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不知「吃醋」為何物

  裴牧：

  我也許當時被他打到了臉，但是這也沒有被他那一拳懟到腹部時的痛感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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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

  第三拳還是擊中了那個部位，疼得我淚水直流，嘴巴張得很大，但是渾身乏力，沒有力氣發出一丁點呼喊聲，我只能躺在人行道上喃喃呻吟。我的肺部隱隱作痛，出現呼吸困難的症狀，每吸一口氣我都覺得胸口脹痛，恐懼感也隨即襲來。

  這一刻，即使我覺得自己很可憐，但是我的心裡卻一直想到某一個人。

  艾燁……艾燁快來救我啊……

  「艾……燁……」我像是花光了畢生的力氣，才勉強把這個名字喊了出來。但是把我壓在身下的那個人表情冷漠，並沒有對我表示出一絲絲的同情。我微微睜開眼睛，看到在淅淅瀝瀝的雨幕中，這個冷若冰霜的人正用一副嫌棄的眼神盯著我。

  時間停頓片刻。

  「哈？沒有錢？那這是什麼啊？」我沒有力氣跟他理論，單單是吞口水我都覺得力不從心了。佟培一手抓起我的手腕，把媽媽買給我的手錶粗暴地扯了下來，我的手腕一陣生疼。

  「不……不要……」

  如果那塊手錶不是媽媽買給我的，就算它價值連城我也不會覺得可惜。

  .

  救命啊……艾燁……救救我啊……

  我奄奄一息地躺在那裡，口裡喃喃自語著發出很微弱的求救聲。佟培學長再次粗暴地搜查了我的褲袋，並把裡面的錢包和手機都抽了出來。但是我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去阻止他，此刻我心如刀割，任由不爭氣的眼淚從臉頰上淌過，直至與雨水匯流……

  「你別指望報警啊！如果你不想老子這輩子都纏住你！！」

  啪！

  已然空空如也的錢包被他無情地甩到了我的臉上，我身體像被掏空了一般，沒有力氣轉過身去看著他當時的表情，我只知道他正氣沖沖地離去，把我留在這個人煙稀少的昏暗路邊，只剩一盞燈光微暗的路燈和滂沱大雨陪伴著我。

  我不知道我在那裡躺了有多久，我的腦海里只浮現出那個一直在幫助我的人，我開始意識到我應該要展開自救行動。艾燁雖然此刻不在我身邊，但他就是那個讓我有勇氣拒絕校園霸凌的人。我一隻手扶著牆根，另一隻手緊緊地抱著腹部，準備慢慢站起來。

  現在我沒有手機，沒有任何方法能夠聯繫到艾燁啊。

  「……你覺得學長會有多生氣啊？」

  「居然整個隊的人都逃掉了，明天全隊人都要死定了吧！」

  此時，我聽到牆外有人在很大聲地說話，於是我深呼吸一口氣，堅忍著刺骨的疼痛，準備邁開腿往前走去。

  咕隆一聲！

  我已經用盡了全身力氣，但是雙腿還是不爭氣地突然發軟，我再次摔倒在地上了。

  「救……救……」我用盡全力呼叫，去呼喊某個碰巧經過這裡附近的陌生人，但我還是覺得自己的聲音太微弱，再加上雨聲很大，也許別人並沒有聽到。

  「嘿，各位，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啊？」

  「你閉嘴啊，賤人！這大晚上的說什麼呢？一會撞上不乾淨的東西你就慘啦！」

  「我真的聽到了啊！」

  「你耳朵出現幻聽了吧！」他們的爭吵聲讓我頓時失去了希望，誰會相信大晚上的這個人跡罕至的地方會真的有人求救呢。我安慰自己，一會就不疼了，看來也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路人身上了。

  「嘿！！！」各位！這裡有個人躺著啊！

  .

  「這是鬼吧？」

  「你大姨媽的鬼啊！真的是人啊！你們快來幫忙啊！」隨即，那個人的聲音逐漸變大了，然後在我耳邊響了起來。他們把我扶了起來，但是我只知道在嘴裡念叨著某個人的名字，這個名字一直在我的心裡迴蕩著。

  「艾燁……工程院……艾燁……」

  對不起啊艾燁，我再次給你帶來麻煩了。

  艾燁：

  我正在煩躁著，可以說是非常煩躁啊！

  「都怪你啊彭沓，看到沒，都怪你一個人啊，害到整個年級的人都受罰了！！！」邳炎埋怨的聲音不絕於耳，他正在嘮叨著我的好基友彭沓，搞到我也想加入這場批鬥大會中去。都什麼人啊，居然在參加訓練營期間睡著了，還要發出豬嚎般的打呼嚕聲，株連到我們這些無辜的平民。等到我們接受完懲罰，等到訓練營結束，都快晚上八點半了。

