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會生氣

  裴錚剛洗完澡，聽到露台的門被人敲響了。

  會敲這個門的，只有程瑜。

  他套上浴袍，隨意系了下腰帶，過去開了門。

  「這麼晚了，你……」

  他微微頓住，目光落在程瑜身上。

  她穿了件吊帶睡裙，與初見在酒店那晚的款式差不多，只是，這次是黑色的。

  

  細細的肩帶落在雪白的肩膀上，像宣紙上落了一道細長的墨，柔軟而細膩。

  他扶著門框的手不自覺收緊，錯開眼神，接著說完了那句話。

  「什麼事？」

  程瑜往前走了一步，能聞到他身上沐浴露的清香。

  「進去說。」

  裴錚發梢還在滴水，一雙眼睛沁著霧氣，重新看向她。

  「太晚了，不急的話明天說。」

  「不行，必須今晚說。」程瑜輕輕搓了搓胳膊，「快讓我進去，好冷。」

  「就穿這麼點，我以為你是凍不死的金剛。」裴錚拉開門，「進來。」

  進了屋後，裴錚拿了條新的浴巾過來，扔到她懷裡，「披上。」

  程瑜抱住浴巾，慢慢移到沙發邊緣，坐下。

  來之前她已經想過了。

  這次陰差陽錯留在山莊，今晚應該是最後一個能與他增進感情的夜晚。

  以後她忙起來，恐怕連他的面都很難見到。

  當然，也是時候驗收一下最近攻略的成果了。

  如果他實在是拿不下，那後面要全力爭取崩雲，時間寶貴，她也不會在他身上再浪費時間了。

  只有重要的人和重要的事，才值得斡旋。

  程瑜拍拍身側的沙發，說：「你坐過來，我有話對你說。」

  裴錚擦了兩下頭髮，沒有坐過去，而是倚在沙發扶手上。

  「你說。」

  程瑜轉頭看他。

  他浴袍領口松垮地敞著，透出胸膛一片皮膚，鎖骨下方的那顆胭脂痣浸著水光。

  搭在沙發邊緣的手指垂下，小指上的那圈紋身清晰又深刻。

  程瑜又盯著那圈紋身看了幾秒，然後緩慢地伸出手，覆上他的手指。

  剛擦過頭髮，他的手指有些濕涼。

  程瑜握住，用力拉了一下，把他拉坐在自己身邊。

  「說了讓你坐這。」

  動作太猛，裴錚的浴袍都亂了，他也沒有整理，而是低頭看著兩人交握的手，笑了聲：

  「坐就坐，你這麼凶幹什麼？讓我好害怕。」

  他沒有鬆開她的手。

  這個事實讓程瑜心怦怦直跳，可表面上還是要裝得淡定、老練一些。

  最初的幾次見面，她與他不算熟，以為只是萍水相逢，所以那些越界且輕浮的話可以毫無負擔地說出。

  但現在不一樣了。

  她說不上來是哪裡不一樣，只是覺得，自己變得有些在意他的看法了，每一次靠近都開始有些小心翼翼。

  況且，這次沒有喝酒，不能拿醉了當藉口。

  她做了會兒心理建設後，才問道：

  「我來，是想問你，上次在酒吧我問你的問題……要不要和我試試。」

  裴錚這才抬頭，靜靜等著她往下說。

  程瑜攥緊了他的手指，眼睫輕顫。

  「你當時拒絕了，那現在呢？還一樣拒絕嗎？」

  裴錚認真看著她臉上的表情，有點不確定她此時的想法，只好說：「一樣。」

  程瑜聽到這個答案，有些泄氣。

  原來最近和他的互動中，產生的那些曖昧火花都是她的錯覺。

  他似乎對她並不感興趣。

  「沒關係。」程瑜勉強地笑了笑，「這麼晚打擾你，很抱歉。」

  她放下浴巾，「明天周靳會過來，如果他問起，麻煩你不要說和我見過面，他會生氣。」

  「這樣對你我都好。」

  空氣停滯一瞬。

