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渡人渡己

  「阿蘇！你都去哪兒了？留我一個人在店裡都要長蘑菇了。」

  

  蘇湮嵐才一掀開店面的帘子，就聽到了南瑤懶洋洋的抱怨聲。

  她此時是一隻孔雀的模樣，撫著自己圓滾滾的大肚子，躺在了蘇湮嵐的椅子上搖搖晃晃，七彩尾屏蔫巴巴地耷拉在地上。

  她身前的桌面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零食，瓜子殼、花生仁兒等等掉了一地。

  蘇湮嵐難以置信地走到南瑤身邊，怔了好半晌問道：「我走了這麼多天，你就坐在這裡沒離開過？」

  「是啊，我去了平津街的香滿樓買了那麼大一包瓜子蜜棗花生，就吃啊吃啊，吃飽了就睡，睡飽了繼續吃。」

  南瑤伸出它兩隻小爪子誇張地比劃了一下她買的零食，蘇湮嵐瞥見了地面的一個半人高的大麻袋子，忍不住扶額汗顏。

  敢情這不是一隻孔雀，這分明是一頭豬啊！

  「等下來一個客人，瑤瑤你去門口等著，順便減減肥。」蘇湮嵐嫌棄地說道，然後把胖孔雀抱起來放在地面，直抱的她滿身大汗。

  這胖的和豬一樣！

  「好嘞！這就去！」南瑤聽到有新客人就來了興趣，撒開腳丫子就往外跑，她忽然頓了頓，回頭道：「阿蘇，你的鎮魂珠沒光了，你可不能繼續做虧本生意哈！」

  蘇湮嵐嘴角勾起了一抹詭秘的笑意，說道：「這次在何家收穫頗豐，拿了一顆五千年的內丹。而且等下的客人，可是值好幾顆的鎮魂珠呢。」

  「五千年！這可是賺大發啊！」南瑤的小眼睛迸射出兩道明亮的光。

  蘇湮嵐笑而不語，揮了揮手示意她快去門口候著。

  南瑤聽話地往外走，身形也從一隻胖孔雀變成了一個身形修長的背影，穿了一身絲絨碎花布裙，布裙之上明媚的喇叭花映著翠綠的葉，粉嫩的海棠落在淺綠色的草地，遠遠看去，自成一道亮麗脫俗的風景線。

  「請問這裡是蘇老闆的店嗎？」

  一個溫柔的女聲忽然自她後背傳來，南瑤扭頭便看到一名白衣白裙的女子看著自己，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就像是暴雨過後被洗刷乾淨的晴空，乾淨清新，不染半點塵埃。

  南瑤的眸子微微一亮，這次總算是對的客人。

  「請進，我們阿蘇等你很久了。」

  她擠出了諂媚的笑意，領著女子走入內部。

  「白萱姑娘。」蘇湮嵐雙手交疊著抵在了自己的下巴下面，輕聲喚道。

  白萱朝她盈盈一拜，溫聲道：「蘇老闆..」

  蘇湮嵐仿佛是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說道：「我知道你日後還會飽受偃師門的騷擾，白荷提供了你的位置，他們就不會放過你。」

  白萱苦笑了一下，「蘇老闆果真是聰慧過人...」

  白萱淡淡地說了一句，她回過頭看向了進來時候的布帘子，目光充斥著憂鬱，「我被偃師門的人滋擾不停，不論我搬了多少次的家，他們總有辦法找到我的蹤跡。居無定所，孑然一身,如今我只希望自己能夠重新開始。。」

