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鄭隊，你聽我解釋

  葉詩詩是一名刑警，她兩年前從米國的國際刑警學院畢業回國之後，進入權市的重案二組一中隊。

  當時鄭立南還是副隊長，年少有為，業務過硬，葉詩詩作為海歸高材生，在領導的安排下由鄭立南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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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察隊伍中向來有老帶新的傳統，新來的作為徒弟，帶他的老民警則被尊為師父。

  照理說，葉詩詩也該叫鄭立南師父。只是當時被鄭立南堅定地推辭了，他說：「我們互相學習而已，我也才比你大四歲，叫師父就給叫老了。」

  兩年過去，鄭立南已經榮升隊長，愈發沉穩成熟，而葉詩詩也和隊裡的戰友一起，辦過了數起大要案，獲得過各種集體、個人的獎勵。這期間他們一直相處融洽，互動良好。因為和家裡關係並不很親密，也沒有談戀愛，葉詩詩的大部分時間和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

  鄭隊，不僅僅是她工作中的夥伴，也是她生活中的良師益友。

  而這一切都因為權梟的出現而改變了。

  中心醫院命案的偵查告一段落，鄭隊和小趙他們沒有再出外勤，大家正說說笑笑熱火朝天地整理案卷材料，然而從上班，鄭立南沒有給她一個眼神，也沒給她安排任何事務。

  辦公室里，葉詩詩好幾次想和鄭立南搭話都被他冷冷地應付掉。

  她便知道，這次如果想解決她和鄭隊之間的溝通問題，權梟，是絕對繞不過去的了。

  葉詩詩頭痛地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琢磨該怎麼辦。

  此時傳達室打來電話，說有群眾找過來，要反應案件相關情況，死活不走。葉詩詩連忙抬起頭和鄭立南說：「我去看看。」

  然後飛也似地逃離了這尷尬的環境。

  出門後她鬆了口氣，塌下肩膀靠在牆上待了幾秒，這才整整衣領，深吸一口氣，精精神神地去接待室。

  推開接待室的門，她愣了一下：「怎麼是你？」

  「葉警官，之前的事，我代我婆婆向你道歉。」李銳的妻子王曉霞站起來對她就是一鞠躬。

  葉詩詩嚇了一跳，連忙扶她起來：「你這是做什麼，我並沒有在意。而且，當時你和我道過歉了。對了，阿姨現在，沒事了吧？」

  老婦人當時精神崩潰的瘋狂樣子葉詩詩實在是記憶猶新。

  王曉霞苦笑一下：「沒事了，只是還有點接受不了現實。」

  葉詩詩也是一陣唏噓，後來她知道，李銳幼年喪父，全靠母親將他撫養長大，還供他出國讀書，如今他也成家立業了，在醫院受重視，妻子漂亮賢惠，還有了可愛的兒子，一家人的日子眼看越過越好，卻出了這樣的事。

  「你今天來，就是為了道歉嗎？」看著王曉霞久久不說話，葉詩詩倒了杯熱水推到她面前，輕聲問。

  王曉霞有些猶豫地抬起頭，她面容憔悴，眼中帶著血絲，但可以看出是認真打扮過的，衣服平整潔淨，頭髮一絲不亂，眼神堅定下來，仿佛做出了什麼決定，痛苦中流露出一絲倔強，顫抖著聲音問：「聽說，已經認定李銳殺人了？」

  回想鄭立南說的，今天看他們在做最後的案卷材料整理準備移交檢察院起訴，想必是結案呈批領導已經簽了字。葉詩詩有些不忍地答覆她：「從偵查階段來說，是這樣，最終的認定要看法院的判決結果。」

  雖然葉詩詩對其中一些細節還存疑，但她也知道，目前的證據都指向李銳。她所疑惑的地方，對大方向都沒有什麼決定性影響。

  「葉警官，以我對李銳的了解，他不會做出害人性命的事。」王曉霞表情痛苦，又有些掙扎，有些滯澀地說：「而且，他那天回國，應該，也不是來自首的。」

  葉詩詩猛地睜大眼：「你說什麼？他回國前是不是聯繫過你？」

  王曉霞緩緩地搖搖頭，遲疑地說：「我也不太確定。他原本該回來的那天，不是沒回來麼，我和他電話里吵了一架。」

  說到這裡，王曉霞又猶豫了一下，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他有個大學同學，腫瘤方向的，以前追過他。生完孩子之後我們夫妻之間也沒怎麼溫存過，整天就是工作和孩子，他也忙我也忙，就有些冷落。」

