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識人

  「關於江一帆和喬蒼，我還在繼續調查。我勸你最好遠離現在的江一帆。」

  賀行之點到即止，他能理解路遙恐怕一時很難接受這一切，所以他給她時間慢慢消化。

  他下了車，站在外面抽菸。

  這期間，他思考的不是路遙的事情，而是江亞蓉裝瘋賣傻，他到底該不該戳破？

  與此同時，他的手機簡訊聲接連響起，拿出一看，原來是和賀氏有關的銀行帳戶以及公司權限全部被封鎖或者凍結。

  賀遠山的行動真快，這是要將他掃地出門的節奏。

  也難怪，畢竟連父子都不是了，還有什麼好顧及的？

  賀行之倒不擔心資金中斷，這時候就體現出他在外有副業的好處了。

  

  只是越是這樣，他越不能暴露他就是圖靈掌門人的事實，畢竟圖靈剛剛深入內地，還需要時間成長壯大，不能過早樹敵。

  不過……他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既然路遙和喬蒼走得那麼近，喬蒼會不會已經知道誰才是圖靈真正的擁有者？

  一支煙燃盡，他轉身走向車子，意外看到路遙將手機從耳旁拿下。

  她在和誰通話？賀行之的神色變得冷峻。

  開門，上車，啟動，掛擋，一氣呵成。

  賀行之不發一言，他想的是，如果在抵達御園前路遙仍舊沉默不語，他絕對不會讓她再和外界取得聯繫。

  他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路遙若是還不識好歹，那麼他們之間怕是真沒了牽強在一起的必要。

  車子的時速很慢，幾乎是40邁的速度在勻速行駛。

  路遙中間鼓了幾次勇氣，卻都是話到嘴邊又咽下去。

  剛才那個電話，是江一帆打過來的。

  她在想開怎麼開這個頭，把心裡的話都說出來。

  賀行之的耐心被漸漸磨沒，眼看著御園別具風情的大門近在眼前，賀行之心中的失望已是塵埃落定。

  他嘴裡有些發苦，忽然想起許久之前有人對他說過的一句話，「強扭的瓜不甜。」

  現在看看，豈止是不甜，還苦的要命。

  「等一下，能不能先把車停到路邊。」路遙頗沒底氣的一句話，忽然讓賀行之眼前一亮。

  「嗯？」他好似沒聽清，疑惑地問了聲。

  「我，想和你談談。」路遙給自己打氣。

  賀行之緩緩將車子停靠在剛進園子的一處銀杏樹下，遠離主幹道的位置，清淨安寧。

  「你說。」他落下車窗，一陣秋風驅散車裡的壓抑，將秋高氣爽的感覺帶進來。

  路遙抿了抿唇，手無意識地搭在小腹間，「你下去抽菸的時候，江一帆給我打了電話，他說以為再也見不到我了，心裡很難過。我問他發生了什麼事，他說是你故意要把他撞下山，就像當年一樣。結果他躲過去了，而敖翔卻成了替罪羊。他說你殺了他的弟弟，要你血債血償。」

  「哦，然後呢？」賀行之無動於衷，似冷麵羅剎，但他心中卻又有幾分開心。

  他想的是，路遙既然肯告訴他江一帆電話里說的這些話，就說明她也並不是完全信任對方。

  「你們兩個各執一詞，我該相信誰？」路遙直接問賀行之。

  「你想相信誰？」賀行之反問。

  路遙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不懼與他對視，語氣堅定道：「我只相信事實。」

  「事實只存在於當事者的心裡。判斷誰在說謊很簡單，只要你能看穿他的企圖。如果我猜得沒錯，江一帆應該問你孩子還在不在之類的話了吧？是不是還在勸你把孩子拿掉？」賀行之在氣勢上咄咄逼人。

