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動嗎

  台上人的講述已接近尾聲。

  營銷部經理李婧直到此刻，終於按捺不住了，問程瑜：「程總，趙副總和魏經理他倆人呢？」

  

  程瑜手中的一次性紙杯都已經被捏到變形，但聲音還是穩的，「在排號。」

  李婧急了：「在哪排啊，這都什麼時候了……」

  程瑜冷冷呵笑一聲。

  在閻羅殿。

  昌隆的人臨結束前，把盲盒手辦拿了上來。

  「這是我們根據《鳳鳴島》現有的角色復刻的Q版角色手辦，以掃碼的形式讓消費者到零售商手中兌換，集齊手辦後可以獲得品牌限定大禮。」

  「二維碼跳轉的是崩雲的官博，互動有禮，增加曝光量。」

  劉煜轉頭與裴錚小聲討論著，「還挺用心。」

  裴錚只是抬頭看著眼前同步的屏幕，沒有回話。

  「綜合來看，昌隆的基本盤大，推廣起來更有優勢。」劉煜摸了摸下巴，「該選誰不是顯而易見嗎？」

  裴錚不做評價，抬手摁了結束鈴。

  競標廳里，接待人員提醒道：「程總，該您方了。」

  程瑜不放心讓李婧去講，親自頂著宋時雨嘲弄的目光上台，打開了演示文稿。

  她沒有採取常用的從頭介紹到尾的方式，而是臨時改了策略，用對比的方式來展示，這樣更為簡潔直觀。

  「我們的市場占有率不及昌隆。」程瑜憑著出色的記憶力，飛快報出一大串昌隆的數據，總結道：「但是昌隆的消費群體太過紛雜，拋卻那些老人、中年人以及幼童，他們與崩雲用戶貼合的占有率是30%，而我們，是35%。」

  「再說銷售量，我認為比起這些冷冰冰的量，回頭率和好評度才更有說服力。」

  程瑜摁下電子筆，屏幕上閃出兩家企業在同一垂直類目下，各大電商平台的星級評定。

  「我們的店鋪，無論是回購還是好評，均高出昌隆兩個百分點。」

  劉煜盯著那些數據，哼笑一聲，「她倒是不走尋常路，一會兒看她怎麼把訂單數量圓上。」

  但令劉煜沒想到的是，程瑜直接把這個環節跳過了。

  「這是嚇得不敢提了？」劉煜戳了一下裴錚，「目前來看，鑽營取巧很有一套，但沒有實打實的籌碼。」

  「誰知道呢？」裴錚手指在桌面上輕輕點著，「保不齊有什麼大招。」

  「有的話早該拿出來了。」劉煜根本不信，又重新看向屏幕。

  程瑜繼續介紹著：「關於推廣這塊，我們的想法是結合《鳳鳴島》的遊戲屬性，每一包零食里都配備了刮刮樂，消費者可以憑藉獎項登錄遊戲兌獎，10%的概率抽到現金大獎，5%的概率抽到汽車等高價品，剩下的則是遊戲中所需的物資。」

  「只有感興趣的消費者才會去下載遊戲兌獎，這樣給你們引流過去的用戶，是精準的，比昌隆那種廣撒網的方式有用。」

  「後期……你們可以把我們的零食放入遊戲中充當物資，促成營銷的良性循環。」

  程瑜這話一落，競標廳內安靜異常，李婧和孟栗以及弘業的其他員工都有點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有點替老闆感到丟人。

