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愛而不棄

  兩年過去了……

  今天晴空萬里、萬里無雲、無雲無霧。一輛半新半舊的小車正在徐徐開進一個大宅子裡——它的主人在一年前把它買了下來。宅子裡的工人一看到這輛車，就趕緊打開了門閘，讓車開到主樓的前面。車上的人扭過頭去看了一眼身邊靜靜躺著的一大束玫瑰花。

  「你一大早就來了呀，艾燁。」他一下車，家中的老保姆就跟他打了招呼，艾燁趕緊向對方行了一個合十禮。

  「早上好啊，鄒嬸，阿姨呢？」

  「在裡面等著你呢，只是一年沒有見，你都帥成男神范兒啦！」

  「哈哈，您應該說我黑成李逵了才對。」

  「哪裡黑了啊？最近正在流行你這種黑古一樣小麥色呢。」鄒嬸一邊打趣地說，一邊綻開了笑容，看著眼前這位每年都來造訪的年輕人——今年已經是第三年了。

  眼前的這個小伙子，一年前還穿著大學的校服，現在卻換上了一條休閒西褲和一件淺色的襯衫。還有他的身高，本來已經到了停止長高的年紀，沒想到又比上一次見面增高了幾厘米，所以他穿上制服的氣質頓時不凡。他的表情也多了幾分成熟的味道，眼神更加堅定，笑容更加有魅力。鄒嬸情不自禁地要提及到這一番變化。

  「你是剛從工作的地方過來嗎？」

  

  「是的，我四個小時前就下班了，然後就直接來這裡了。」

  「哦，但你還是中途去了一趟花店呢。」鄒嬸偷笑了一下，同時用下巴示意了一下那束玫瑰花——那束花正在被滿臉笑容的艾燁抱在懷裡。

  「那你應該很累了吧，進來進來，我給你準備早餐。」艾燁聽到對方的招呼，趕緊熟稔地走了進去，他一邊走一邊把目光往上抬，看著眼前的一切，流露出一種思念的表情。

  原來他已經有一年沒來這裡了呢。

  「嗷，艾燁，怎麼這麼早就來了呀？有沒有睡覺啊孩子？」此時，家中女主人的聲音傳了過來，艾燁把自己四處張望的目光收回，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然後他就看到一個氣質優雅的中年女人站在不遠處對著他，臉上掛滿微笑。

  「您好，阿姨，祝您生日快樂。」艾燁趕緊走上前去給對方送上那一束玫瑰花，對方笑納，但是這個「笑」裡面……充滿了哀傷。

  「你不用每年都這樣做的啦，艾燁。」這句話跟之前一樣，而艾燁也是以同樣的一句話回答了對方。

  「您就讓我做吧，因為如果每年都有人替他給您送玫瑰花，他應該會比較開心。」

  「艾燁。」裴桃只是輕聲呼喚了一下艾燁的名字，現在的艾燁已經成長為一個有擔待的年輕人啦。

  這個代替她兒子盡孝道的年輕人。

  以前每一年，幫她摘下玫瑰花然後插到花瓶里的是她心愛的兒子，但是三年前發生的事情，逼迫著自己的兒子需要背井離鄉，遠走他方。但是，她兒子不在家的第一年生日當天，有一個長相黝黑的小伙子拿著一支玫瑰花跑到自己家來。

  『我是來代替他給您送玫瑰花的，阿姨。』

  那時候她只知道緊緊抱著那個小伙子，潸然淚下，一邊哭還一邊跟對方道歉說，自己幫不上什麼忙。但是最應該傷痛欲絕的那個人卻用一種堅強的口吻安慰著她。

  『沒關係的，阿姨，他很快就會回來的。』

  雖然對方沒有把名字說出口，但她很清楚不僅僅是她在期盼著自己的乖兒子回到自己的懷抱，還有一個人也是在翹首期盼著有一天能跟兒子團聚。這個人一直被她視作親生兒子，儘量抽出了最多的時間來探望她。一年前，這個孩子順利畢業，並且在外府找到一份好工作，但期間也是電話不斷，經常對她噓寒問暖，還經常給她寄送各種各樣的特產。

