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長公主

  顏舜華默然。

  對方明顯故意拿身份壓人，她即使再有辦法，也不可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兒與林裳對著來。

  畢竟林裳那話一說，反林裳，就等於是反禮常了！

  就在顏舜華為難之時，一道的聲音，突然的插了進來。

  「老遠聽到聲兒，本宮還好奇是誰，這走到近跟兒看了，那好奇便全都沒了！也是本宮反應慢，阿瑄你也不提醒一下！皇弟這後宮裡，敢如此大膽的也只有這一個！」

  

  攬月樓的垂花門處，數十個宮人前擁後簇，環著中間的一對碧人走了過來。

  那一雙碧人該是夫妻——穿著款式相稱的宮袍，攜著手，此時正在對望。

  女人看著男人的眼中有嗔怪，但更多的是愛意，男人的臉上雖然全是無奈，可是眉宇之間卻滿是寵溺。

  一個美得傲骨錚錚，一個俊的溫文儒雅……

  顏舜華還在呆愣，周圍的人卻已經全部開始行禮：「臣等/奴才見過長公主千歲！見過駙馬爺千歲！」

  長公主？

  「長」公主……

  反應過來，顏舜華立刻順著何幼魚拉她的力道，速度極快的俯下了身。

  本朝能被稱為「長公主」的只有一個。

  那便是已經出嫁的，當今皇上巾幗不讓鬚眉的同胞雙生姐姐，駱雲纖。

  亦是林裳的親表姐。

  駱雲纖隨意的揮揮手，依舊是那副表情，那個語氣：「都免禮吧。」

  得了恩赦，一眾人紛紛收了禮。

  顏舜華站在何幼魚的身後，低著腦袋抬著眼角偷偷的打量著這位聲名顯赫的長公主。

  據說，她曾領兵打仗。

  據說，她曾大勝南方百越土著。

  據說，她一直到現在，都手握重兵。

  據說……

  正在數典，顏舜華卻突然的被點了名。

  「這位該是華嬪娘娘？本宮著實好奇剛剛發生了什麼事，竟然引得裳兒表妹不顧禮儀周到尖叫出聲！可否麻煩你，給解釋下？」

  裳兒表妹？

  這四個字的腔調，可不如字面意思來的親切！

  顏舜華心下一喜，所有的顧慮頓時沒了。她收了各種念頭，上前一步將剛剛發生的所有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駱雲纖聽完，臉色不變，眼中卻慢慢的滲出些諷刺。

  看向林裳，她的語氣中帶了些冷：「裳兒表妹，刁難別人，這麼有意思？」

  已經開始發抖的林裳此時哪裡還有剛剛的半分趾高氣昂？

  然而她終究是要面子的，頭一揚嘴一張便是低吼:「我哪裡刁難她了？她禮數本來就不周全，還不許人說兩句啊？！」

  聲勢雖大，底氣不足。

  「禮數不周全？呵，先不說櫻貴嬪懷了孩子身子不便，後宮裡的有些禮儀本可以暫不講究。單單就你挑刺她的妝容……有了身子，胭脂這類的東西不能多用，你曾經也懷過孩子，會不知道？」

  最後這句，硬生生的把林裳的傷口揭開，又往上撒了一把鹽。

  林裳的臉色已經煞白，可駱雲纖卻沒有放過她的意思繼續道：「裳兒表妹，本宮知道母后疼你皇弟憐你，可是你卻不能因此就忘了自己的身份！櫻貴嬪現在的位份是低，可她肚子裡的不管是小公主還是小皇子，那都是皇家子嗣——豈是你一個小小的淑容，可以欺負的？」

  林裳暗裡用在何幼魚身上的，都被駱雲纖明著還了回去。

  淑容，正三品的嬪，這樣的身份在站在的後宮裡的確很高，可是再高也比不得真正正統的皇家公主皇子！

  「是臣妾無禮逾越，還望長公主殿下恕罪！」沉著臉色，林裳帶著些使氣的意味行了禮，轉身便走。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攬月樓的門廊內，駱雲纖才緩和了面容。抬步上前走到何幼魚身前，她上下打量著開口問到:「你沒事吧？」

  何幼魚搖搖頭，目光裡帶了柔和動容，「奴……嬪妾無事，適才多謝長公主出手相助！」

  若是沒有她幫忙，今晚自己絕對難逃一劫！

  駱雲纖卻只是混不在意的一笑，她低頭看向何幼魚的肚子，眸子裡染上慈愛，周身那生人勿近的凌厲氣場也緩緩的退了。

  她伸手想要去摸那處隆起，然而寬大的宮袍袖子不過剛剛掃到何幼魚衣襟上的絨毛，便停了。

  像是想起什麼，她抬眸看著何幼魚，語氣中半是提醒半是無奈：「今年冬天雪下的早，天氣也格外的冷。宮裡本就亂，我又不可能一直住留……你自己千萬小心！」

  各種念頭千迴百轉，最後也不過這麼一句。

  然而話里的意思，在場的人，卻都是明白的。

  慘然一笑，何幼魚沉默的只是點頭。

  顏舜華站在一邊眼觀鼻鼻觀心，腦中卻是為著原主的一段兒記憶波濤洶湧。

  櫻貴嬪何幼魚，一方大賈之女，入宮選秀時家中逢變，因而淪為下等宮女，分予當時還未出嫁的長公主駱雲纖所在的纖韻閣作工，侍候奉茶……

  相互無言間，更聲卻是傳了進來。

  「篤」「篤」幾下，極為平然的將這幾乎快要凝固的氣氛打破。

  從頭到尾靜默無言的駙馬徐瑄走上前，抬手拍了拍駱雲纖的肩膀，柔潤的開口：「公主，時辰差不多了，櫻貴嬪娘娘的身子不經站的！」

  駱雲纖神色一凜，腦袋下意識的偏了下，「倒是本宮疏忽了……咱們進去吧！」

  這聲令下，周圍的人才又活動起來。

  宮人們邁開步子進的進，出的出。

  而這擁簇的宮妃，則跟著駱雲纖入了攬月樓內。

  這時宮宴已經開始了，顏舜華坐在位置上，看著周圍的人，人都已經來的差不多了，那邊坐著的是晉王爺洛楓，這算是顏舜華第一次見到他，本宮的記憶裡面，也就是只有個名字和身份而已。

  「那邊坐著的是晉王爺……」

  只是這次，在皇親的座位上，除了駱雲縴夫妻之外，另外還有一個有些面生的男子。

  看著他溫文儒雅的面容，與當今皇帝有些相似眉眼，顏舜華在原主的記憶里回憶了兩下，對這位才有了些認知——晉王駱楓。

  目光順著對方的身軀向下流轉，最終落在了那隻對時人來講十分罕見，但是對她來說十分熟悉的東西上。

  輪椅。

  顏舜華眼眸微眯，掩蓋了下意識湧出的絲絲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