  路遙的眼神閃爍幾下，不得不承認賀行之猜的一點都不錯。

  江一帆的確在電話里勸她一定不要留下孩子，還對她說賀行之氣數已盡，賀家很快也會對他趕盡殺絕。

  「他是不是還告訴你，賀家會把我掃地出門？」賀行之不緊不慢地說著，銳利的目光刺破黑暗，似洞察一切。

  他從路遙目瞪口呆的表情里得出答案，江一帆就是那個讓賀遠山得知真相的人。

  真是諷刺，江一帆居然比他更清楚自己的身世。

  他還記得當年初識喬蒼，是在改裝車俱樂部，兩人因為一個技術問題從各執己見到達成一致，開始彼此欣賞。

  但因為一個早早步入社會，一個還在求學，兩人見面的次數很少，只在俱樂部接觸過幾次。

  再後來，賀行之學成回國，除了接管賀氏，自己也會改改車，跑跑比賽。

  而礙於路遙的關係，他和喬蒼變成亦敵亦友的微妙關係。

  但那個時候，賀行之發現喬蒼好像也變了，變得不再像從前那樣單純地只追求技術，關注的東西開始多了起來。

  人對於自己摯愛的狂熱一旦摻雜了利益，做事情的結果必定會大打折扣。

  賀行之察覺到這一點時，喬蒼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善惡一念間，從善如流，從惡如崩。

  沒想到他換了一個身份回來，反而變本加厲，更加針對自己。

  賀行之以為喬蒼做得這一切都是為了路遙，但細想下去，似乎又不僅僅是如此。

  如果是為了路遙，那他怎麼忍心利用路遙來對付自己？可見，他的目標始終都是自己。

  賀行之想到這裡，好像進入了死胡同。

  路遙從驚詫中回過神，忽然問出一個讓賀行之都意想不到的問題。

  「楊康之前說過，尋找王強的人里，除了你二哥賀振庭和你之外，還有第三撥人。當時我們都猜不透這第三個人到底是誰……」路遙說到一半停下，抬眼望著賀行之，眼睛已經給出了答案。

  賀行之沉思片刻，「想借路童來威脅你的，其實也是他。接走路童的路上我們遇到車禍，雖然調查結果還沒出來，我想也是他做的。他安排人拍了路童在病房的照片，是給你的吧？」

  路遙點點頭，「他怎麼會變成這樣？」

  「你怎知他從前就不是這樣？你很了解他嗎？他是救過你，可他也只是救了你，若是換做別人，他還會這麼做嗎？」賀行之恨鐵不成鋼地問，他氣路遙太單純，救命之恩的確恩重如山，可不至於要這樣償還。

  「今晚戰英姿也在我的車上，她的手機全程錄下了視頻。我的車雖然撞廢了，但我們兩個人都沒有事。」賀行之拿起手機翻了翻，打開戰英姿不久前發給他的錄像，遞到路遙面前。

  路遙看到視頻下方的留言，戰英姿說：「三哥，幸虧你機智，不然今晚掉落山崖的恐怕就是咱們倆了！這段視頻我沒給第二個人看過，你收好吧，我要聽你的話把它從我手機里刪除掉了。」

  路遙想起戰英姿這個小姑娘，她性格直爽，看這語氣應該不會是在配合賀行之說假話。

  視頻被點開，起初畫面還是穩定的，看得出車子在加速行駛過後開始進入比賽狀態。

  然而到了兩分鐘後，畫面出現了搖晃，戰英姿的聲音出現在畫外音，「三哥，這兩輛車不對勁兒啊，你認識他們？」

  「坐穩。」賀行之在視頻里說。

  之後畫面晃動的愈發厲害了，但路遙能清楚看到賀行之的車身兩側各自多了一輛車，在左右夾擊，控制他的前進方向。

  戰英姿大概意識到危險臨近，反而不再吭聲，免得分散賀行之的注意力。

  眼看著道路漸漸變窄，原本攔在賀行之右側的車子忽然減速，賀行之似乎馬上就要衝下山崖。

  這時，後面忽然又跟上一輛黑色賽車，他直接將減速的車子撞了出去，車子滾落的同時，賀行之的車身受力轉變方向，被崖邊一棵杉樹擋住，才免去了墜落山崖的厄運。

  黑色賽車揚長而去，都沒有下車看一眼。

  但賀行之清楚得很，那輛車的車手，是關哲。

  不肖說，關哲這傢伙能出現在這兒，一定是接了臥底的任務。

  路遙看完整段視頻後，沉默良久。

  這些日子，她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因為母親當年的慘禍對江亞蓉恨之入骨，也同樣把這恨意和怒氣牽扯到賀行之身上。

  正是因為如此，她才被人牽著鼻子走，像個傻子一樣被耍得團團轉。

  可這個耍她的人，卻是她一直以來最信任的人，是她當做親哥哥一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