  這個說好要替自己的兒子盡孝道的人。

  「謝謝你啊，今年給我送了這麼一大束啊。」

  「哈哈，因為我已經開始出來工作了呀，只送一支的話，就好像是從後花園摘來的一樣。」艾燁羞赧地回答了對方，然後跟著對方進入飯廳，像以往一樣跟對方共享了早餐。

  這個年輕人的外表和行為舉止發生了巨變，但是他的眼神還是沒有變過。

  他看著牆上那一張男生照片時的眼神還是一如既往地充滿了……愛意……思念……渴求。

  「艾燁你知道嗎？其實我也有禮物要送給你哦。」突然間，坐在桌子主人座的裴桃冒了一句，艾燁始料不及。

  「不用啊，我只想給您送禮物。」

  「哦，其實也說不上是禮物啦，我有一樣東西要拜託你一下的。」這回艾燁輕挑了一下眉頭，但還是心甘情願地應承了下來。

  「好！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的嗎？」

  「下個月的三號有空嗎？」

  「不確定，但是提前說應該沒什麼大問題。」艾燁答應了下來，裴桃笑了笑，然後繼續說道。

  「下個月我沒有空，因為正好有幾個VIP客戶要入住我們酒店，但是那天我還要去機場接一個很重要的人……如果你能夠替我去接他，那就最好不過了。」

  ！！！

  突然間，拿著勺子的手停在了半空，扭過頭去看著裴桃女士，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裴桃報之以微笑，然後再強調了一次……

  「他要回來了艾燁，他要回來找我們了。」

  鐺鋃！

  手中的勺子做了一個自由落體運動，撞擊到了大理石桌上。接著艾燁雙手捧著臉，自言自語道……

  「他要回來……他要回來啦……他是對我來說最好的禮物了，他……」這個男生好像要哭了出來，但是當他抬起頭來時，他卻對在場的兩位長輩展露出一個極致的笑容。此時，一束清晨的陽光從窗外射了進來，艾燁右手無名指上的那一枚戒指在陽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輝。

  「你去接他吧。」

  「謝謝阿姨！感謝感謝！！」艾燁只知道在口中呢喃說著這幾句話，因為他的心已經……幸福滿溢了。

  他一直等待的那個人，要再次回到他的懷抱中了。

  「麻煩調整一下座椅靠背。」

  「我已經調整了。」

  「哎喲，不好意思啊，還以為您的沒有調呢。」

  此時，飛機上的所有空姐空少都在偷偷望向一個坐在商務艙裡面的帥氣男生。這位男生氣質高貴讓人一見傾心、身材高挑讓人再見傾情，簡直就跟從電視劇中走出來的富家少爺一模一樣。他們所有人都在他身邊走來走去，想盡辦法服務對方，又或者跟對方搭訕。

  所以，剛剛那一幕的發生根本不足為奇，只是小少爺對此報之以一個迷死人的微笑，把那位年紀輕輕的空姐羞得滿臉紅暈。

  一會之後，各位空乘人員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系好安全帶，因為飛機即將降落了。小少爺把目光伸向舷窗外，看著這一片自己離開了三年的故土。

  兩年在德國的大學修讀本科，還有整整一年在倫敦修讀MBA課程，而現在……他正要踏上這一片自己心心念念的國土。

  裴牧慢慢閉上眼睛，回想起這三年來的種種，還有他讀完本科沒有第一時間回泰國的原因。

  害怕。

  這是他一直以來跟自己說的一個詞語。

  害怕……物是人非。

  害怕……時過境遷。

  害怕……歸來得太遲。

  害怕……他把機會留給了別人。

  種種的懼怕，讓裴牧推延了歸國的時間，而跑去攻讀了一年的碩士學位。

  雖然這三年來，有將近一千張照片通過社交網絡軟體傳到了他眼前。

  雖然每一年他都能聽到對方給他唱的動人歌曲。

  雖然有很多方面的跡象表明對方還在等著他，但他還是害怕。而現在他終於要回來面對這個事實了。

  如果艾燁的生命中出現了一個更合適的人，我也會滿心歡喜地向他道賀的。

  裴牧暗地裡跟自己說，因為這也是他一直以來想盡力做到的。因為雖然艾燁在自己的社交軟體上發布了很多照片，但他還是在彭沓和陳敏、還有其他老朋友的臉書上看到了艾燁的身影。他也看到艾燁跟小粉還保持著親密聯繫，艾燁跟自己的女同事也關係很好，艾燁……還有很多人進入到他的生命中。

  「嗯，是時候了。」小少爺最後一次跟自己說，然後把行李拿上，走下了飛機。

  很快，小少爺就通過了海關，去到行李轉盤那裡取到了託運的行李，因為他的大部分行李已經在一個多月前通過船運回到了泰國。他出閘後馬上四處張望，想找到那一張熟悉的臉，不管是媽媽或是鄒嬸，看到他的時候估計都會哭出來吧，但是……

