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二章離開

  等到天光大亮後，季宸寧從沉睡中緩緩甦醒，他睫毛間緩緩地開闔一條縫，一絲迷茫之色露了出來，手下意識地去摸身旁的空位，卻摸了滿手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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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刺骨的寒意徹底將他激醒，男人眼眸中浮現出一抹銳利，繼而他舉起自己的手，有些疑惑，但隨後便撫上額頭，輕按被醉酒後遺症困擾的太陽穴。

  不過昨日這一覺他倒是睡得很不錯，很長時間都沒有這般神經鬆懈的時候了。

  男人翻身起來，當看見扔在地上的衣服時蹙了蹙眉，隨後他目光投向了床鋪，掀開一旁的薄被一角後，床單上斑斑痕跡讓他剎那間眸光深邃。

  裴以川昨晚上為自己好友的愛情唉聲嘆氣了好一會兒，好不容易到後半夜才迷迷糊糊睡過去後，大早上便又被一旁的手機鈴聲給震醒了。

  他摸索著將床頭柜上的手機拿過來，勉強睜開眼瞥了一眼屏幕後便又重新閉上眼，將手機放在了耳邊：「季宸寧我真是欠你的，大早上擾人清夢要遭天打雷劈的知道嗎？」

  季宸寧這會兒沒空跟他扯皮，他穿著浴袍站在鏡子前，看著著自己肩膀上那個未曾褪去的牙印，冷著臉道：「她昨天晚上是不是來了？」

  「誰？」裴以川立刻驚醒，瞌睡蟲跑到了十萬八千里遠，他琢磨著難道是昨天的事敗露了？應該不會吧，這人都醉成那樣了，他不信他還有印象。

  「別裝死，這裡的位置只有你和宋豊知道，沒我的命令，給宋豊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往外說，剩下的除了你還會有誰？」季岳盯了半晌後，臉色愈發地漠然，但眸光中卻有奇異的光澤在蔓延開來。

  裴以川賴不過去了，他琢磨著這兩人肯定發生了點什麼，不然季宸寧不會這麼篤定她來過。

  「行行行，我承認昨天禁不住她哀求將她放了進去，讓她跟你見了一面——但後來我可就先回家了啊，你們家發生了什麼事與我沒有半點關係。」他一本正經，復又露出點笑意，追問，「哎，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

  回答他的只有一聲接著一聲的「嘟——」，季宸寧竟是乾脆利落地掛了電話。

  男人站在鏡子前，最終將浴袍拉扯好，冷嗤一聲：「三次都咬同一個地方，真是不長記性。」

  話雖如此，但他眼眸深處卻有一點溫柔之色淺淺地暈開。

  沒等他去洗漱，裴以川的電話又打了進來，他摁了接聽，語氣卻有些不耐煩：「你還有什麼事？」

  「程程今天下午走，你去不去機場送她啊？」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男人眉眼微皺，眼神里一片陰鷙，他脖子上的毛巾一甩，冷言冷語：「關你什麼事？」

