好給我跪著祈求程瑜沒事,如果真……我收拾完周靳,下一個就是你!」
「別指望你爺爺能保你,我他媽要是想教訓你的話,誰也攔不住!」
陳絮小聲抽泣著,委屈地靠在燈柱上,點了點頭。
裴錚往停車場跑去,給陳文友的管家打電話,要求調出酒店和山莊門口的監控,然後找人來接陳絮。
通話中途不斷有新的電話插進來,裴錚沒功夫接,等和管家說完後,才發現是陳絮的弟弟陳禮,他連發了好幾條簡訊過來。
【盤山賽道,快去!】
【一起賽過車的朋友給我發了照片,上次一起吃壽司的那個姐姐,被周靳丟到賽道上了!】
【周家來了好多人,原本他們在賽車,現在清場了,沒人敢靠近。】
……
雷電交加,大雨傾盆。
程瑜穿著單薄的吊帶睡裙,嘴裡被塞了毛巾,手腳也被綁住,孤零零地坐在賽道中間,渾身都濕透了。
本來就是洗完澡才穿的睡裙,質地輕薄,濕了之後身體的輪廓更加明顯,只能算是塊遮羞布。
賽道雖說是清空了,但仍有零星的幾個富家子弟帶著女伴靠在跑車門邊,由司機打著傘,嘻嘻哈哈又事不關己地看著熱鬧。
周靳從車上下來,指間夾了一朵去山莊時遺漏在座位上的玫瑰。
他俯身,看著程瑜因為冷而發白的臉,抓住她打顫的肩膀,將那支玫瑰插在了她睡裙的領口裡,那是心臟的位置。
程瑜被敲暈後半路醒來,在車裡掙扎了很久,這會兒身體溫度散去,已經沒有什麼力氣再反抗了。
玫瑰的莖刺刮擦著皮膚,帶來細而尖銳的痛意。程瑜垂著眼,聽到周靳混在雨聲中的命令。
「跟裴錚斷了。」
他在等她點頭。
然而程瑜只是緩慢地抬起頭,看著他。她的眼睛被雨水不斷沖刷著,眼神卻是冷厲而決然的。
周靳從中看到了自己這麼多年求而不得的東西,那是在周淞的一次次打壓下被磨掉的孤勇和坦蕩。
或許還有不屈和堅毅。
但無一例外,都是他不想看到又十分想毀掉的。
程瑜把臉貼近周靳,示意他抽掉毛巾,她好給他一個回答。
周靳剛把毛巾抽出,程瑜立刻撲到他脖子邊,一口咬了上去。
但可惜她這會兒身上沒什麼勁兒,即便咬破了重要部位,對於周靳來說依舊如同隔靴搔癢,根本不痛。
保鏢一起圍了上來,要把程瑜拉開,周靳抬手示意他們退下,然後掐著她的下巴,將她的頭從自己脖子上移開。
程瑜偏頭吐了一口嘴裡的血水,聲音低,但挑釁的意味十足。
「說了不會斷的,少他媽管我。」
周靳額上青筋直跳,猛地按上剛才插在她領口的那支玫瑰,莖刺刺破細嫩的皮膚,很快滲出了血。
雨水沖淡了細細的血痕,玫瑰掉了下來。
程瑜被推倒在地,臉頰、頭髮以及大半邊的身體,都沾上了髒污的泥水。
周靳俯身在她耳邊,一字一頓道:「不知好歹。」
程瑜連罵回去的力氣都沒有了,腦海里閃過裴錚的臉,在這樣的時刻,很難不想他。
想他溫暖的懷抱,想他賤兮兮跟她鬥嘴的模樣,想他充滿愛意的親吻,還想他看向自己時,那視若珍寶的眼神。
可他怎麼還不到。
眼淚接連湧出,已經哭不出聲了。
雨勢變大了,眼睛被沖得連睜開都很困難,程瑜聽到周靳離開的腳步聲,緊接著是好幾聲同時響起的汽車引擎聲。
迷濛的視線里,對面有幾輛車,急速向她的位置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