  ！！！

  當他扭頭過去，看見一個捧著一大束白玫瑰擋住臉部的男子時，他著實吃驚不小。這個男子的舉動不知道引來機場來來往往多少人的目光。但是裴牧還沒有來得及多想什麼，他的腳步已經不聽使喚，一步一步朝對方走了過去，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當他站在對方面前時，對方才把那束花放了下來。

  「歡迎回家！」

  「艾燁！！！」

  穿著長外套的小少爺看著對方朝自己走過來，於是他在口中輕輕念出了對方的名字，雙眼正在迷糊……

  艾燁跟照片中的完全不一樣，因為照片並不能完全把艾燁的每一面拍出來。

  艾燁長高了。

  艾燁變帥了。

  艾燁的皮膚更接近小麥色了。

  艾燁變壯了。

  但是……艾燁看過來的眼神還是跟三年前的一模一樣。

  「你曾經要我答應過你的是嗎？如果我遇到了更合適的人，就要給自己一個機會，但是這三年來我從來都沒有把這枚戒指摘下過一次，我一直把戒指戴著。雖然我很想盡力按照你說的來做，但最終我還是盡力在別人身上尋找你的影子，你還記得這首歌的歌詞嗎……」

  「只要最後/你從不變心 /沒關係/我此心不變 /即使我心跳停止/你要等待我轉過頭去消失在人潮中/聽到嗎……」兩人牢牢記在心底的歌詞從艾燁的口中被念了出來，此時，兩人異口同聲地說了出來。

  「也要先等到這個地球停止轉動。」

  長著小麥膚色的男生看著眼前這個日思夜想的白淨少年，嘴角上揚，露出來微笑，然後用一種沉重的聲線說道。

  「即使這世界停止了轉動……我也不會停止愛你。」

  裴牧聽到這句話依然淚眼婆娑，雙手緊緊抱住那一束玫瑰花，艾燁開口問……

  「回來跟我在一起吧，裴牧，這次我永遠都不會放手的了。」

  沒有回答，裴牧只是撲過去緊緊抱住對方，帥氣的臉依靠在對方的肩上，正是這個肩膀給予了他無盡的勇氣與堅強。裴牧任憑淚水流淌在對方的肩膀上，但這是幸福和開心的淚水，此刻他那傷痕累累的心已經不藥而愈了。裴牧含糊地說……

  「我也從來沒有停止過愛你，即使一秒都沒有。」

  兩人在機場緊緊相擁，完全不在乎旁人的目光。此時午後的陽光斜照進來，映照在兩人右手無名指的銀戒指上。

  即使身邊圍滿了好幾十位吃瓜群眾，但他們根本不在乎這些。別人怎麼看待他們，也與他們之間的相愛程度無關。

  這段不期而遇的愛情，因兩人的不離不棄而令人盪氣迴腸。

  「你還是這麼可愛啊。」

  「但是你變帥了很多。」艾燁聽完之後咯咯咯地笑了起來，也趕緊替裴牧輕撫了後背，使其呼吸恢復正常。

  兩人讓時間靜靜地流動，沒有多說一句話。即使兩人還有無盡的言語想說，他們卻選擇用撫摸彼此的方式來傳達思念之情。

  「真不敢相信你也會變得這麼浪漫啊。」

  「你是說今晚的晚餐嗎？」裴牧打開了話匣子，艾燁聽到之後笑了笑，不禁想起先前發生的事。下午他在機場接到愛人之後，就把對方接到這一間豪華的酒店來洗塵。他不僅為裴牧準備了一頓浪漫的晚餐，還在酒店上面預訂了一個豪華間，最後他們躺在了這間大床房裡。這一連串一氣呵成的浪漫舉動怎麼不讓裴牧產生莫大的好奇心呢？

  「我出來工作了，已經不是以前那個窮得叮噹響的大學生啦，還記得那時候我連一雙球鞋都不捨得買呢。」

  「你做了工程師對嗎？」

  「你應該在我的那些照片上看到了吧。」艾燁說話還是不懂得拐彎抹角，同時他想要跟裴牧對視，裴牧的眼神卻有點羞澀地在躲閃。

  「是不是看到了？」雖然還是有點難為情，但裴牧還是點了點頭，同時解釋道。

  「你的照片陪伴著我經歷了很多艱難的時光，有時候我也在偷偷地想，你不是已經答應過我了嗎，為什麼還要每天這樣撥動我的心呢？」艾燁聽到之後挑了一下眉毛，不知道是該說還是不該說出來。接著他把自己的大手掌緊緊包裹著對方那白皙的手。

