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這一天，老先生把郭曉嵐和劉幼誠叫到家裡，研究他們所面對的事。

  老先生沉痛地說：「任俊傑不甘心在與華興合作房地產上的失敗，又在飛機場導演了這場戲，造成王瑩姑娘差點喪命，華興不得不面對這個事了，現在就來研究研究怎麼辦吧。」

  

  郭曉嵐氣憤地說：「任俊傑純粹是個無賴，飛機場上的車禍，是他導演做戲造成的，一切後果都應當由他負責。」

  老夫人說：「理是這樣的理，但面對那麼多的職工，能跟他們講得清嗎？肇事的司機沒有經濟能力，王瑩姑娘的傷要治，還需要賠償損失，任俊傑連給職工發工資都發不了，他怎麼負責，那不就苦了王瑩姑娘嗎？」

  郭曉嵐帶著情緒說：「那是王瑩碰上了一個惡棍經理。華興不能因為同情王瑩，就便宜了任俊傑那個惡棍。」

  老夫人說：「不要那樣說，王瑩以及其他四個獻花的姑娘，雖說是被任俊傑操縱的，但她們都是純真善良的，她們迎接我們，給我們獻花，出了車禍，我們怎麼能不管呢？我一想到王瑩姑娘險些喪命，心裡就難受得不得了。」老夫人說著，流下了眼淚。

  聽了老夫人這話，郭曉嵐沒有再說什麼。

  老先生說：「王瑩姑娘的事就這樣定了，一切治療花銷和賠償，都由華興出。還有，和新潮服裝公司合作房地產的事，有什麼想法，說說。」

  郭曉嵐聽說還要和任俊傑合作房地產，立刻堅決地反對說：「管了王瑩的一切就夠便宜任俊傑了，同他合作房地產，絕對不行！」

  老夫人說：「我同意。因為彩虹是任俊傑救下的。」

  老先生說：「是。說明不好的人，也會有好的時候。我們這回是遇上了一個強手，任俊傑雖然是個我們所看不上眼的人，可他百折不撓，導演出一個又一個戲劇，使我們面對的，不僅是任俊傑，還有他公司的全體職工，特別是車禍幫了任俊傑的忙，我們沒有辦法不同意了，就這樣定了。」

  任俊傑拿到華興投資公司的錢，就召開轉產慶祝大會。他在大會上對全公司的人講，這次勝利轉產是全公司職工百折不撓爭取得來的，他感謝大家為公司的輝煌未來所做出的偉大貢獻。他將和大家一道，奮力推進房地產開發，造福民眾，努力改善職工們的生活。他講，隨著時間的推移，人們就會越來越清楚地看到，他們其實也是在為華興人造福，會不斷增值華興的資產。他還講，與華興合作之所以走那麼多的彎路，不是華興的主人不願意，是別有用心的人在搗亂。他至今不知道那個別有用心的人用的是什麼心，既然現在合作成功了，就不追究了，原諒她了，但願以後她不再搗亂。等等。

  慶祝大會結束後，任俊傑請全公司的人聚餐，大吃大喝了一頓。

  可讓任俊傑沒有想到的是，他晚上回到家裡，正要向老婆誇耀自己的偉大勝利，卻遭到老婆季月琴的一番指責。季月琴批評他做得過分了。任俊傑問她，他怎麼做得過分了？

  季月琴搶白他說：「都已經與華興投資公司合作成功了，為什麼還要在會上大損郭曉嵐呢？」

  任俊傑笑著說：「那又怎麼了？我就要損郭曉嵐，出出我心裡的氣，郭曉嵐她還能把簽了字的文件毀了不成？」

  季月琴點著他的腦門說：「我說的不是合作房地產的事，是你那樣做，會促使郭曉嵐離開華興。郭曉嵐要是離開了華興，離開了那個家，劉幼誠就要娶能生育的老婆，我的計劃就落空了。」

