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七章她還想著他

  翌日是陰雨天氣，連綿的細雨鞭笞著玻璃窗，像是要將積攢了這麼多的雨水細水長流地湧向人間。

  程稚心聽到季璟然將自己關在房間裡依舊不肯出來，除了治療人員誰也不肯放進去的消息後，心情比壓頂的烏雲更陰沉。

  當唐又跑來詢問他該怎麼辦的時候，她想了想後道：「離按照他昨天說的，在他門口擺一個架子，把飯菜放在上面，他吃的時候便讓他自己端進去。」

  既然他心情不好，那便只能先按他的想法來。

  唐有些詫異，欲言又止地想說些什麼，但覺得再沒有比這更好的辦法後，便垂頭喪氣地點頭離去了。

  程稚心站在窗前盯著花園裡被雨絲不斷敲打的葉子，心裡被壓抑的那一團火慢慢地平靜下來，剛要起風浪的海面重新回歸了平靜。

  她摸了摸自己的心臟，覺得這怒火有些沒來由，她不是那麼易怒的人，這兩天卻一直心情煩躁。

  也許是小日子要來了。

  程稚心平了平心緒，沒將這一小段插曲放在心上，轉身出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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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一出來，便看見了斜對面門邊擺著一個架子，上面擺放著早餐，靜靜地等待著人來取。

  看了一會兒後，程稚心還是走上前去，忍不住敲了敲門：「璟然，你早上還沒有吃飯，昨晚也沒有吃多少，先把飯給吃了。」

  但裡面照常沒有什麼動靜，她又道：「早餐給你放門口了，那你自己記得出來拿。」

  頓了頓，沒有等到任何回應後，程稚心便轉身走到了大廳里去，等她從大廳吃完早餐回來後，門口架子上的餐盤已經不見了，顯然被人給拿走了。

  女孩沉默地看了一會兒後，最終垂下眸朝著自己房間裡去了。

  接下來一日三餐，儘是如此，幾乎沒有人見到季璟然從房間裡出來過，只偶爾有傭人提起，曾經晚上看見季璟然出來倒過水。

  程稚心不是沒想過強行把門打開，但每次提起這個時，房間裡都會傳來「噼里啪啦」的摔東西聲和一聲充斥著暴戾的「滾」。

  幾次之後，誰都不敢再硬闖。

  這樣下去肯定不行，程稚心無奈之下將電話打給了醫生詢問。

  「這樣不可以，你們必須要把他勸出來。心理狀況也會影響身體恢復和治療情況，消極情緒對他的恢復很不好，而且必要的運動和陽光也是不可缺少的。」

  「但是他不肯出來，有沒有什麼辦法嗎？」

  「他不肯出來也許是因為心裡有事。」醫生顯得有些為難，「我並不是心理醫生，或許你們可以尋求一下這方面的幫助。」

  程稚心嘆了口氣，道謝後便掛斷了電話。

  請心理醫生肯定是行不通的，畢竟這連人都見不到，而且不管說什麼，季璟然都保持沉默，難道互相對著門吼嗎？

  但是季璟然的心事……

  程稚心抿了抿唇，沉默地看了一眼走廊另一端緊閉的房門，低垂著頭回了自己房間。

  將房門給隨手關上，身體的疲憊一陣湧上來，她倒向了床鋪，慢慢地闔上了眼。

  過了好大一會兒，程稚心才慢慢地從床上爬起來，望著窗外陰沉的天空發呆，隨後她慢慢地拉開抽屜，把裡面靜躺的一本素描本拿出來，裡面夾著的幾張照片順著坡度滑到她的手心。

  看著熟悉的面容，程稚心的眼眶瞬間便紅了，眼淚潸潸落下，整個人都忍不住小聲啜泣著。

  照片上的人曾經將她深深地護在羽翼之下，容不得她有一絲委屈和不開心，如今她在異國鬱郁不得歡，卻只能從昔日定格的畫面上尋求一絲安慰。

  「宸寧。」程稚心哽咽著念著心底流傳了千百次的名字，淚水掉落在男人的面上，照片裡的人也像是也在悲傷一般。

  她忍不住喉嚨里壓抑的哭聲，忍不住深深地垂下了頭。

  「宸寧，我該怎麼辦，我根本就照顧不了任何人……」

  一開始踏進墨西哥的時候還沒有什麼感覺，但隨著時間的推移，身邊關於他的信息消失得一乾二淨，她終於漸漸地意識到，他正在慢慢地退出她的生活，甚至有可能就此一去不回頭，彼此再無交集。

  一想到有這個可能，程稚心心底的恐慌就無可抑制地蔓延出來。與此同時，季璟然對於治療和恢復的拒不配合也像是泰山壓頂一般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女孩抱著照片慢慢地倒在了床上，髮絲凌亂地散在她的臉上，混合著淚水粘成濕噠噠的一團，她努力地將自己蜷縮起來，最終哭累了才沉沉睡去。