  男人聲音冷凝，聽不出喜怒，但裴以川與他接觸良久，聽著心中有了數，打了個哈哈後就掛了電話。

  到底還是放不下啊！

  他嘆了口氣，復又琢磨起程稚心昨晚到底對季宸寧做了什麼事。

  程稚心自是不知道他的想法，她站在季氏老宅中，自從早上整理好了東西後，她便向肖姨攤牌了自己即將陪著季璟然前往墨西哥的事。

  肖姨驚愕之餘，也明白了近日這小兩口為何吵架的事，但這畢竟是主子的事，她不好說什麼，只能拍了拍程稚心的手，囑咐她自己一個人生活要小心。

  程稚心謝過之後，便帶著行李被人接到了季宅，下午她會跟季璟然一同前往機場，乘20個小時的飛機，穿越太平洋抵達地球的另一端。

  「心心，行李都準備好了嗎？？」

  季璟然推著輪椅過來，他昨天就已經出了院，這會兒一身休閒服裝，出了容顏氣質出眾一些以外，也不會引起什麼注意。

  他看向她的眉眼有一點溫柔，令人如沐春風，行事間仿佛又變成了那個溫文爾雅的季氏二公子。

  想到程稚心今天便會與他一同離開這座令他傷心的城市，前往一個嶄新的地方迎來一個全新的開始，便忍不住心生雀躍，連帶著看這方世界都明媚起來。

  但程稚心與他比，卻並沒有那麼多的喜悅，甚至可以說對這次離別非常感傷。

  她應了季璟然一聲，示意自己已經整理好了以後便不再開口說話，只是想著如今季宸寧到底有沒有醒過來，亦或者醒來了又有沒有發現她來過呢？

  但這一切都是未知的了。

  下午一點，傭人將他們的東西提上了車子的後備箱，程稚心一襲墨綠色長裙，外罩一件外套，清新得如同夏日雨後的茶葉一般。

  季疏雨站在門口，看著她的模樣就已經紅了眼眶，她這段日子已經跟程稚心混熟了，實在捨不得她離開，而且她走了，那、那她大哥呢？

  一旁季北城還在交代著季璟然一些事，沈曼雲將程稚心拉扯到一邊，嘆了口氣卻又不知該說什麼才好：「這次是我欠你的……」

  「請您別這麼說。」程稚心對她微微一笑，「璟然的腿因我而受傷，我照顧他是天經地義的，您一定要記住，我跟著他去墨西哥是心甘情願，主動跟隨的。」

  她咬重了後八個字，以沈曼雲的聰明怎麼可能會不明白她的意思，當下眼眶便有些濕潤，心中更覺得愧對她。

  程稚心這是在給她提醒，千萬不要將當初她請求她陪同季璟然去墨西哥的事說出來，否則以季宸寧這次的脾氣，恐怕會與她生出嫌隙。

  而這不是程稚心希望看到的，她希望他能好好的，即使、即使沒有了他，也仍然還有家人和朋友，如此，她也能走得放心一些。

  沈曼雲心中愈發傷感，程稚心卻與他們彎身告了個別，目光掃視過季家一行人時，眸光黯淡了些——少了個人。

  她深吸一口氣，不再多想，彎身進了車裡，與季璟然一同前往了機場。

  機場人來人往，程稚心下車時帶上了口罩，不然她若出現在大眾場合被人發現的話恐怕會有點麻煩，而季璟然見過他的人極少，因此也不用擔心什麼。

  兩名隨行人員帶著他們去辦理了登機手續後便想直接去過安檢，程稚心卻忽然侷促地說了一聲：「你們先進去吧，我再在這裡等個朋友。」

  兩名人員面面相覷，最後將目光看向了季璟然。

  後者聞言唇角的笑容淡了些，程稚心有沒有朋友，他最是清楚不過，這般說辭恐怕等得不是朋友，而是另有其人。

  只是她這麼說了，他也不好反駁，畢竟他們都已經到機場了，若是為此而再惹她不快的話，委實不太好。

  「那就一起等吧，反正也沒有什麼事。」季璟然笑了笑，便在程稚心旁邊停了下來，隨行人員見狀也不敢再說些什麼，只能陪在一旁默默地等待著。

  機場大廳里人來人往，隨處可見拉著行李箱的人，像季璟然這般坐在輪椅上的簡直少之又少，因此還引來了不少的目光。

  程稚心卻對這一切都不在意，她咬著唇看向門口的位置，她相信，只要他有心想知道，只要稍稍一打探便能知道她今天的登機信息，所以假若他真的願意來送她這一程的話，那麼他一定能看見她就在這裡。

  然而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周圍的行人換了一趟又一趟，連兩個隨行人員都有些不耐煩起來，其中一個遲疑了一會兒後開口道：「程小姐，您那位朋友怕是不會來了。」

  程稚心何嘗不知道，那麼多天她親自上門去，他都不願意見她，如今期盼著他能出現在機場簡直是痴心妄想。

  但她就是控制不住心中的那一點期盼，奢望著在機場的哪一個回眸間便能瞧見他的身影。

  但是，沒有。

  廣闊的機場大廳里，人群一簇接著一簇，但卻沒有一個人是她期盼的那個人。來往行人皆嬉笑，帶著塵世中的煙火氣，但她立在這裡卻越發顯得孤獨起來，一顆心仿佛浸進了海洋里，涼透了，又飄搖著找不到落點。

  女孩的眼眶慢慢地紅了，她小聲抽噎了一下，身旁的季璟然握緊了輪椅扶手，唇緊緊地抿著，眼裡沒有了半分溫潤。

  眼看著登機時間就要到了，兩名隨行人員不得不再次硬著頭皮上前勸告，聲音透著一股焦急：「程小姐，離起飛還有半個小時，我們得趕快過安檢了，不然來不及了。」

  程稚心吸了吸鼻子，最後看了一眼遠方，低下頭道：「我們走吧。」

  兩人鬆了一口氣，趕緊帶著季璟然和程稚心走向了綠色通道。

  站在安檢門前，程稚心將自己的身份證和機票給工作人員檢查，並把口罩摘下來了以備檢查。

  對方確認無誤後便將東西還給了程稚心，帶著笑容沖她點頭：「可以進去了。」

  程稚心輕聲道謝，她進去之前回眸看了一眼，隱約間只覺余光中略過一角熟悉的身影。

  可等她睜大了眼想要仔細分辨時，卻見那裡迅速地被走過的人群所覆蓋，再仔細瞧時只有空蕩蕩一片，哪裡還有半點熟悉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