  任俊傑不以為然，說：「你那計劃是空想，根本沒有可能。只有我做的，才是實實在在的事。我一定要通過房地產發大財，達到收購華興投資公司的目的。」

  季月琴翻了個白眼說：「你那才是空想。我的計劃是最靠得住的，我能不動聲色，把劉姓的萬貫家產變成任姓的萬貫家產。」

  兩個人爭吵了很長時間。

  在任俊傑轉產房的產的第二天，屈躍到醫院看望女友王瑩。他對王瑩說，他已經辭了在任俊傑公司的工作，準備去深圳打拼。王瑩問他，好容易轉產了，為什麼要離開？屈躍說，任俊傑當初請他去，是說要振興服裝業，可任俊傑欺騙了他，還差點要了王瑩的命，他恨任俊傑，不願在任俊傑手下荒廢專業，為任俊傑賣命。

  郭曉嵐是在無奈之下接受了老先生的意見。從心裡講，她根本就不同意。她討厭死了任俊傑。可老夫人和老先生都說，是任俊傑救了彩虹。郭曉嵐在心裡說：「如果不是任俊傑在機場導演那個鬧劇，會出車禍嗎？彩虹用得著任俊傑救嗎？」

  然而，彩虹畢竟是任俊傑在險情之下救出來的。正因為這個，她當時沒有再說什麼。

  事情過後，郭曉嵐對冰岩說：「我曾想利用劉幼誠與任俊傑合作房地產的事，離開華興，離開那個家，做成我的事。可我爸媽沒有同意與任俊傑合作。這次爸媽同意與任俊傑合作房地產，畢竟有一定的道理。在這樣的情況下，她要不同意，我再硬鬧，便顯得不近人情，連彩虹都可能反對我。所以，只能這樣。但我還有別的辦法的。」

  冰岩好奇地問：「老佛爺還有別的什麼辦法？」

  郭曉嵐緩緩地道：「我決定用怠工的辦法對付劉幼誠，對付我爸媽。你在酒店給我準備套房子，我以後不在家裡住，不用在公司里頂班，那樣有事都找我，沒完沒了。我以後會經常躲到酒店裡來。這樣劉幼誠遇事不管也得管。劉幼誠也不能總去我爸媽那裡告狀。時間長了，劉幼誠和我爸媽就會厭煩我。加上孔玉愛會為劉幼誠著想，他們就會越走越近的。」

  冰岩稱讚郭曉嵐的辦法很好。因為郭曉嵐如果成功了，等於她也成功了。郭曉嵐離開了劉幼誠，孔玉愛會補上那缺。所以，她很快給郭曉嵐準備好了房子。

  圖師傅和王虎馴看到老闆黎百度從老家過年回來了，就詢問他回老家過年的事。圖師傅關心地說：「老闆到了該結婚成家的年齡，這次回老家過年，是否有相親的好事？說給我們分享一下吧。」

  黎百度失笑道：「還真有這事。只是我沒有見家裡要我見面的姑娘。」

  「這是為什麼？」圖師傅問。

  「我的事業未成，怎麼能結婚成呢？」黎百度聳聳肩說。

  黎師傅就問黎百度說：「您的大事都跑了兩年了，還沒有找到願意投資幫您的人嗎？」

  黎百度攤攤手說：「是啊，還沒有，可能還沒有遇上懂我項目的人。」

  「老闆找沒有找過華興投資公司？」王虎馴問。

  「一年前找過，他們不願意投。」黎百度說。

  「您找的誰」

  「我找的劉幼誠董事長。」

  「您找郭曉嵐總經理看，聽說華興投資公司是她說了算。」

  黎百度聽了王虎馴這話，覺得有道理，就去華興投資公司找郭曉嵐，幾次都沒有找到。他問華興投資公司的人，但得到的答覆都是，他們不知道郭總經理去了哪裡。

  王虎馴得知黎百度幾次都沒有找到郭曉嵐，就建議黎百度去五洲大酒店找找看。王虎馴告訴他，聽人說，郭總經理和五洲大酒店的冰總經理是好朋友，她常去那裡。

  聽了王虎馴這話，黎百度想起了聽到的華興投資公司在與新潮服裝公司合作房地產上曾經內部意見不一致的傳言。他分析，也許是劉幼誠董事長和郭曉嵐總經理的意見不一致，在鬧矛盾，所以郭曉嵐總經理經常不在公司里上班。根據這樣的分析，他估計郭曉嵐躲在五洲大酒店的可能性很大。

