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亦留你在此

  「那你知道千鳥同學大概在哪個方向麼？」

  織雪學姐看著我，並沒有立刻告訴我答案，而是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我還以為你沒有在乎的人。」

  雨落在傘上的聲音無比清晰的傳入耳畔，我不知道該如何回應織雪學姐的話語。

  但她只是在短暫猶豫後就抬起了手，指向了左邊的山坡。

  「雨太大了，具體我不知道，但大概就在那個方向。」

  「我知道了，謝謝你織雪學姐。」

  我轉身準備立刻跑過去查看，但有一股輕微的力量拉扯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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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頭看去，織雪學姐正拉著我的外套，這看上去已經用盡了她的全力一般。

  「月島，你...還記得我的請求吧？」

  織雪學姐的眼神中沒有任何亮光，她吞咽唾液涌動著喉嚨，儘可能讓聲音清晰一些。但恐怕這樣的舉動，都讓她乾澀的咽喉無比疼痛吧。

  「我會盡力的...」

  我不能在這種情況下完全答應，但一定會盡力而為。

  但織雪學姐顯然不能接受這樣的答案，瘦小的手臂仍然盡力的抓著我。

  我只要稍微用力，就能將織雪學姐甩開，這也是在這樣緊急情況下最好的選擇。

  但面對已經這樣的織雪學姐，我實在沒有力量繼續讓她更加痛苦。

  「學姐，你剛剛說『還以為我沒有在乎的人』對吧。

  可能在一個月前，我確實沒有。但現在的我，很擔心千鳥同學的安危，她就是我在乎的人。

  但除了千鳥同學以外，我同樣不想看到學姐你變成這個樣子。

  所以，我一定會盡力而為的。」

  織雪學姐的眼中似乎變得稍微亮了一點，抓緊我的手也慢慢鬆開。

  沒有再說什麼，我走向了學姐所指方向的山坡邊沿。

  .......

  洶湧的雨水瘋狂沖刷著山體邊緣的泥土，白色的雨點染上淡黃的污垢，像是奮不顧身，追逐著火光的飛蛾一般。

  這個方向的山體比較陡峭，不像我那晚落荒而逃的那邊。那邊就算是我在半夜跑下去的時候，也只是造成了輕微的骨裂縫。

  但這邊顯然不同，光是站在邊沿望下去，感覺就像是一頭深淵巨獸張開自己的口腔，將漫天的雨水盡數吞噬到其中蔓延的深綠中。

  尤其今天還有這樣的大雨和狂風，讓人更加的不安。

  我很害怕，但比起我自己的害怕，我更害怕千鳥同學出什麼事情。

  在天威（雷鳴）的呼喊下，我將雨傘收了起來，空出雙手，也一步一步的邁了下去。

  在比較危險的地方，我就尋找著樹枝緊緊抓住，在暴雨中變成僅有的支點。

  雖然還長有不少洶湧的野草，但都被水流滲透土地淹到了根莖，我怕用力抓著的瞬間，就會滾下去，像雪球一樣被泥土和草堆吞噬。

  我就這樣一點一點的走了下去，但在即將接觸地面的時候，還是滑倒了一下。

  「好痛....」

  下面的地面恰好不是土地，而是堅硬的石塊。

  我抬起作為支撐的手臂，一層皮膚被劃破，滲出了紅色的血珠。

  我放下手，不去看這這份傷勢，重新將破舊的雨傘撐開，用濕潤的袖子抹了抹臉上和頭髮上的水分，雖然效果一般，但也能確保一部分視野。

  「千鳥同學！！」

  我一邊走動，一邊大聲呼喊，希望能得到回應。

  但在這片雨中，我努力的吶喊，實際上能傳多遠，我自己也不得而知。

  這樣的吶喊，多半也只是給我自己心理安慰吧、

  我觀察著地面，想要尋找千鳥同學的足跡，但這裡的地面都被腐爛秋葉和繁茂的草地所籠罩，很難找到具體的方向。

  不過他們是尋找日向同學墜落的屍體的話，想必不會太過遙遠。

  我來回走動的看著周圍，盡力的呼喊，以扇形的方式搜尋，這是愚笨的我所能想要最好的方式。

  終於在十多分鐘後，我終於看到了人影出現在視野中。

  我邁動著腳步迅速沖了過去。

  眼前是兩名女性....和一具腐爛的屍體。

  千鳥同學站在屍體的旁邊，雨水早就浸濕了她的衣服和臉頰。

  她身上的衣服已經破舊不堪，似乎摔倒了不少次，有不少土黃色的泥點。

  但卻將我借給她的外套抱在懷中，看上去只是髒了一些，並沒有破損。

  在蒼白的雨水中，她似乎無比的寒冷。

  但這份寒意不光源於她本身穿著的單薄，更是因為面前的場景。

  乾癟的身體被同一所學院的女性制服所包裹。

  雨水沖刷著在腐爛中誕生的新生，歡呼雀躍，或痛苦著。

  胃部拉扯著我的神經，初次看到如此真實場景的我將傘丟在一邊，回頭瘋狂嘔吐著胃酸。

  儘管我已經思考過這副場景，儘管我最近做噩夢夢到過很多次，但真的出現在眼前，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我還是無比的狼狽。