  但是最讓我煩躁的是……

  「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在「嘀」一聲後留言」

  「為什麼裴牧這小子會關機啊？」我皺了皺眉，嘴巴嘀咕道，完全沒有在意彭沓對自己的辯解，他說他昨晚看蒼老師的教學視頻看太久了才會這樣。自從我拿到裴牧電話號碼之後，他可從來沒有關過機啊。

  「怎麼啦，艾燁？你一臉心事的啊？」柏英轉過頭來問我，我搖了搖頭。

  「沒事啊，你們要吃啥一會打電話跟我說吧，我先去接一下裴牧。」

  鈴鈴鈴……

  還沒跟朋友說完話，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我趕緊低下頭去看，不由得皺了皺眉。

  「幹嘛啊陳南？」陳南是我足球隊的隊友，但是我們不屬於同一個學院的。雖然他經常打給我聊關於球隊訓練的事，但是他可從來都沒有在這個時間點打電話過來。

  「嘿，艾燁！你先不要生氣啊。你有沒有教訓了一個國際學院的學生啊，我現在在國際學院門口，看到有個人被人教訓了，他口裡不停地念叨著「工程學院的艾燁」，如果不是你，那就打擾啦！」

  「是裴牧！！！」

  無需多講，我都知道他口中的那個國際學院的學生是誰了。我聽到這後毫不猶豫地往外跑，也來不及跟朋友們道別一句。我一邊跑一邊大聲地對著電話那邊的陳南說。

  「陳南，你先幫我照看一下他，不要扔下他一個人啊！我馬上趕過去！！！」

  這一刻，我已經不在乎我對裴牧的擔憂之情超越了何種界限。一聽到說他被人教訓，我的腦海里就浮現出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軟糯小少爺，他那雙人畜無害的眼神，他那軟綿綿的身體，搞到我沒法不擔憂起他。同時我也怒火中燒，痛恨那個對他下如此毒手的傢伙！

  裴牧從來都沒有傷害過誰啊，為什麼你要傷害裴牧啊！

  我不知道我跑得有多快，但是當時的一分一秒對我而言都是很長時間。我一邊跑一邊在心中埋怨自己，自己本來答應過會照顧好他的，但是為什麼沒有好好遵守諾言呢？現在的我氣喘吁吁、汗流浹背，但我一看到前方有一大堆人在圍觀著一個人的時候，我馬上不假思索地飛身過去鑽進人群里。

  「裴牧！！！」我鑽進人群後第一眼就認出了他，他的臉在一片黑暗中散發著蒼白的光亮，他的雙手正緊緊揉搓這肚子，陳南正坐在他的身邊為他撐傘。看到他臉上的淚痕，我的怒火油然而生。

  沉默。

  我抓住他的雙肩，讓他轉過身來面對著我，他的臉色很差，衣服沾滿了泥水，他的雙手還是緊緊抱著肚子。他一看到來人是我，口中就開始喚著我的名字。

  「艾燁……艾燁……艾燁……」

  真是日了狗了！！！

  我不知道當時自己抽了什麼瘋，我只知道緊緊地把他抱住，讓他的頭緊緊靠在我的肩膀上，我感覺到他的身體像受驚的小鳥一樣在發抖，然後我嘴上在不停地說著。

  「沒事了，我來了裴牧，沒事的了，我在你身邊了。」

  我也搞不清楚，這是我想對他說的話，還是我想對自己說的話。

  裴牧：

  我不知道我靠在艾燁的肩膀上有多久了，等我再次有意識的時候，那些圍觀的群眾知道我跟艾燁是認識的，就都作鳥獸散。我腹部的疼痛感有所減輕，但是每當我想挪動身體的時候，那個部位還是會隱隱作痛。

  現在我不想回家，我不想讓媽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如果我回家了，只會徒添家人的擔心。

  「那今晚你就在我宿舍過一夜吧。」

  我知道艾燁在擔心我，但是我不想給他帶來更多的麻煩，他已經幫了我很多忙了。如果還要讓我去他宿舍分他的半邊床，我真的做不到啊。所以我拒絕了他，並且在國際學院裡的酒店開了一間房。由於我們學院有酒店管理專業，所以在學院裡有一個真正的酒店也就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艾燁沒有多說話，只是點了點頭，然後把裡面僅剩幾張卡的錢包撿起來還給我，接著把我扶進了學院的大樓。幸好當時並沒有碰到什麼熟人，我們花了幾分鐘就辦理好了入住手續。最後我終於筋疲力盡地躺在酒店的大床上閉目養神起來。