  宋時璋臉上閃過驚訝的神色，宋時雨則是直接嘲笑出聲，「這是準備讓崩雲反過來替她營銷，什麼腦子啊？」

  隔壁的小會議室里。

  「聽出來最後一句話什麼意思了嗎？」劉煜氣笑了，「她可真行！到底誰是金主？」

  裴錚指了指弘業競標方案上的報價表，說：「推廣費用上，他們讓出了五個百分點。」

  劉煜說不出話了。

  「怎麼樣？」裴錚噗嗤笑出聲，「心動麼？」

  劉煜：「心確實動了一下。」

  ……

  接下來是兩家公司一起回答問題的環節。

  劉煜對昌隆這邊沒什麼意見，所以問題都主要留給了程瑜。

  「據我了解，你們手中目前沒有分銷商了。」

  程瑜皺了下眉，打好了腹稿準備回答時，站在一旁的昌隆負責人卻出了聲，「他們連區域的商超訂單都沒了。」

  台下李婧和孟栗的頭垂得更低了，昌隆負責人則是一臉勝券在握。

  聽筒里劉煜的逼問還在繼續，「所以，你的商品都無法售出了，還能幫我們推廣嗎？」

  充滿著輕慢的目光從各個方向射來，程瑜覺得自己好像被戳出了無數個小洞。

  「怎麼不能？」

  她慢慢拿起電子筆，在屏幕上投出一份文件。

  那是綠森出具的合同聲明，表明弘業競標成功後，綠森旗下的樂盈連鎖商超，會承接分銷。

  底下眾人的臉色皆是一變。

  那些原本輕慢的目光漸漸從震驚、難以置信到最後變為嫉妒。

  感受到周遭怪異的氣氛後，孟栗拉著李婧抬頭，兩人目光呆滯地看著那份聲明，半晌後雙手緊握在一起，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這……嗯？什麼情況？樂盈？程總什麼時候聯繫上樂盈了！」

  「李姐，你掐我一下，我好像眼花了……」

  「我的天！綠……綠森讓樂盈來給我們打下手啊？屬實高攀了……」

  宋時雨盯著那份合同聲明，急得差點蹦起來，又被宋時璋摁下。他眉頭緊鎖著，顯然是沒料到程瑜還有這樣王炸的後招。

  如果是其他單子也就算了，可偏偏是樂盈，是他們談了幾次都沒能拿下的樂盈！

  「我們確實沒有區域單子了。」程瑜冷靜道，「因為，我們後期有樂盈來做全國分銷，根本看不上區域的那仨瓜倆棗。」

  「哪怕是昌隆，手中也沒有這樣成體系的商超，但我們有。」

  程瑜反過來詢問劉煜，「劉副總，您還滿意嗎？」

  會議室里，劉煜的臉已經氣成了豬肝色，憋了半天，關掉話筒踢了裴錚的座椅一腳。

  「她居然能讓綠森給她開路？？？你這麼淡定是不是早就知道？故意看我出醜的是吧！」

  出醜的何止你一個？裴錚看著監控里程瑜鎮定反擊的模樣，笑著長舒一口氣，沒搭理劉煜。

  程瑜接著點出一張直播數據圖。

  「我們的直播團隊，目前粉絲量有五百多萬，已經初步形成品牌IP，場均銷售額在一百五十萬左右，結合樂盈，無論是線上還是線下，都將有不俗的成績。」

  昌隆的負責人被這接連而來的暴擊砸得不知所措，宋時雨忍不住站起身。

  「可你們市場小就是小！這是硬傷！我們有試錯成本，你們可沒有！」

  是了，程瑜承認，這確實是硬傷。

  一旦反駁勢必要扯出那些骯髒的陳年積怨，她只能沉默以對。

  宋時雨略略出了口氣，正準備坐下時，聽筒里換了道聲音。

  「那昌隆為什麼只敢介紹近兩年的業績？」那道聲音低沉卻又暗含威壓，「是因為再往前推一年，才是昌隆真實的市場占有率嗎？」

  程瑜一愣。

  這下，不但宋時雨的身子僵住了，就連宋時璋的臉色，也難看起來了。

  兩年前再往前推一年，是宋家還沒吞下程家的時候，那時的昌隆，還要依賴弘業才能存活，放在一堆食品快消企業中，極不起眼。

  這人是誰，居然敢當眾讓昌隆難堪？

  在昌隆眾人驚怒之餘，程瑜的注意力卻在那道聲音上。

  太熟了，她幾乎可以立刻確定，那就是裴錚。

  可他一個小小的助理，又怎麼會擁有競標的提問權？

  如果不是他，那聲音未免也和他太像了吧？

  昌隆負責人尷尬地輕咳幾聲，忽略自家被當眾打臉的事，拿出身側的零食，進行最後一個環節，介紹樣品。

  程瑜看了左側屏幕一眼，發現他們的包裝圖和之前泄露的那張有幾分相似，但畫面感更強一些，完全看不出借鑑的痕跡。

  零食樣品被送到了隔壁，沒能看到是什麼。

  崩雲的工作人員見程瑜沒有動作，就說：「程總，該交樣品了。」

  程瑜看了眼門外，剛要實話實說，瞥見門口衝進來一道身影。

  衣服破破爛爛，滿臉污垢，像是街上要飯的。

  那人急哄哄地摘下髒兮兮的頭盔，沖她喊了一嗓子，「結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