  程瑜起身，沒有看到身側裴錚漸漸沉下來的臉。

  手指從他指間離開的時候，被緊緊拽住。

  程瑜抽了一下，沒能抽出，反而整個人被他拽了個趔趄，倒坐在他懷中。

  她這才看到，他臉上一貫散漫的笑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少見的冷漠。

  略帶著薄繭的手指從她腕間上移，滑到肩膀處時，又用力握住。

  他眸光涼涼地落下，審視著她，問：「怕周靳生氣？」

  程瑜被他這突然之間的轉變嚇到，呆愣地看著他沒什麼表情的臉，說不出話。

  肩膀被捏得很疼，想去掰開他的手，又聽到他冷嗤一聲。

  「怎麼，他會生氣很了不起？那我就該是只鵪鶉，屁也不敢放一個？」

  程瑜一時半會兒沒明白他為什麼突然變臉，剛才不是已經拒絕她了嗎？

  想了想後，還是安撫道：「你放，你放。」

  裴錚的火發到一半，被她的這句話搞破防。

  捏著她肩膀的手慢慢鬆了下來。

  彼此沉默了幾分鐘後，兩人相貼的大腿蹭出了一層薄汗。

  程瑜有些不自在地從他腿上起來，「我……我先走了。」

  裴錚沒說話。

  走到露台門口，程瑜又回頭看他，「我說的話，你要放心上。」

  裴錚看過來，冷嘲道：「什麼話？當你色慾薰心那句？」

  「你……」程瑜被噎了一下，「早點睡。」

  說完，程瑜關好門，飛快地回了自己的房間。

  剛躺到床上，就立刻給閨蜜寧也打了電話。

  接通後，為了防止自己被罵大半夜有病，程瑜先發制人。

  「那半截瓜，你還想不想吃？」

  寧也咬牙道：「你最好保真保熟，不然我會了結了你！」

  「保真，就是還沒熟。」

  程瑜把和裴錚之間的過往以及今晚他莫名其妙的大變臉一併告訴了寧也。

  寧也靜了幾秒，感嘆道：「你長本事了，居然敢去點鴨，還差點被周靳抓到。」

  「說了那是個誤會！當時裴昭被歡都哄著簽了黑心合同，這傻孩子還不願意離開。」

  「裴錚被裴昭磨得不行，只好過來考察下他的工作環境，順便跟我談判要幫他解約來著。」

  「這樣啊……等會！」寧也忽然拔高了聲音，「怪不得周靳那晚在歡都發大瘋！搞了半天原來是你和裴錚踩了他尾巴！」

  「我罵錯了人了，那天早上給你的那通電話，我就該罵你倆！」

  程瑜有點心虛，「過往雲煙，就讓它散了吧。」

  寧也忍了忍，回歸正題，「周靳向來眼高於頂，他那麼在意裴錚，我覺得有問題。」

  程瑜表示贊同，「我也覺得，所以才想著跟他套套近乎，看能不能查出點什麼。」

  「套近乎？得了吧。」寧也言簡意賅地總結：「我算是聽明白了，你這屬於想釣人家，結果道行太淺，反被釣了，所以在這心神不寧唧唧歪歪。」

  程瑜：「……」

  「陷進去了？」

  程瑜嘴硬道：「馬馬虎虎吧，就腳指頭陷進去了。」

  寧也一聽，在電話那頭笑了好半天，「天塌下來都有你的嘴頂著。」

  「不過，聽你的描述，我覺得他對你也不是沒感覺。他今晚那表現，不就是吃醋了？」

  「不像，他還拒絕我了。我以為他因為我的冒犯而生氣了，後面也沒敢再試探，就灰頭土臉地回來了。」

  「明天周靳要過去是吧？你當著周靳的面再試試他？」

  程瑜無法想像那個場面，「你想讓我死可以不用這麼拐彎抹角的。」

  「哈哈哈哈哈！」寧也來了興致，「求你給我現場直播，我給你刷大遊艇！嘉年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