  此刻我的心中更多的是……恐懼。

  我緊緊地抱著枕頭，並不是因為我覺得冷，我只是想要抑制住自己，不想自己渾身發顫，我不想讓艾燁看到自己的脆弱。但是這一切都是徒勞的，尤其是當我獨自一人蜷縮著身體的時候，一陣恐懼感猛地向我襲來。這種恐懼感就來自於，像我這樣的人，在一生中可從沒有遇到過這種事的啊。

  片刻沉默。

  「艾燁……」一直溫暖的大手在撫摸著我的頭，我抬起頭來，看到一雙冷峻的眼神正擔憂地看著我。艾燁的表情有點為難，我突然記得他不怎麼會安慰正在哭的人。

  因為他不喜歡，我開始盡力抑制自己，不讓自己流淚。

  「對不起啊！」

  我睜大了眼睛，不知道他為何要道歉，應該說道歉的人應該是我才對吧，我再度麻煩到他了。

  「我說過要照顧你，要保護你，但是我卻趕不過來，抱歉讓你受傷了。」

  我不哭了，我已經盡最大的努力不哭泣了，但是為什麼艾燁要對我說這些話啊。艾燁為什麼要緊緊恪守著對我的這幾句無關痛癢的諾言，我並不需要他把這些諾言當做是他必須要實行的職責。但是當我知道他把這些諾言看得比任何事情都重要的時候，我的淚水就止不住了。

  我的身體還在疼著呢，但是為什麼我的內心會如此幸福？

  「艾燁……你沒有錯……反而是我，要對你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啊……」我馬上把頭埋在枕頭那裡，我聽到了艾燁發出的一陣嘆息聲，雖然此時的我很傷心。然後我又感覺到有一隻手在輕掃著我的頭髮，順著我的頭髮溫柔地捋下來，輕輕地……

  艾燁並不需要多說什麼話，只要他輕輕撫摸著我的頭，陪在我身邊我就覺得這是對我最好的安慰了。

  我在床上靜靜地抽噎著，這種情形下，艾燁越是安慰我，我就越是想放聲痛哭，因為我想……向他撒嬌，我希望他就一直這樣撫摸著我的頭，不放手……

  「可以跟我說了嗎？到底發生什麼事？」他看到我的心情稍微平復了一點，就開始問我。我轉過頭去看著他的臉。

  「那該死的佟培是嗎？」

  只是聽到這個名字，我就有點渾身發顫，無需多言，艾燁就已經知道自己猜對了。因為我肯定表現出一副心有餘悸的表情，一想到那副殘暴醜陋的臉孔，我的身體就不自主地發抖。但是一看到眼前這個人，這種驚悚卻又減掉了大半，因為……

  挲挲……

  艾燁的指尖划過我的臉頰，你們可別以為他會很溫柔地，就像小說男主角那樣輕輕地、唯美地拭去我的淚水。他只是用手指胡亂粗糙地一股腦兒把我的臉抹了一遍，但是這讓我產生一種難以言表的欣慰感。

  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艾燁與我在一起。

  「幹嘛，你還是覺得我活得很粗糙吧！」

  「沒有啦，我只是覺得你很有個性啊。」

  「有個性？」他看起來一臉蒙圈，逗得我不由自主展露出今晚的第一個笑容。

  「這種擦淚的戲碼，你就不會用紙巾或者手帕啊。」而且你一定會幫我擦的，不會讓我自己擦。

  我有留意到，雖然有時候艾燁有點毒舌，但是他很喜歡照顧別人。如果能夠幫到別人，他就會不由自主地伸出援手，這次也一樣。

  「也就是說我不修邊幅咯，話說你的手機在哪裡啊，怎麼關機了啊？」艾燁斜了一下腦袋，然後又把話題帶了回來，他的語氣有點責備的意味，我嘴巴緊閉，不知怎麼回應。

  「他……拿走了。」

  「你說什麼？！」他大吼一聲，我只好低下頭死死地盯著自己的手腕。

  沉默了一會。

  「別說還拿了你的手錶！」也許是我的目光讓他留意到這一點了，因為他第一時間把我的手拿了起來，我只好輕輕點頭表示肯定。艾燁的怒氣馬上從他的喉嚨里爆發了出來。

  「這個殺千刀的畜生！自己就不會掙錢了嗎？居然跑來搶別人的東西！！！」

  雖然我不怎麼罵過別人，但是這次我真的很同意艾燁的話，我所認識的那個佟培學長已經在我的生命中死去了。

  「他還拿了什麼？」

  「整個錢包的現金，手機，還有手錶……就這些。」我輕輕地說，這所有東西里我覺得最可惜的就只有手錶了，而艾燁又在不斷地叫罵起來，看樣子他真的替我感到憤怒，而我只能無奈地低下了頭。