  郭曉嵐躲在五洲大酒店裡，不叫冰岩對任何人說，所以酒店的其他人和華興投資公司的員工都不知道她在酒店。每天的三頓飯都是喬芙蓉送到她房間的。

  黎百度來到五洲大酒店，登記了個房間住下了。他在酒店裡來來回回地轉著，看到冰岩總經理的辦公室里沒有郭曉嵐。雖然他沒有見過郭曉嵐其人，但他相信只要他看見了郭曉嵐，就一定能分辨得出來。幾次從冰岩辦公室門前經過，看到從冰岩辦公室里出來的幾個人，肯定都不是郭曉嵐。有次他看到了冰岩辦公室的裡邊有個女的，他能肯定那女的一定就是冰岩總經理，而且他判斷裡邊肯定沒有郭曉嵐。那郭曉嵐會在哪裡呢？一定是在某個房間裡住著吧？黎百度曾想過詢問酒店裡的人，但他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他想，如果郭曉嵐躲在這裡不願意見人，他一個不相識的人找她，這裡的人怎麼會告訴他，讓他跟郭曉嵐見面呢？

  這天，到了吃午飯的時間。黎百度還沒有發現郭曉嵐的蹤影，正想去吃飯，忽然看到有個人像是提著食盒，從餐廳那邊過來，邊走邊看著周圍，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便尾隨著偷偷跟過去，看到那人進了一個房間，放下手裡提的食盒，出來走了。

  黎百度在那人離開後，迅速過去查看，那房間是616，他記住了。隨後他就離開那裡，在附近閒逛，同時暗中注意觀察。

  過了一會兒，送飯的人又進去了，這次是提著食盒走了。

  黎百度還注意到，送飯的這位姑娘風度姣好，不像是一般的服務員。綜合各方面的情況分析，在616房間裡住的一定就是郭曉嵐。

  黎百度來到了616房間的門外。

  這時，郭曉嵐正在屋子裡踱步。她走到門後邊，不經意地通過貓眼往外看，就看到了黎百度。

  黎百度這時候正在門外邊湊近貓眼看。

  兩個人，目相對。

  郭曉嵐感到很吃驚，心想這人是誰呢？難道知道她在這裡嗎？他要幹什麼呢？

  黎百度也吃了一驚，條件反射般離開門前，往遠處去了。這時郭曉嵐反倒把黎百度看了個清楚。她覺得這個人像是在哪裡見過，但想不起是在什麼地方見過的。她想開門看個真切，手剛伸出又縮回了。

  郭曉嵐等了一會兒，從貓眼裡再也看不到那人了，就有些著急，忍不住開了門。

  此時，黎百度正想再到616門前去，聽到開門聲，趕快躲避。

  郭曉嵐出了門，看看前後都沒有人，就朝著那人消失的方向，邊走過去尋找。

  黎百度又來到了616門前。

  郭曉嵐去那邊沒有尋到他，就一邊往回退一邊還不停地看著那邊。結果，黎百度緊躲慢躲，兩個人撞到了一起。

  郭曉嵐吃驚地轉身回頭，兩個人四目相對，一下都被對方吸引了。那種一見鍾情的目光，相互糾纏了足有幾十秒鐘。這幾十秒鐘的時間，似乎濃縮了彼此多少年的期待，多少年的尋找。郭曉嵐紅潤的嘴唇慢慢地張開來，發出有點顫抖的聲音說：「您，您好。」

  「您好。」黎百度的聲音也有點顫動，但他的聲音比郭曉嵐的聲音要大。儘管黎百度這時和郭曉嵐一樣的激動，一樣的忘我，可他畢竟是個男子漢，很快清醒地意識到，他是來找郭總經理有事的，所以就問她：「您，您是郭總經理嗎？」

