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六章終究

  過完年，本來，一切都處在一片幸福甜蜜之中。

  只是這一天一早，邢穆齊又接到了邢父的電話。

  沒辦法，顧芙溪也跟公司請了假，邢穆齊正好順路接著她一塊上了醫院。

  

  「有沒有說現在情況怎麼樣？」

  邢穆齊緊抿著唇，表情嚴肅：「說是早產，大出血，可能……不太好。」

  顧芙溪怎麼也想不到，最終這個孩子也是保不住，明明，之前在一起吃飯說笑的時候，一切都好好的。

  為什麼老天總是不遂人願？

  趕到醫院，邢穆齊一路拉著顧芙溪趕到了手術室門口，邢忠林卻不在，邢安和許延守在外頭，神情緊張。

  「怎麼樣了？」邢穆齊上前問。

  許延搖搖頭：「不大好，而且……醫生本來都要保住大人了，柳阿姨非要讓邢伯父進去，簽下協議，一定要保住孩子。」

  顧芙溪皺眉，不自覺驚訝起來：「保住孩子？也就是說，只能保住一個？可是……可是……」她可是了半天，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作為一個曾經是母親的人，她的確理解柳塵的心情，可是，現在她作為叫柳塵一聲媽的人，實在是接受不了這種結果。

  邢安似乎一下子長大了不少，站在手術室外緊張的咬指甲。

  顧芙溪猛地吸了吸鼻子，握緊了邢穆齊的手，這種時候，簡直比自己生孩子的時候還要讓人難過。

  「別擔心，不一定，不一定是那個結果。」邢穆齊輕聲說著，卻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柳塵算是一個合格的母親了，雖然說他們平時不怎麼見面，但只要一見面，她就對他們很關心，甚至會為了他們所考慮。

  當然，邢穆齊也是親眼見到了邢忠林自從跟柳塵在一起之後的改變。

  越是這樣想著，就越是覺得難過。

  此時此刻，手術室里已經沒有了那種哭喊，柳塵是堅持順產的，可是生產進行到這一刻，她已經徹底沒了力氣。

  整個人像是一個毛絨玩具似的，窩在藍色的被子裡，她本來就瘦弱，現在只剩肚子那一塊稍稍有隆起。

  孩子已經順利生出來了，被醫生抱去搶救，她再三確認醫生可以救活，才放他們走的。

  只是，她突然覺得自己好無能，好無力啊。

  邢忠林一直緊握著她的手，不敢讓他看到自己顫抖的身體，所以不時的變換著姿勢：「柳塵，你覺得怎麼樣？是不是累壞了？想不想吃點東西？我讓劉媽給你燉了你最愛喝的湯，咱們，咱們回去喝，好嗎？」

  柳塵看著他，連笑的力氣都沒有，只是微微的眨了下眼睛。

  旁邊醫生已經摘下了口罩，既心酸又無奈：「有什麼話就說吧，可能……沒多長時間了。」

  邢忠林只覺渾身一顫，好像整個人都放空了的狀態，腦子也是一片空白。

  他或許不明白柳塵放棄生命的勇氣，他只知道，自己現在真的很難受，特別難受。說不出來的難過。

  可他不敢難過，不敢讓柳塵看到他的眼淚。

  所以他選擇笑：「柳塵，你還記得，咱們是在哪裡遇見的嘛？」

  柳塵看著他，眼波流轉，雖然沒說話，卻給了他眼神，微微笑著。

  她知道自己就快要走了，所以，她想要給他留一個好印象，就像是當初一樣。

  「那時候，你還是別的公司的財務部主管，我一直告訴你，我是因為看中了你的業務才能，才把你給挖過來的，後來，你自動成了我的情人，你不知道，我見你第一眼，就覺得，你應該是我的。」

  「只是後來，我不小心，犯了錯……你應該怪我，卻沒有，還幫我生了個兒子……柳塵，我邢忠林這輩子，有你也值了……柳塵，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咱們的兒子，你放心，這是你最後的心愿，我都明白，都明白……」

  說著，他別過頭去，抹了抹眼淚。

  柳塵雖然沒力氣，可卻都看在眼裡，想要伸手幫他擦掉眼淚，卻實在是沒什麼力氣了。

  「忠……忠林……照顧，照顧好……你，兒子……」

  她費盡力氣說的這些，邢忠林都知道，他鄭重點頭，請她放心。

  「我也一把年紀，應該頤養天年了，你再等我一陣子，說不準，我也快下去找你了，柳塵，你放心，之後，我不會再找別的女人，不會讓自己的孩子難過了，你放心我都答應過你的，就一定會辦到，你……你，你安心的……走吧。」

  最後幾個字，他差點覺得，自己就要說不出口。

  因為他看到，柳塵的眼睛就快要閉上了。

  不過多久，她笑了笑，甚至點了點頭：「安心。」

  說罷，她的眼，徹底閉上了。

  沒有手的突然掉落，也沒有頭的突然偏側，只剩眼角的一滴眼淚，和嘴角的一抹微笑。

  她走的很安詳。邢忠林慢慢將她的手放好，又給她蓋好被子，看著她的臉，突然就好像失去了一生中最重要的東西。

  這種感覺，只有邢穆齊的母親死時，他有過。

  再之後，醫生把白色的布蓋到了柳塵的身上，邢忠林扶著一邊的架子起身，一步，一步，只覺得自己的腳上好像灌了鉛。

  手術室外，顧芙溪看到邢忠林的模樣，眼淚就控制不住的嘩啦嘩啦的往下掉。

  邢穆齊緊緊將她抱進懷裡：「我在，沒事，沒事。」

  邢安也沒忍住，跌進了許延的懷中，大聲痛哭起來。

  很快，護士們推著柳塵從手術室出來，顧芙溪不顧一切的掙開邢穆齊，跌跌撞撞的抓住了手術車。

  慢慢的，她掀開了柳塵頭上的白布，看到那張臉的一瞬間，她突然就覺得恐懼起來。

  她從來沒見過那樣一張慘白的臉，不過，她也看到了柳塵嘴邊的笑容。

  這樣的結果，她真的會安心？會開心嗎？難道人世間的母親，真的偉大至此？

  邢穆齊從身後接住她，將白布重新放好，任由護士將柳塵推走了。

  此時，他轉頭看向一邊，卻發現邢忠林早就不見了。同時，許延也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