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我喜歡你

  像是得了什麼准許一般，程稚心心滿意足地吁了一口氣，開始從最近的幾件小事開始講，像一個小孩子一樣抱怨護士站新開的實習醫生扎針技術不過關，曾兩次找不到自己的血管……越說越委屈，忍不住開始訴說自己最近的諸多不順，說到最後，自己也說的顛三倒四，不知所云，純粹是想到了什麼抱怨什麼，強烈希望得到季璟然的回應。

  但是無論她說得再多，季璟然也沒有張口說話，至始至終緊緊抿著唇，平直的弧度看不出一絲微笑的痕跡，和平常那個臉上總掛著笑容四處晃蕩的季璟然頗為不符。

  這樣的璟然，好像是已經死掉了。

  程稚心將這個念頭趕出腦海，更加用力地握住了他的手，看他還沒有睜眼的徵兆，卻還是自欺欺人的問：「你聽到我說話了，對不對？」

  季璟然緊閉著唇，依舊毫無動靜。

  程稚心垂眸，失望地嘆了口氣，把季璟然的手放了回去，認真地掖好了被角，又開始不厭其煩地念叨。

  她大概是念叨了挺久的，就連孟星河在門口看了她向季璟然哭訴了多久她都不知道，直到門被做完手術的孟星河推開。

  孟星河深吸了一口氣，才試探著開口：「小心？」

  程稚心胡亂地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把所有哽咽的欲望都壓入了胸口，但一開口聲音還是沙啞：「你、你做完手術了？」

  「嗯。」孟星河眼神閃爍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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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微調節好情緒，牽強地揚了揚嘴角：「你怎麼來這裡了？」

  「我就來看看，她們說你在這。」孟星河沉默了一下，上前輕輕地拍打著程稚心的肩膀，「怎麼了？怎麼哭成這樣？」

  「我沒事。」程稚心低著頭，儘量不讓自己通紅的眼睛暴露在孟星河的視線之下，捏了捏酸澀的鼻子。

  孟星河嘆了一口氣：「我知道，你近來過的定然是不順心的，我都知道，但是你為什麼不跟我說呢？我……我好歹可以和你分擔分擔。」

  程稚心又掛起了一個牽強的笑容：「謝謝，我也沒什麼特別委屈的，就是吃飽了沒事做，來傷春悲秋一下，沒什麼的，別擔心。你這醫生做的真盡責。」

  孟星河開始有一下沒一下地揉程稚心的頭，控制不住地說：「你為什麼總是不能理解我呢？我對你遠遠不止是醫者之心……你真的不能理解還是……」

  「？」程稚心聽不到他近乎是喃喃自語的告白，滿臉好脾氣地問，「你在說什麼？」

  孟星河低頭看了她一眼，突然咬了咬牙，心裡一橫，做出了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姿態，他用力地擰住了程稚心的肩膀，眼神認真到讓人害怕：「程稚心，我有話對你說。」

