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形影不離

  夏日天明的早，這會兒出門陽光已經有些刺眼了，季宸寧微眯了眯眼睛，率先走向了門口候著的賓利。

  程稚心低頭跟在他身後，故一直沒有察覺他繃緊了的麵皮和緊攥著的拳頭。

  如果有一天我隱忍的感情爆發了，你會接受我嗎？

  ……不會，對吧？

  宋豊侍立在車門前，因著昨天接人回來心裡有了底兒，所以看到程稚心跟著主子一起出來倒也沒多驚訝，還微笑著衝程稚心微微躬身示意：「程小姐。」

  程稚心被他的動作驚了一下，有些慌亂地沖他躬了躬身，下意識要去看季宸寧。

  此時慌亂過甚，她並未發現這些天的密切相處讓她對季宸寧的感情不再是單一的恨意，更成了遇到意料之外的事時下意識的依靠。

  只是這種潛意識實在被壓抑的緊緊的，不見人的時候去找，真見已坐進后座的季宸寧落下車窗露出那張刀削斧鑿般的側臉，程稚心又被激出了一股排斥之意，低頭便要往副駕駛走。

  賓利后座雖然空間尚算寬敞，但一路上都要對著季宸寧的側臉……

  

  「坐這兒。」季宸寧的聲音從尚未升上去的車窗內傳來，程稚心動作一僵，到底還是老老實實繞到另一邊上了后座。

  在季宸寧面前她沒有說「不」的機會，但是行為卻是無處不透出那個「不」字的——上車後程稚心便利落的坐在車座上，目光直視著前方的道路，一絲一毫的餘光都沒分給身旁的男人。

