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逃避

  一場絢麗的煙花，一台夢幻的舞蹈，熙熙攘攘的過客與無人到來的天台——多麼完美的表白場景，季宸寧幾乎要懷疑老天是不是在故意給他下絆子，怎麼這麼完美的場合最後都能被攪亂。

  天台上只剩了他一個人還躺著，後背與唇上一樣兩式的疼法兒，涼意深重起來的夜風將他的頭髮吹的散亂，季宸寧從記事開始到現在還沒有過這麼狼狽的時候。

  關鍵這番狼狽沒有換來絲毫用處，想也知道今天被程稚心逃了，以後想再拉近兩人的距離有多難。

  程稚心並不知自己竟然給人生順利至此的季宸寧帶來了第一份名為「挫敗」的情緒，她匆匆從天台跑下來，正逢節目結束觀眾散場，混在其中倒也不怎麼引人注意。

  有些嘈雜的人群與陌生的面孔讓程稚心猛地鬆了口氣，腦海中不自覺的開始回放先前天台上男人的話語動作。

  這些天她儘量避著季宸寧，那人的態度也是忽冷忽熱，她怎麼也沒想到，季宸寧居然會在這種情況下對她說出「以後」，說出那種類似承諾的話。

  而她的反應呢？

  回想起來程稚心恨不能找一堆沙子埋頭——都怪當時情況太混亂，季宸寧剛救了她一命，她當然要道謝啊！

  可短短几分鐘之內，那男人不僅救了她，還同她表白了，還親了她！

  在這之後她那一聲「謝謝」真是怎麼想怎麼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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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是先回去冷靜一下吧……帶著滿腦子紛亂的想法隨人群出了匯演展廳，程稚心這才發現這一天的霉還沒倒完。

  這處演藝場地實在是有些偏僻，其他「觀眾」——或者更多的是參與編導活動的人都自行上車離開，最後門口便只剩了稀稀拉拉的幾個人，除了幾個還在聊天的，再就是她程稚心了。

  來時是宋豊帶她過來的，別說現在她不知宋豊在哪兒，就算知道也不會主動送上門去。

  越來越大的夜風將她腦中的念頭盡數吹散了，在現實壓力的壓迫下她也沒精力再想別的，忙打開手機想叫個車來先回去再說，不想這幾天一直被困在酒店也沒想著及時充電，這會兒電量告罄，甚至沒來的急叫到車屏幕便暗了下去。

  ……屋漏偏遭連夜雨，說的應該就是這個了。

  「這位……程小姐？」

  身後突然傳來的聲音讓程稚心轉頭看去，期間她還強行整理好了垂頭喪氣的表情，誰知強撐著擺出禮節性的笑容對上的卻是那個三番兩次挑事兒的男人。

  注意到程稚心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時的變化，何昀越面上笑容反而更深了些：「季總沒跟你在一塊兒？」

  不知是先前接觸的印象不太妙還是怎地，程稚心總覺得他語氣中帶著股讓人不舒服的意味，故而聞言只是微微頷首回了個笑容，算是打過招呼全了禮節，隨即便轉身往外走。

  有沒有車回不回得去先不說，起碼不用在這兒跟這個有些危險的人扯皮。

  不得不說先前季宸寧的「教育」還是有一定成效的，程稚心雖還不認識何昀越，並不知道他就是那個指使湯信的人，但已經有了防範意識，不熟的人不再那麼容易輕信了。

  何昀越卻沒想到這女人看著柔柔弱弱小白花的樣子，真接觸起來竟然沒那麼容易，很是愣了下才幾步追上去：「程小姐不要這麼冷淡嘛，我跟季總也是朋友啊。」

  那關我什麼事？

  程稚心暗暗翻了個白眼，表面上卻還是不失禮儀：「先生怎麼稱呼？季總應該尚未離開，要我帶您去找他麼？」

  她這麼說也是認定了何昀越不會真的通過她去找季宸寧，畢竟前不久這人剛被季宸寧給恐嚇了一番，正常人都不會上趕著找不自在。

  果然，何昀越聽完這話忙道：「不不不，我是來找你的。」

  「我？」

  程稚心笑的禮貌疏離:「我尚不知道您如何稱呼，恐怕幫不上您什麼忙。」

  「不要這麼功利嘛，說不定我只是想做一次護花使者呢？」

  何昀越誇張的做了個「請」的姿勢:「不知我是否有幸送你回家呢？」

  程稚心驚疑不定，這男人前幾次見她明顯沒帶什麼好感，怎麼現下竟態度大變？

  她卻不知何昀越是換了策略，反正季宸寧是已經得罪了，若事情反而辦不成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那不如換個角度進攻，將這程稚心拿下來，給季宸寧填個堵也是值當了。