  「大學同學，是她麼？」葉詩詩想到之前查出來的，李銳曾問過久未聯繫的大學同學一些腫瘤手術的問題，那個同學當時還以為他是為了找話題和她聊天。

  葉詩詩說出那個名字的時候，王曉霞孩子氣地嘟了嘟嘴：「嗯，是他。他出差前和她聯繫被我看到了，當時李銳說是問一些醫學上的問題，我就也沒好再管。」

  「可是他這次出差，都沒有和以前一樣落地就報平安，遲了有半天多，還騙我說是飛機晚點了，我去網上查了根本就沒有。到了日子也沒回來，不能怪我多想，就打電話把他罵了一頓。」王曉霞有些委屈。

  剛才還說是吵了一架，現在說起來，原來是她單方面罵了李銳嗎？

  「然後，他和你說了哪天回來？」葉詩詩趕緊問。

  「沒有。」王曉霞否認，「他說出了突發狀況，不能回來，也不敢確定什麼時候能回來。然後，我掛了他的電話，他又給我打了一個我沒接。後來就沒聯繫了，直到……他應該是想回來和我解釋的。」

  直到李銳偷偷回國，結果出了車禍，死之前也沒再看到妻子兒子一眼。

  「對了，那封自首的郵件，標點符號的用法不像他，我懷疑不是他寫的。我和李銳高中就在一起了，」王曉霞急切地說，「他雖然有時候功利心重了點，但他是有底線的，加上膽子也小，你說他收個紅包，說說誰的壞話，使個絆子，我都信，可是殺人，他真的不敢。」

  「他最後和你打的這通電話，有沒有透露什麼別的信息？」葉詩詩連忙從桌上找來紙筆，在上面記錄著什麼，「或者有沒有什麼異常？」

  「信息？他只是跟我解釋，他確實和那個女同學沒什麼，而且確實在米國，因為某種原因暫時不能回來。」王曉霞回憶著，「要說異常，他很緊張，還有點害怕。我和他太熟了，他的情緒根本瞞不過我，也因為這個，我才沒有相信他，和他吵了起來。」

  葉詩詩又問了王曉霞一些問題，李銳身上的謎團，越來越大了，可是她仍然沒有找到能夠撥雲見日的那關鍵一點。

  王曉霞離開之前，葉詩詩讓她回去再好好回憶一下他出差前有沒有什麼反常，想起什麼隨時和她聯繫。

  「這些情況我記下來了，我會盡力查清真相。」葉詩詩對她實話實說，「但是目前，加上你剛剛說的，很難推翻李銳殺人的事實。」

  「如果不能證明他沒殺人，」王曉霞小聲說，「那葉警官能別說出去嗎？好歹給認定個自首，也好聽一些。」

  ……

  整理好剛才的記錄，葉詩詩慢慢走回辦公室，這時也到了中午吃飯的時間。

  沒等她坐下，手機響了。她一接起來，聽到熟悉的司機的聲音，想起來還有送飯這一茬。

  還真送啊？

  葉詩詩只好放下記錄，再次舉步往外走。

  「詩詩姐要出門嗎？不吃飯啦？今天食堂有做香辣蝦哎，去晚了可就沒了。」小趙嬉笑著叫住她。

  葉詩詩勉強笑了下：「嗯，你快去吧，我有點事。」

  而葉詩詩不知道，當她從司機手裡接過保溫飯盒的時候，鄭立南正從頂樓食堂的窗戶看過來。

  眼熟的、低調華貴的黑色轎車，衣著考究嚴整戴著白手套，舉止恭敬的司機，還有那個嬌小熟悉的身影，這一切深深刺進了鄭立南的眼裡，也刺進了他的心裡。

  他收回視線，將自己盤子裡多出的那一份香辣蝦統統夾進了小趙的碗裡。

  「哎？」小趙剛也跟著偷偷往警局門口看了，此時卻調整好表情，作出一副懵懂呆愣又感激的模樣，抱起碗喜滋滋：「謝謝老大，老大真會疼人。」

  會疼人嗎？鄭立南聞言表情有些奇怪的笑了笑。

  一個普通的小警察，再會疼人，也不過就是能幫她提前來食堂排隊多打一份香辣蝦，開不起勞斯萊斯，也雇不起司機中午給她送飯，不知道自己一個月工資，買不買的起人家一個飯盒。

  這天下午，葉詩詩發現鄭立南沉默了許多，不止是對她。

  但王曉霞來反應情況，她多少得匯報，關於案件的進度，她也想再確認一下。

  「鄭隊，今天上午，李銳的妻子過來，對李銳是兇手的推測不太認同，也提供了一些情況，李銳這個案子，定了嗎？」快下班的時候，葉詩詩思來想去，還是找到鄭立南，問了出來。

  鄭立南抬眼看了看他，有些沒精神：「定了，馬上小趙他們就去移交材料。人家是兩口子，她當然不認。」

  他似乎想到什麼，諷刺地笑了笑，又說：「對於親近的人，人們總是願意給予更多的信任，可是人心隔肚皮，有些人把你耍的團團轉，可能還在暗地裡笑你是傻瓜。」

  聞言，葉詩詩愕然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