  沉默。

  「那你呢，怎麼樣啊？那些身外物就先不管了，他還對你做了什麼？你為什麼會躺在路中間！！！」說完，他就雙手捧住我的臉往上抬，用一種霸道的語氣擔憂地問我。他還用一種寵溺的眼神看著我，就像生怕我會突然掉地上一般。這種如此近距離的接觸，讓我的恐懼感瞬間轉化為……羞澀感了。

  這怎麼能讓我不羞澀呢？艾燁用雙手捧著我的臉，不是像上次那樣捏住的，而是把我當作他的侄女，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跟侄女嬉鬧的。但是他的指尖划過我的臉頰，經過眼角、眉心最後到達了我的雙唇。他的動作如此輕柔，讓我的心為之盪起絲絲漣漪。

  「他沒有打你的臉？」除了淚痕和灰塵，他確定了自己找不到我臉上的瘀傷，我慢慢地點了點頭。

  「他打了三次我的肚子……我就沒有力氣還手了艾燁，然後我只能倒在地上縮成一團咯。」我儘量把當時的情景描述得雲淡風輕，也很滑稽，但是在他眼裡這一點都不滑稽。

  「去報警！」

  「哈？！！！」聽到這個，我的瞳孔放大，艾燁迅速地站了起來，然後拉著我的手，一臉嚴肅地，我對這始料不及的建議感到不知所措。

  「要……要去報警！」

  「對！他這麼對你，不管怎樣都要報警。他這種人渣敗類，就應該把牢底坐穿！他以為他是誰啊，居然膽敢對你做出這種事！」他的語氣很強硬，表現出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眼神很兇悍，我之前也很害怕他的這種眼神，但此刻我只好用盡全身力氣去阻止他。

  「不要啊，艾燁，不要報警啊！」

  「裴牧你……」他立馬轉過頭來盯著我，我禁不住有點懼怕，但我還是拉住他的手，然後顫巍巍地說。

  「就讓……讓事情在這裡打住吧艾燁，就當做是我倒霉吧。」

  「倒哪門子的霉啊！我不知道他拿了你多少錢，但是老子看到你被他傷得這麼重，老子怎麼也不會放過他的！」我很開心他這麼擔心我，但是我還是輕輕搖了搖頭，還是之前的那番說辭。

  「不……不要啊……我們不要報警啊！」

  「你……」艾燁瞪著我，我快要淪陷了，我知道他肯定是要罵我傻帽了，發生這種事居然還這麼軟弱。但是他說了這個字之後就沉默了好一會兒，他盯著我的眼神像是夾帶著寒意，讓我不寒而慄，然後我的心一下子被提到了嗓子眼，因為他……甩開了我的手。

  「差點忘啦，這不是我的事！」他把我的手甩開了，剛才他那雙把我當做孩子般要好生照顧的眼神，變成了把我當成一個陌生人的眼神。

  「如果你還愛著他，那也不是我的事。」

  聽到他這樣說，我只是睜大了雙眼，我沒想到會聽到他說出這種話……艾燁還以為我愛著佟培學長。

  這時候，我坐在原地，就像個啞巴一樣，看著我對面這個男生拿上自己的書包，正準備往門外走。冥冥中有股力量促使我猛地往前一撲，抱住了對方的手臂。

  「不是啊！艾燁！不要誤會我啊！不要誤會我！」

  我愛的那個人是你啊，不是他。

  艾燁：

  我不知道我到底為何會如此震怒，不對，更令我費解的是裴牧為什麼還會這麼護著這個傷害他的人渣。

  他被那個賤人打了三拳，最終倒地躺在地上，還被對方搶了所有值錢的東西，他居然還對這個敗類心軟，就為了區區一個「愛」字嗎？我真的搞不懂啊！對，我沒有愛過任何人，這十八年以來，我只喜歡踢足球、玩遊戲，跟朋友混在一起。不像那些朋友一樣，一旦失戀了就只會要生要死，我只是覺得我沒有必要這麼急著談戀愛。我真的不知道這所謂的「愛情」到底是個什麼鬼東西。