  「我明白。」蘇湮嵐起身走到身後的櫥櫃邊，」改頭換面，重新開始，我可以幫你。但是我要你的魂魄。」

  「魂魄？」白萱聽得此話，眼中泛起質疑，可眼前的人不知何時已經不見。

  蘇湮嵐不知何時站在了白萱的身後，伸出了纖纖十指，從白萱的臉龐輕輕一拂過，白萱只感覺到臉龐一熱，似乎有什麼不一樣了。

  「請看。」蘇湮嵐將一面銅鏡遞到了白萱的面前，那泛黃的鏡面上倒映著一個容顏清麗的女子，就像是出水芙蓉般說不出的清麗脫俗，和之前略顯平庸的五官截然不同。

  白萱難以置信地看著鏡子，伸出手顫抖著撫摸過自己的鼻樑，說道：「蘇老闆，請問這次的容貌是維持多久？會不會和白荷一樣......」

  「只要你一心向善，多做好事，自然會跟隨你的一輩子。」蘇湮嵐反手摸出了一張羊皮紙，遞到了白萱的面前，「只要你簽下名字，就能換的這張臉皮。」

  「蘇老闆，我信任你。但是我的魂魄沒了的話，會不會壽元大減？」

  白萱還是心存猶豫，不敢去抓那隻筆。

  蘇湮嵐的手摸過了她光滑的臉蛋，柔聲道：「我要的只是你的一縷魂魄，你並不至於丟了命，對你也沒有任何身體上的損傷，不過是身體虛弱了一點而已；但是你繼續被偃師門追殺的話，沒了性命不是遲早的事情嗎？正所謂，跑得過初一，跑不過十五。」

  白萱眉心最後一絲的游移消散一空，她抓住筆桿在羊皮紙上寫了自己的名字。

  南瑤目送著白萱離開的背影，回首望向了躺椅之上的蘇湮嵐，語氣里儘是掩蓋不住的喜悅：「阿蘇，她可是難得一見的純淨靈魂，一個頂五個鎮魂珠！！」

  蘇湮嵐的手裡握住一個檀木盒子，和困住早前朱暮淵地魂的盒子一模一樣，可是裡面浮動的是一團瑩白色的漂亮霧氣，甚至隱隱帶著一股清香。

  至純至善的靈魂，自有它本身的氣息。

  「還算是我幸運，遇到了白萱和猰貐。」蘇湮嵐把盒子「啪嗒」一下地合上了，唇角勾起一抹嫵媚動人的笑意。

  南瑤蹬蹬蹬地衝到了她面前，雙手叉腰，一臉氣憤地說：「你還好意思說的那麼輕鬆。上次被暴走的鐘馗重傷，這次還敢和千年精怪抗衡，居然還有一隻吃人不吐骨頭的畫皮，阿蘇你是真不把命當一回事啊！」

  「沒了鎮魂珠護體我也還可以硬撐一陣子的。」蘇湮嵐滿不在乎地翻了個白眼，她才沒用那麼脆弱。

  「硬撐硬撐！」

  南瑤毫不客氣地拉高她的衣袖，露出那皓腕上的幾道裂痕，就如同幾道小蛇一樣順著蘇湮嵐的身體不住蔓延。「就知道勉強自己，不肯收別人的靈魂，做虧本買賣。」

  蘇湮嵐輕輕地嘆了口氣，說：「我始終覺得，有些人值得多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試問，誰不會做錯抉擇誤入歧途？」

  她開這家茶鋪的目的，敬人事通鬼神是其一，救人渡難為其二。

  「我都活到這個年歲，比所有人都幸運不知多少倍。」

  蘇湮嵐的目光遙遙地落在了後院的一棵魁梧茂盛的綠色大樹上，語氣輕柔猶如是一片隨風飄動的羽毛，「他既然給了我這個機會，我總不能浪費我的生命，行善積德，渡人亦是渡己，也好償還他給我的一切。」

  大樹迎風搖擺著枝杈，發出了沙沙的響聲，就像是在回應她說的話。

  大樹粗壯的樹幹，有一顆猩紅的心臟一下接一下地搏動著，就宛如是一個人的心跳。

  與此同時，遠在城北警察局收拾檔案的溫韶華似乎有所感應，他猛地捂住自己的心臟，頭也隨之眩暈了一陣子。

  目光透過窗紙看向煙華街的方向，顯出了好幾分的迷茫和疑惑。

  他輕輕摩挲過檔案袋，滿是灰塵的紙面上赫赫然寫著偃師門三個字，翻開最前的一頁，一張泛黃的照片掉落在地。

  溫韶華撿起照片，忽然手一抖，他定定地看著照片上的男子，臉上露出了震驚夾雜著錯愕的神色，像是看到了什麼不可置信的事情一般。

  那是一個容貌清秀的有點女氣的男人，輪廓分明，唇角帶著一絲邪肆的笑，筆挺的鼻樑之上戴了一副文質彬彬的金絲眼鏡，赫赫然就是另一個戴著眼鏡的溫韶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