  「啊，我，我是，是郭曉嵐。」

  「我找您，找您有事。」

  「是，是嗎？請進屋裡說話吧。」

  兩個人進了屋。郭曉嵐請黎百度在沙發上坐下，用有些顫抖的手給黎百度倒了一杯水。她似乎是為了讓自己鎮定起來，就趕快坐下來。問黎百度有什麼事找她。

  黎百度便給郭曉嵐說起了他想做的項目。黎百度從世界上誕生網際網路說起，說到了它的應用和發展，說到了它的遠大前景，說到了它將改變人類社會的生存環境，說到了中國的崛起和中國在這個方面的巨大差距。他在說的過程中，見她聽得很認真，知道她聽懂了，而且聽得很感興趣，所以就儘量往詳細里說，直到說得郭曉嵐頻頻點頭。等他感覺說得差不多了，一看手錶，已經說了兩個小時，就趕緊打住了，總結說：

  「說得通俗易懂一點，就是研發搜尋引擎軟體，給網際網路插上飛天遨遊的翅膀。將來有了這個軟體，人就可以把從古至今的一切文化，這個世界上的一切東西，都濃縮集中到一個很小的軟體里，想看什麼，無需費勁，只需用指頭一點，就能搜索到眼前。也可以說，有了我公司的不斷研發，我們的人將無所不能，我們人的能力將比天大。所以我的公司要叫天網公司。」

  郭曉嵐聽完，高興地說：「太好了！很長時間沒有聽到這樣好的項目了。您研究出這項目，有多長時間了？」

  黎百度便把他大學畢業出國留學，留學期滿，如何研發出這個項目說了一遍。原來他們都曾是北京大學的學生，留學也都在美國的同一所大學裡。郭曉嵐比黎百度早三年回國，他們是學姐學弟的關係。

  郭曉嵐不解地問：「這樣好的項目，為什麼回國兩年多了還沒有做呢？」

  「因為沒有找到資金。」

  「為什麼不早來找華興投資公司呢？」

  「我來過，是……」

  「我明白了，是董事長接待的您。他一定是沒有聽懂您的項目。他比較謹慎，現實的他敢投，未知領域裡能賺大錢的，他都拿不準，不敢投。您這項目需要多少錢？」

  「需要8000萬。」

  「我給你一個億，打寬裕點。」

  黎百度激動得不知說什麼好。

  郭曉嵐傾情地看著黎百度說：「我估計用不了幾年，您的身價將是幾十個億。華興投資公司尋找的正是您這樣的合作夥伴，您明天就到華興投資公司簽約吧。」

  黎百度騰的站了起來。郭曉嵐也騰地站起來了。兩個人的四隻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郭曉嵐第一次觸電了似的，欲放手，卻又握緊了。

  慌亂之下，郭曉嵐正好想起還沒有問對方的姓名，就笑著說：「不好意思，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姓呢。」

  黎百度也笑了，說：「是我不懂規矩，求您幫忙，卻連自己的姓名都忘記告訴了。我叫黎百度。」

  「李百度？」郭曉嵐感到這個名字既怪，又很熟悉似的。

  黎百度糾正說：「不是李百度，是黎百度。黎明的黎，眾里尋她千百度的度。」他還告訴郭曉嵐說：「我這名字，是我爸媽給我起的，可能我這名字里，包含著我爸媽的情感經歷。」他說著，掏出名片來，遞給郭曉嵐後，就匆匆忙忙地告辭了。

  郭曉嵐在黎百度離開後，看著黎百度留給她的名片，感到像做了一場夢似的。她反覆地念著名片上的黎百度，黎百度，回想黎百度說過，這名字包含著他爸媽的情感經歷，難道上輩人的情感經歷，要在他們這代人身上重演嗎？

  屋子裡的報時鐘，敲響了五點的鐘聲。郭曉嵐如夢方醒，仿佛如同在美好的回憶中被驚醒了似的。她一看快到了晚飯的時間，趕快悄悄離開了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