  所以這一刻我都還不懂為什麼裴牧還要護著那個賤人，但最讓我費解的是……我這麼生裴牧的氣又是為何？

  對！就是他太矯情了啊，居然還選擇原諒那個敗類！

  我超級生氣，生氣到想大力甩開裴牧抱住我手臂的雙手，但是當我轉過頭來看到他的臉，他那雙正準備再度決堤的眼眶，我又下不去手啊。他居然還是打算用同樣的謊言來解釋。

  「不是啊艾燁，我已經不愛他了……不愛他了啊艾燁。」

  「那你跟我去報警啊！」

  「不……不要啊！」

  去死吧！我真的很生他的氣！你口口聲聲說不愛了，那為什麼還不對付他。我的神色也很明顯地表示，我並沒有跟他達成共識。於是他把我的手臂抱得更緊了。

  「艾燁你聽我說啊，你先聽我說，我求你了。」

  我也是到了今天才知道什麼是「心軟」的滋味。

  噠。

  我什麼都沒說，只是坐了下來。

  「我之所以不報警並不是因為我還愛著他或者喜歡他，我只是不想這件事傳到媽媽那裡，如果報警，警察肯定會通知家裡人，我不想讓媽媽擔憂，他要把東西拿走就拿走吧，沒關係。」

  「那你就不怕以後你媽媽知道今晚的事之後會比現在更擔憂嗎？」我不贊同，從我這麼多次跟他的交談，我深知他有多愛他媽媽。但是他也跟我說過，他媽媽對他喜歡男生這件事並不是很在意，所以這件事就應該通知家長，讓大人們知道有人要對他不利。

  但是裴牧又搖了搖頭，我都很鬱悶了。

  我他媽的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我本來是個很冷靜的人啊，但是我一想到裴牧這傢伙居然還在維護那個人渣，我就很想狠狠地修理一下那個賤男，讓他生不如死！

  「如果媽媽知道了這件事，我奶奶也會知道的，不要啊，如果報警了，我奶奶就會馬上知道，然後就會傳到我爸爸那裡，我爸爸就會來責怪媽媽沒有照顧好我……我絕對不會讓任何人來責罵我媽媽的！艾燁……你相信我吧……我只是擔心我的媽媽……只是媽媽一個人，真的只擔心我媽媽……」他越說越激動，聲音開始發抖，眼神里只傳達出一個意思，那就是讓我相信他。最終我長嘆一口氣。

  我真的很想問，你家裡到底有什麼矛盾啊？因為我只知道他是跟媽媽相依為命的，但是他提起爸爸時的眼神又讓我問不出口。

  「對不起，我一時火大，以為你還愛著他……」

  「不，我已經不愛他了，永遠不會。」小少爺眼神堅定地說，他的雙手還緊緊地抱著我的手臂，他那細皮嫩肉的皮膚跟我的身體進行了親密接觸，我開始感覺有點怪怪的，只好輕輕想把手臂抽離出來，但是有點緊，又不好意思強硬地甩開。

  「不愛就不愛，我信你啦！」

  但我為什麼好像放下心頭大石一樣啊？

  「你趕緊給你媽媽打個電話說你今晚不回家了，現在還不回家，估計她已經擔心死了吧。打電話也聯繫不到你。」我從褲兜里抽出手機給他，裴牧趕緊鬆開抱住我手臂的雙手來接住。

  「謝謝你啊，艾燁。」

  「嗯，趕緊打個電話給你媽媽吧。」我搞不懂為什麼我竟然會對他突然鬆開的雙手表示可惜，畢竟剛剛抱著我手臂時感覺就有一股暖流在我身體淌過。

  也許我開始把他當做自己侄女一樣離不開了彼此吧，即使我摸他的臉是因為想幫他擦眼淚，但是我還是能感受到他的臉龐很柔軟，甚至比我侄女的還要柔軟。

  「媽媽，我是裴牧，我參加完訓練營還要跟同學做報告，今晚我在學校過夜了。」他跟媽媽說話的時候，我就在想肯定有好多女生被他迷倒吧，因為他的聲音軟萌中帶有一點點的撒嬌，還有殺死人不償命的微笑，就是個很孝順的好孩子呢，跟我有天淵之別。