  而就在我繼續乾嘔的時候，有一雙腿踢到了我的側腹，讓我痛苦的倒在了地面上。

  我睜開眼眸，面前是一個頭髮散亂，看上去有些瘋狂少女。

  「陰瑾學姐....」

  「別礙事！」

  我默念了一下她的名字，但她卻又踢了我一下。

  但我怎麼可能不礙事。

  我死死抱住了她的腿部，用力向上抬起，在濕滑的地面上，單腳根本無法支撐站立。

  她也摔倒在地上，我則趴在了她的身上儘可能的束縛她。

  伸出來的手用力敲打著我，扣掐著我的面部，但在她精疲力盡之前，我絕對不要放手。

  在不知道過了多久後，她終於失去了掙扎的力氣，而我面部也失去了原本的感覺，只剩了強烈的刺痛和灼燒感。

  我看向了旁邊，千鳥同學依然麻木的站在原地，目光匯聚在日向同學的遺體上，像是已經身處另一個遙遠的地方。

  「千鳥同學。」

  我用力的吶喊，但卻無法將千鳥同學從這種狀態中喚醒。

  「千鳥真月！！」

  我情急之下，我第一次叫了她完整的名字，而她也像是終於醒過來一般，望向了旁邊的我。

  「月島...」

  她輕輕叫著我的名字，像是疑惑著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千鳥同學，我們準備走吧。這不是你的責任。」

  「不對，這就是這個女的的錯！」

  我身下的陰瑾學姐也聽到了這句話，再次激動的掙扎著。

  「千鳥同學只是沒有阻攔這一切，真正傷害到日向同學的，是你和你的家人。」

  「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身上傳來更加強烈的抵抗，這句話顯然刺激到了陰瑾學姐，她的力量突然增強，一把濕潤的泥土也甩在我的臉上。

  在這期間強行翻過了身，反而將我壓在了下方。

  「日向陽菜只是將自己偽裝成受害者罷了，她不缺錢，不缺父愛，不缺母愛。

  留在那個家裡也是她自己的選擇，她只是自顧自的讓自己可憐，讓自己孤立，博取其他人的同情和吸引那個女人的注意。」

  她話語的最後看向了旁邊，那是千鳥同學的方向。

  「在被我欺凌的時候，她也會一遍一遍的笑著說，『千鳥同學會幫助我的，千鳥同學會幫助我的。』

  真是噁心到了極點，但實際上，她所信任的千鳥同學根本什麼都沒做，只是看著她被欺負，視而不見的維持著自己一如既往的形象。」

  「就算如此，那你欺負她，就沒有做錯任何事情麼？」

  「我只是拿回自己應得的東西，而且這是陽菜她自己希望的，你根本不知道她有多扭曲，你對她根本什麼都不明白！！！」

  她再次狂吼著，理性從她眼中笑死，死死掐著我的咽喉。

  儘管我拼命的抵抗，但手臂因為先前的摔傷和制服對方而變得有些無力，而在這樣的暴雨和難以呼吸的窒息中，我像是溺水了一般難受。

  種種畫面和話語湧入我的腦海，千鳥同學對我的幫助和救贖，織雪學姐教育我時的樣子，木櫂先生沉重的表情，由香女士瘋狂的樣子，最後還有眼前這個死死掐著我的咽喉的陰瑾學姐，她面頰上划過，滴落在我臉上帶有餘溫的液體。

  我知道這不是雨水，而是情感。

  「陰瑾學姐...你才是最無法接受的吧，無法接受自己害死了日向陽菜，害死了自己妹妹。」

  我拼命傳達出的話語讓手腕上的力量放鬆了一些，我一邊捂著喉嚨咳嗽著一邊從對方身下掙脫。

  「你到底知道一些什麼？日向陽菜根本不是我妹妹。」

  陰瑾學姐依然想要發怒，想要偽裝自己實際的情感，但實際上根本埋藏不起來，我也不會再給她這樣的機會。

  「當然，我自然清楚這一點，日學同學的姐姐，是織雪學姐。」

  我拿出了一張已經有些皺巴巴的名片，上面清楚的寫著一個塗改過名字，砂田木櫂，也就是日向同學的父親。

  而原本的姓氏，自然就是日向。

  「雖然不知道具體情況，但從木櫂先生和由香女士對立的樣子就可以看出來他們之間的矛盾。

  每次在電視上接受採訪也是，木櫂先生不見得是對女兒的失蹤漠不關心，而是因為他想要儘快逃離由香女士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