  季璟然從房間裡出來倒水喝的時候，下意識地瞥了一眼程稚心的房門，沒想到的是，向來僅僅如同他一般緊緊闔上的房門此刻竟然開著一條小縫，裡面微亮的光通出來，在走廊上打下一片陰影。

  也許人是在外面，這個時候出去有很大機率會碰見吧。

  季璟然有些不自在地皺了皺眉，遲疑了一會後還是慢慢地向大廳里靠近，邊轉動輪椅，眼神似不經意地落在了各個方位。

  然而等他倒完了水回去的時候都沒有看見程稚心，他皺了皺眉，看了一眼仍然開著縫的門，忍不住慢慢地靠近，假裝從房間前經過時瞥見了背對門口，蜷縮著躺在床上的女孩。

  原來在房間裡。季璟然心裡不自覺地鬆了口氣，想要回返時卻發現程稚心似乎一動都沒有動過。

  睡著了？

  季璟然遲疑了一瞬，還是悄悄地推開門，轉動輪椅走了進去，然而這些動靜絲毫沒有驚動床上的人。

  似乎睡得很沉。

  季璟然一面微微放下了心，一面又不自覺地嘆了口氣，面上的沉鬱有所鬆動，只有在她看不見的時候，他還能露出一些內心真實的想法。

  四下看了看找到一條毯子，季璟然拿起繞到床的另一邊想給她蓋上，但當湊近發現女孩的狀況時，他面上的表情一僵。

  程稚心蜷縮著身體，髮絲凌亂地披散著，但面上仍然隱約可見淚痕，她躺著的枕頭也有一小塊濕痕，此刻她懷裡緊緊地抱著什麼都東西，像是可憐兮兮的幼獸一般。

  季璟然心一痛，眼神忍不住沉了下來，曾經他也是最見不得她哭的，不過，她到底在哭什麼呢？

  男人的目光落在了女孩手上緊緊握著的東西上，露出來的白色一角像是……照片？

  誰的照片？

  這個疑問似乎並不太難解答。季璟然目光一掃，看見擺在床頭柜上的素描本，他顫抖著手忍不住翻開，裡面的內容卻深深地扎痛了他的眼。

  那是一句句祝福，祝福得是「季總」和「程稚心」，這一對戀人像是上天的寵兒一般，受盡所有人的祝福，祈願他們能夠天長地久。

  季璟然眼眶一澀，卻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一頁頁地翻過去，他感覺自己像是一個旁觀者一般，在千言萬語的祝福聲中漸漸拼湊出了她和自己大哥的愛情。

  怪不得她念念不忘這麼久，季璟然眼眶瞬間紅了。

  比起所有人都祝福的愛情，跟他一起私奔的曾經或許只感動了他自己。一方受盡羨慕，一方挨盡白眼，便是傻子也知道該選誰。

  季璟然不忍再看下去，鬆手合上素描本，連毯子也顧不得蓋便倉皇著逃離了這個房間。

  他逃也似地回了自己房間，用力地關上門，像是只在鬥爭中失敗了的巨獸似的，奄奄一息，只剩了半條命。

  那些對她和另一個男人的祝福以及她日思夜想流下的淚遠比當時發生的車禍更讓他痛，他甚至有些痛苦，為什麼當初的車禍不再嚴重一些，乾脆讓他一了百了，不然也不至於自己活著痛苦，還要看著自己心愛的女孩也一起痛苦。

  假如沒了他……所有人都會好好的，她有季宸寧護著，想必一定是很幸福的。

  季璟然失魂落魄地在房間裡呆呆地坐著，一直到天邊漸漸亮起了光，他微闔的眼珠子這才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像是生鏽的機器一般，微微一碰，便散架了。

  「砰」的一聲重響，他重重地摔到了地上，但手指動了動卻沒什麼要爬起來的意思，就這麼在地上摔著，眼角落下了一滴淚。

  程稚心早晨起來的時候只覺一陣腰酸背痛，眼眶還紅腫著，臉上的淚痕已經乾涸，粘得她很不舒服。

  她昨晚就那麼睡著了，早上起來後身體甚至一陣發冷。

  揉了揉胳膊，程稚心將抱了一夜的照片又沉默著摩挲了幾遍，才小心翼翼地夾回了素描本中，將它重新放回了抽屜里。

  唐來敲門的時候，程稚心剛好洗漱完畢，只是眼眶還有些腫，她只能以妝容掩蓋兩分。

  出門的時候看見了季璟然門邊擺著的早餐，別墅中的人如今對這幅情景都見怪不怪，慢慢地接受了季璟然怪異的性格。

  但兩人剛剛走到走廊門口的時候，身後的房門卻傳來「咔嚓」一聲，兩人齊齊回過頭，便看見神情有些懨懨的季璟然轉著輪椅從房間裡出來，轉身關上了門，隨後與他們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