  畢竟這麼多年的默契，程稚心幾乎瞬間就察覺到了孟星河狀態不對，可她怎麼也沒想到對方接下來的話是關於自己的，只替對方擔憂：「怎麼了？」

  「可能你一直把我當哥哥，但是我……」

  孟星河本是想多說一些的，可如今對上程稚心擔憂的目光，不知心裡哪個點被戳到，他硬是省略了中間的長篇大論，直接道：「我喜歡你！」

  「……你在開什麼玩笑？」程稚心被孟星河突如其來的這一個手筆給弄懵了，直接僵在了原地，不可思議地瞪著對面的人。

  孟星河該是第一次這麼大聲的告白，耳廓稍微一紅，又梗起了脖子，一字一頓地說：「我喜歡你，你聽到了嗎？程稚心。」

  程稚心眨了眨眼睛，仿佛在確定一下自己有沒有出現幻覺，在孟星河要開口說下一句話的時候，她舉起手堪堪阻止他要繼續說下去的話：「停，別說了，我也不想聽了。」

  孟星河的滿腔熱血就像被迎頭豁了一盆冷水似得，一瞬間就明白了程稚心的弦外之音。

  如果程稚心選擇接受，如果她對自己真的有男女之情，就不應該這麼冷靜，臉連紅都未曾紅一分。

  孟星河覺得這場景莫名荒誕，在電視裡出現過無數次的狗血場景，就真的出現在自己眼前了，他還是主角。

  程稚心沉默著尋找著具有說服力的說辭，半晌才繼續道：「說實話，我不能接受，我一直以為我們是朋友……並且我覺得那樣挺好的。」

  孟星河帶著三分希翼地說：「可、可是我們也可以不是啊，你需要一個人陪在身邊，需要一個不會讓你等待不會讓你受傷的人，而我喜歡你，我們完全可以試一試。」

  「不可以。」程稚心面色異常冷靜，推開孟星河桎梏在自己肩膀的雙手，又堅定地搖頭，「我們不可以，也不可能。」

  孟星河有些著急：「總得給我一個理由。」

  「我們不合適是一個問題，另外一個問題是，我有喜歡的人了。」程稚心側開身，掩飾性地捂了捂嘴巴。

  「現在都21世紀了，不講究什麼門當戶對……第一個理由太牽強。」孟星河又把目光移到床上一動不動的季璟然身上，唇輕輕地抿了抿。

  「我真的把你當我的哥哥對待了，我可以敬你，但不能愛你。做人有做人的原則，既然不喜歡，我會立刻地拒絕，並不是我有多無情果斷，希望你能理解。我、我真誠的希望我們以後還能好好的相處。」程稚心每一句話都說的明明白白，不帶半句含糊，理智得有些可怕。

  大概每一個被告白的女孩子即便遇到不喜歡的，也不會拒絕得這麼利索，起碼委婉曲折一些，義正言辭又直白地拒絕，實在太傷人心了。

  「……」孟星河神色複雜地看了程稚心一眼，閉了閉眼睛，「你沒辦法接受，我就有辦法接受在被你拒絕之後還能和你如往常一樣？你不尷尬，我尷尬。」

  這次輪到程稚心無話可說。

  孟星河嘆了口氣，耳廓透露出羞恥的紅，不知是因為被拒絕還是因為羞惱自己的衝動，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你就是想我當這件事情當做沒發生過對嗎？」

  程稚心別開臉不去看孟星河，沒承認也沒否認。

  「……我先走了。」孟星河再也撐不起那個臉對著程稚心，說完這句話轉身就走。

  程稚心伸出手想攔，但最後也沒能說出個所以然來，只好兀自低下頭嘆了一口氣，不知是在自問還是在問床上的季璟然：「我這麼一個人，孟星河一偉大的人民醫生，是哪一隻眼睛不好啊？」

  正在她糾結該不該出去追一下孟星河，解釋清楚一下狀況，又糾結於此場景怪異的慘目忍睹的時候——

  「篤篤篤」三聲沉悶的敲門聲成功地把她的視線給吸引了過去。

  她抬頭，略有遲疑地看著門前掛著滿臉微笑的人。

  門前站著的男人看著很年輕，他身姿挺拔，雙腿修長，長著一張討人喜歡的娃娃臉，顯得套在身上的一套西裝有些不倫不類，他歪著頭掃了病房一眼，有些含糊地道，「聽到你們這兒好像起了爭執，過來看看，怎麼？需要幫忙嗎？」

  爭執？

  程稚心抽了抽唇角，雖然說剛剛自己和孟星河之間氣氛不融洽，可也沒有到爭執的地步，聲音不可能穿一個十萬八千里，而且只讓你一個人聽到了。

  「沒事，謝謝你。」

  「真的沒事？別跟我客氣哦。」裴以川天生一個自來熟，明明兩個人也才剛見面，可卻仿佛相識了很多年一樣，連「別跟我客氣」這種話都臉不紅心不跳的說完。

  程稚心忍不住挑了挑眉，心生警惕：「跟你客氣？我跟你壓根不熟，怎麼客氣？」

  「誒，你把我當壞人了唄。」裴以川滿臉寫著苦惱，他的臉做這種小男孩的表情很難讓人生出違和感，「我長得哪裡像壞人了。」

  程稚心撫額：「壞人的臉上非要寫著壞人？長得不像是壞人就不可以是壞人了？」

  裴以川若有所思片刻，頗為贊同地點了點頭，隨後卻是一攤手：「可我行兇的地方有千百種，我幹嗎要作死的在醫院這個到處有監控的地方玩？」

  被裴以川的活潑帶的稍微熱絡的氣氛令程稚心不由自主地放鬆了幾分警惕，她聞言也忍不住打趣了一句：「也許你對醫院情有獨鍾呢？有些極端的犯罪分子不是會對某種特定的場景擁有獨特的……情感？」

  裴以川表情誇張地後退了一步：「哇，你真把我當變態了，居然用揣摩變態的心裡來揣摩我。」

  饒是剛因為發小突然對自己表露心跡大腦還沒轉過彎來，被這樣逗了幾句，程稚心也忍不住低聲笑了。

  眼見得程稚心的防備心沒那麼重了，裴以川這才道：「那我現在我可以進來了吧？噯，不進去也行，我也覺得有點變態。」

  這段時間被季家兄弟的事壓在心頭，程稚心鮮有放鬆的時候，索性走到飲水機前給他打了一杯水：「你進來吧，看你樣子應該做不出違反國家法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