  在他眼中程稚心不過是個小女生，這年歲的小孩子沒有不渴望愛情的，就算她一時被季宸寧的財力外貌迷了，但那男人想也知道沒情沒趣，他這邊噓寒問暖真切體貼的進攻著，不怕撬不動季宸寧的牆角。

  可惜何昀越犯得還是那個錯——他所有的計劃都看似沒有漏洞，錯的只是前提條件。

  前提錯了，後面的安排的再好也不過是虛妄。

  於是他便見預想中應該羞澀推脫的小女人露出一個似驚似諷的神情來，但很快這些表情又都被掩了下去，她依然是笑的禮貌，語氣卻更不近人情了：「倒不用麻煩先生了，我……」

  「自會有人送的。」

  斜刺里突然插進來的聲音讓兩人面色均是一變，循聲看去就見季宸寧大步往這邊走來，目光在何昀越面上掃了一遍，在後者滿面僵硬中再次開了口：「何少，又見面了，有緣得很啊。」

  是個人都聽得出他這句「有緣」有多咬牙切齒，何昀越乾巴巴的笑了笑：「季總別誤會，我只是……」

  「何少覺得我會誤會什麼？」

  這句話將何昀越剩下的半句話堵了回去——季宸寧不知聽沒聽到他剛才意欲「撬牆角」的那句話，他現在若說了豈不是自投羅網？

  可他萬一聽到了呢？

  何昀越一時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季宸寧卻沒時間陪他糾結，見他不再開口便側頭看了程稚心一眼：「回去了。」

  後者像是被他這句話喚回了神來，雖對上季宸寧還是不自在，但也看得出當前情勢，沖何昀越點點頭全了禮節便隨著季宸寧離開了。

  何昀越怎麼也沒想到跟在季宸寧身邊的一個小情兒也這麼難搞，自是憋悶難堪不提，季宸寧的臉色也不怎麼好看。

  他只是稍晚了一步而已，這女人就又跟何昀越搭上了？

  人生第一次表白落了個慘澹收場，饒是他也需要時間平復一下情緒吧，不多時他便因想著程稚心不便回去認命的追下來了，卻沒想到竟看到了……這女人難道感覺不到那何大少的惡意嗎！

  賓利寬闊舒適的車廂中充斥著男人陰鬱的氣息，前面駕駛室里宋豐自是不敢出聲，就坐在季宸寧身旁不遠的程稚心也閉口不言。

  她倒是大概猜得出來季宸寧為什麼生氣——在被對方表白之後——但也正是因為對方的表白，她才更沒有解釋。

  在她看來，那份表白並不是因為多深刻的感情，而是因為恰好在那種氛圍中，恰好他們身邊只有彼此，季宸寧才會產生某種錯覺，進而說出了那種話來。

  這樣的表白實在讓人不知該如何回應，若季宸寧誤會了她跟那何少有什麼，這份莫名其妙的感情是不就會消散了？

  車子在如此氛圍中停在了酒店門前，季宸寧整理了一路的心思終於能心平氣和的了，不想尚未開口身旁已經沒了人——

  她在躲著他！

  季宸寧當下黑了臉，可偏偏對上那個人無可奈何，最後也只嘆了口氣罷休。

  在海城的最後一晚，兩人各懷心思，仿若天邊交相輝映又互不相近的兩輪明月。

  南城，雲遙機場。

  私人飛機轟然降落，季氏的服務總是周到而人性化的，出口已經停了一行來接人的車子。

  看了一眼自覺跟著其他同事們走向那一行大奔的程稚心，季宸寧眼神微暗，但到底也沒開口，只他身邊不遠的宋豐敏銳的察覺出來，自家主子心情好像又差了幾分。

  雖然不知道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想來先生在文藝表演中夾雜的私貨沒有起到應有的效果。

  可主子的感情問題不是他能插得了手的，這會兒也只能給公司的諸位同事祈禱一下，別趕著今天觸人霉頭吧。

  許是多年同事自有默契，季氏的員工們倒是安穩得很，出問題的是某個意料之外的不可控因素。

  祁菲自挑撥了何昀越去找程稚心的茬便一直關注著那邊，不想沒聽到那狐狸精被季宸寧厭棄的消息就算了，竟還從跟在何昀越身邊的下屬口中聽到了另外的消息——何昀越對程稚心示好，竟還被對方拒絕了！

  季宸寧就算了，何昀越可是自小跟在她屁股後頭的，竟也被程稚心迷了心竅了？

  與渴望得到的天邊星辰墜落在別人懷中相比，抓在手裡卻從未上心的糖果被別人搶走顯然更讓她難以接受，偏從來對她言聽計從的何昀越這次竟連她的電話都不接了，這讓她如何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