  就算這樣，季宸寧的嘴角還是不由自主的勾起，眼神也變得溫柔幾分，周圍的氣勢也變得親和了些。

  宋豊開車並不很快，原先便是中規中矩的速度，現在揣摩著主子的心思更是放慢了幾分，似是在讓兩人好好感受如此平和的相處時光。

  臨江別墅到季氏雖不算近，但再慢也不過半小時就到了，車穩穩的停在車位上，而一直看著窗外景色的程稚心也被地下停車場灰白的牆壁逼得收回了視線，規矩的坐在車座上。

  季宸寧早已一臉正色的坐正了身子，仿佛剛剛時不時偷瞄幾眼的不是他，只道：「記得今天緊跟著我，不要亂跑。」

  他是被季疏雨和這些個員工給弄「怕」了，在家時還能把人藏著，這會兒來了公司總不能這樣了，若有人真要對程稚心做什麼，他一個轉眼看不住的功夫只怕就要出事。

  想到當初在派出所里看到人縮在牆角的樣子季宸寧便是一陣堵心，誰知他這番好意程稚心卻接都不接：「季總，我來公司應該是要工作的吧？」

  季宸寧被噎了一噎，臉色頓時有些難看：「今天你的工作就是整理上個季度的報表！有些資料在我電腦里，我的東西你還要帶出辦公室看？」

  ……你是老闆你說了算。

  程稚心暗暗翻了個白眼不再跟人爭論，只推門下車站到了宋豊身後半步，規規矩矩的跟著兩人進了電梯。

  她一直低著頭沒察覺，宋豊卻是瞬間就發現了下了車之後的主子微微皺著眉頭面色不悅，顧出電梯時特意往後讓了半步，算是與程稚心一同走在了季宸寧身後。

  男人身穿精緻裁剪的黑色西裝，亮黑色的黑色皮鞋在陽光的映襯下高級優雅，再配上他稜角分明的臉龐，絕對配得上天之驕子這四個字。

  他身後的宋豊自也是氣質不凡，唯程稚心因為這些日子飲食不調氣色不佳，被兩人的氣場襯得越發單薄。

  三人甫一出了電梯，立時引來了許多或明或暗的目光。

  頂層只有總裁辦與秘書室兩間辦公室，但不少上來交拿文件或辦公事的，看到程稚心後自是好奇。

  「那是誰啊？怎麼跟季總一起上來的？」

  雖說先前程稚心只在這公司待了幾天，但到底是在策劃部和秘書室混了個眼熟，便有認識她的掩著口小聲介紹：「程秘書麼，前些日子來上了幾天班，引得公司里好不安寧呢。」

  「我怎麼沒聽過呢？」

  「待了幾天就走了唄，我聽說是跟人事部炒了的那個段經理不清不楚的，嘖。」

  聽的人更是驚訝：「那她現在怎麼跟季總……」

  怎麼能乘坐VIP電梯，還能跟季總一同出入？

  這倒是沒人知道了，不過是人便有嫉恨心理，尤其是這些見慣了上流社會中感情往來的人，雖然沒認真說出來，但看過來的目光中還是隱隱藏著不屑與嫉妒。

  只是礙於先前宋豊上傳的那份「公告」，被工作挾制著不敢將那些猜測說出來罷了。

  程稚心當初來公司時便想到了這種千夫所指萬口所唾的情形，如今心理上倒是沒有多少不適，就當做沒看到沒聽到，跟在季宸寧身後進了總裁辦。

  不管來匯報工作的林菁什麼態度，抑或是下面員工中傳成了什麼樣，接下來的一整天季宸寧果真像早晨時說的，無論是開會、批閱文件又或者是視頻通話，身邊永遠跟著一個程稚心。

  一方面他並不希望再發生像上次一樣的事情，另一方面……他也可以藉機多和她在一起。

  若以前有人同季宸寧說他以後可能學周幽王為美人不惜搭上江山，他可能會親自教教對方什麼話不能說，但現在……

  季宸寧拿餘光掃了一眼老老實實坐在他辦公室沙發上的人，覺得自己不知哪天真有可能幹出那種事來。

  對季宸寧此舉，男員工紛紛表示自家老闆鐵樹開花了，而有些懷著一步登天的想法卻偏沒門路的人自然氣的肺都快炸了，看著程稚心的眼神仿佛要生吞活剝了似的。只不過礙於程稚心和季宸寧寸步不離，又不方便下手，所以只能用眼神攻擊著全程面無表情的人，心裡暗罵和詛咒了她無數遍。

  許是這幾天難得能跟人「獨處」這麼久，季宸寧一時忘形，直到找宋豊時對方說在食堂他才意識到自己沒吃飯，就連身邊的程稚心也一起跟著挨餓了，這才難得訕訕的開口：「去吃點東西吧。」

  身邊的人依舊沒什麼表情，但總算開口說了她今天和季宸寧說的第一句話：「不用了，我不餓，我想去天台散散心。」

  說完她不再看季宸寧，獨自一人離開了辦公室。

  季宸寧下意識的追過去，不想剛出辦公室，宋豊手底下一個小助理便像後面有什麼要命的東西一般跑過來，就差和他撞個滿懷。

  他斥了一句：「慌慌張張的幹什麼？」眼看程稚心進了安全通道，也沒空理會小助理，抬步就要往那邊走，卻不想被一臉菜色的小助理攔了下來：「季季季總……」

  程稚心的背影已經消失在了拐角，見不到人季宸寧才將注意力收回來：「有話說話！」

  這些個助理秘書也就宋豊林菁在他面前能敞快些，其餘人本就怕他，叫他現在用不耐煩的眼光一瞪更是話都說不利索：「季，季總監說有事跟您商量。」

  「季疏雨？」

  「是啊……」助理欲哭無淚，「季總，這……這怎麼辦……」

  先前因為季疏雨作怪，季宸寧對這個妹妹防的格外嚴，宋豊也得了話說不能再隨意讓她接觸到程稚心，因此一貫在公司里來去自如的季疏雨今天見哥哥一面還得等著預約，幾乎快要把他們那辦公室給拆了！

  若其他事他可能會斟酌著處理，但季疏雨來是為了什麼不用想就知道，季宸寧沒空理會這些，扔下一句「讓她回去」便往樓梯間去。

  「季總……」助理還要問什麼，可話還沒來得及說便見走了幾步的頂頭上司停住了腳步，頓時鬆了口氣——季總果然不會不顧他們生死的吧！

  卻不想季宸寧聽住步子，頓了下步子只道：「定幾樣醉仙居的飯菜，稍後送到我辦公室。」

  頭都沒回的扔下這句吩咐，季總便步履匆匆的追進了樓梯間。

  「啊？」

  徒留助理哭喪著臉，愣愣的看著自家老闆離去的背影，感覺自己被全世界拋棄了。

  但工作性質便是如此，就算再想逃到天涯海角去，助理也只能強迫自己一步一步的挪回辦公室，頂著全辦公室同僚的目光敷衍季疏雨。

  「這個季總監……季總說……額……」助理一邊接受著季疏雨眼神的「沐浴」，一邊硬著頭皮說著自己臨時想出的理由，「季總最近會議特別多，現在正在和一個很重要的合作商開會，特別忙……額……」

  季疏雨坐在助理辦公室的椅子上，化著精緻眼妝的眼睛裡漸漸盛滿了惱怒，看著助理為難的模樣，一字一頓的說道：「你，是說，我大哥現在沒空，很忙是嗎？」

  助理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為了保住自己的飯碗，還是咬緊了牙關應道：「是。」

  「呵……」季疏雨冷笑一聲，「你這是拿我當什麼都不知道的傻子耍呢？」

  她又怎麼會不知道這是季宸寧用來糊弄自己的藉口？可偏就連這個搪塞自己的助理，也不是她能隨意動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