  「我遵守了約定啊，我已經很努力為自己留出機會了。」

  裴牧聽到之後有點小驚詫，雖然他不太願意聽對方繼續說下去，但他還是一副認真的模樣看這地方。只見艾燁把自己的身體抬起了一點，開始跟裴牧講述一直以來自己發生了什麼。

  「我曾經有一段時間試著跟小粉在一起過，但總歸是行不通。小粉也知道我沒有忘記過你，我只是把她當做朋友，現在我們還是兄妹關係，她還考到我們學院做我的學妹了呢。我工作之後，跟那裡的同事也玩過曖昧，但是卻走不長遠，因為每天晚上睡覺前……我都會想起你的臉。」

  艾燁一邊說一邊輕輕撫摸著裴牧的頭，其實他不說這些也行的，就讓這些往事隨風而去就足夠了。但他還是選擇了把所有的往事跟裴牧說，然後他還問……

  「那你呢？有別人了嗎？」

  「有。」

  艾燁聽到之後瞳孔馬上張大，而裴牧則抓過手機，打開了相冊。艾燁眉頭緊鎖，一副想要把相冊里的人暴揍一頓的樣子，但他還是低下頭去看了一眼。

  「這個12歲的小屁孩時時刻刻都在跟著我，就像我的貼身保鏢呢。」

  「你居然這麼大膽，把我嚇一跳啊，這不是你的弟弟嗎！！！」一聽到這個，艾燁就把手機隨手一扔，把對方緊緊抱住，然後鉗住對方的雙手，把裴牧弄得咯咯咯大笑。然後，裴牧抬起頭來看著艾燁。

  「我怎麼會有別人呢艾燁，我這每一天都在等待著你更新照片呢。」艾燁聽完之後放心地笑了起來，慢慢把雙手放鬆，獎勵了裴牧一個甜甜的吻，裴牧也心甘情願迎了上去。

  「你爸不會再來搞事情了吧。」裴牧的笑容開始慢慢消散，然後輕輕搖了搖頭。

  「他沒有時間來摻和我們的事了。」

  「為什麼。」

  「兩個月前……他被查出了肝癌早期。」艾燁聽到之後愣了一下，笑容馬上轉為一點擔憂的表情。他一看就知道，雖然對方的父親對他們做出了如此十惡不赦的事情，但裴牧還是很敬愛自己的父親。艾燁趕緊伸過手去撫摸著對方的臉龐。

  「那你沒事吧。」

  「沒事……我真的沒事艾燁。父親有蘇杉女士在照料，再說現在還是早期，他已經開始進行治療了，再過個一年半載，估計又可以生龍活虎地回來跟我們搞事情了呢。」雖然艾燁也很想就此原諒那個惡魔，但是當他想到另外一件事的時候，他還是覺得有點心痛。於是他只好先把那個傢伙的身體狀況放在一邊，改為另一個問題。

  「那你還需要回那邊嗎？」裴牧聽到這個問題後抬起頭來跟艾燁對視。

  「你想讓我去嗎？」

  「不！！！即使你想去我也不會讓你去。」艾燁馬上語氣堅定地回答，裴牧笑了笑……這是他這幾年來的第三次微笑。

  「那我就不去，我就留在這裡，陪在你身邊，哪也不去，也不會把你讓給別人。」

  這位帥氣的小少爺比之前堅強了不少，用一種倔強的口吻說道。艾燁聽到之後把對方抱入懷中，兩人的手臂疊放在一起，不留一絲縫隙。艾燁在對方的耳邊細語道。

  「我說了我沒有別人的，我只有你一個呢裴牧……我只愛你一個。」

  這幾句甜蜜如糖的悄悄話讓裴牧把自己的頭靠在對方的肩膀上，然後抬起眼睛看著對方。艾燁順勢把自己的嘴巴慢慢靠了下來。

  「真甜呀！」

  「還想更甜一點嗎？」

  「嗯，還有什麼比這個更甜啊？鮮花、晚餐、甜言蜜語……你還有什麼比這個更甜的呢？」艾燁聽完之後邪魅一笑。

  「那你要不要嘗嘗看啊？」艾燁一個翻身把裴牧壓在了身下，而裴牧也把自己的雙手勾在艾燁的脖子上，笑得比之前更加放縱，然後回答說……

  「我都不知道有多想吃呢！趕緊給我嘗嘗啊！」

  「艾燁，額……艾燁……嗨……嗨……」

  知名酒店裡的套房內，床上的兩個男人緊緊地擁抱交疊在一起，互相撫慰著對方，任憑呻吟喘息聲大聲的在寬敞的房間內肆意迴蕩，兩人的雙手卻緊緊地交握在-起，沒人願意輕易放開，就像害怕會像之前一樣再次放開對方的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