  今晚會晚點回來，老媽。換了是我，我就會這麼言簡意賅地說了。

  「呃……我的手機……被我弄丟了，我不知道放哪裡了，我借了同學的手機打給您的，我愛您媽媽。」

  雖然他跟媽媽的對話只是寥寥數語，但我還是能感覺到他很愛他的媽媽，也許他是礙於我在旁邊吧，因為他馬上掛掉電話趕緊把手機還給了我。

  「你可以繼續聊的啊。」

  「沒關係啦，我聽媽媽說現在酒店那邊有點忙，所以她也沒有回家睡。」我點了點頭，然後轉過身去翻找自己的書包。

  「你趕緊去洗澡吧，全身都濕透了，洗完澡可以塗藥……藥在哪裡啊，我記得我把瘀傷膏放在包里了啊。」我自言自語，說完就把包里的東西一股腦兒地倒在了床上，一點都沒有徵得房間主人的同意，但是對方並不在意，點了點頭後就走進了浴室。

  那時候我什麼都沒多想，除了專心致志地找那一管藥膏，等我意識過來的時候，就看到他穿著酒店的浴袍從浴室里走了出來，臉上通紅通紅。

  呃……他只穿了校服啊，沒有換洗的衣服。算啦，反正我一會也要回宿舍的啦，就算他晚上裸睡也不關我事啦！

  我這樣想著，然後招手讓他過來坐在床上。

  「把衣服脫掉吧，我幫你看看傷口。」我心無旁騖地跟他說，然後打開了藥膏。作為一名運動員，隨身攜帶者簡便的藥膏和清理傷口的用具是很正常的。尤其是我這種經常在操場摔倒滑倒的足球員，這類瘀傷膏藥更是必不可少。

  「脫……脫衣服。」

  「害羞什麼，都是男的。」我記得他喜歡男的，但是他不是喜歡我的啊，他對著我有什麼害羞的啊。我的話讓他把浴袍脫掉，褪到腰部。

  恍惚。

  都是男生有什麼好害羞的啊！對啊！那我看到他的身體時怎麼會這麼害羞啊！

  我不是流氓，對同樣是男生的他沒有任何想法，但是為什麼我感覺我正在窺探著一個女生，而不是男生啊？我身邊的朋友沒有一個人的身體是跟他一樣的，我看得出來他很瘦，但不是那種讓人看了很嫌棄的骨瘦如柴。他的皮膚白得竟可以反射燈光，他的肚子平平的，鎖骨性感撩人。

  「觀察」完，我開始把注意力放在他那泛紅的瘀傷那裡，不用說，這幾處瘀傷過兩天肯定會變紫發青。而他肚臍那裡的瘀傷更嚴重。

  「很疼嗎？」我沒有心情看別處，心裡充滿對他的擔心，他輕輕地說。

  「疼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嗯，我懂，我也被人揍過這部位，我幫你擦藥，哪裡疼你就告訴我。」我一副安慰的語氣跟他說，同時我用手指蘸了一點冰涼的藥膏往他腹部瘀傷塗抹。

  「啊！」

  「很疼嗎？」他猛地一喊，搞到我也被嚇了一跳，但是他卻搖了搖頭，於是我又低下頭輕輕地把藥膏抹勻。這一次我非常輕柔，生怕增加他的疼痛感，我的手指觸碰到他那軟綿綿的肌膚，這是我從來都沒有過的觸感。

  那還用說，我都沒有談過戀愛，所以我也沒有對女生做過類似的事，這還是我第一次跟一個人如此近距離的接觸呢。

  女生的肌膚是不是也像裴牧的那樣柔軟呢？

  我只是在心中問自己，手卻還在不停地替他塗藥。他可能是有點疼，所以他肚子上的肉被他繃得有點緊，但是我的注意力還是放在他那軟綿綿的皮膚上，我繼續用指尖把藥膏塗抹均勻。

  「呃……艾燁，夠了……」裴牧戰戰兢兢的聲音讓我的手戛然停止，於是我抬起頭來看著他。

  「肯定很疼吧，那你自己塗吧，我先去沖一下澡吧，身體都粘乎乎的了。」我把手裡的藥膏遞給他，然後趕緊往浴室里走。我一進到浴室關上門，我就舉起雙手捂住臉，因為裴牧剛剛的表情還迴蕩在我的腦海里。

  為什麼在我眼中裴牧竟有種無法言表的可愛？通紅的臉蛋、楚楚動人的眼睛、還有顫巍巍的嘴巴，在輕柔地跟我說「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