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發作（一）

  而這反噬，在秦嫻開始用罌粟的那一天起，便已經註定了會出現。

  想到這裡，她眸光微微一閃，不動聲色的落到薛美人身上，二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後又快速錯開。

  細細品味著剛剛看到的薛美人眼底閃爍著的冷芒，顏舜華心底的笑意放大。

  夜晚的月光為整片大地鋪上一層銀紗，率先拉開中秋夜宴序幕的，是一群異國舞姬。她們皆是身著粉紅薄紗製成的霓裳羽衣，舞姿曼妙動人，如同一條條美女蛇，高鼻深目間盡顯異域風情。

  身居高位的駱槿摩挲著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臉上笑容親和，眼底卻儘是涼意。

  秦嫻頭一次享受坐在皇帝身側的殊榮，心中又是得意又是歡喜，她嬌笑著將琉璃酒杯遞至駱槿唇邊。透明的杯中深紅的液體與她瑩白纖細的指尖相襯，竟有一種別樣的誘惑。

  駱槿多看了她兩眼，臉上的笑容放的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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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狹長的鳳眸用餘光掃過重臣的席位，在看到什麼之後，他微微低頭，就著良妃的手，將杯中酒液一飲而盡。

  坐在另一邊的上官蘭華則不著痕跡地偏過視線，不去看那你儂我儂的情景。儀態端莊但卻一杯接一杯的，喝著酒壺裡的桂花瓊。

  中秋的習俗除卻登高賞月外，還要吃月餅、放燈、猜謎，如此才算是過了個圓圓滿滿的中秋。

  秦嫻含情脈脈地注視著身畔的駱槿。

  她是他潛邸時最早的女人，在進了宮之後，面對滿宮鮮活的花兒時，便知道自己掙不贏了。

  可是，萬萬料不到，她竟還有一日能重獲恩寵！

  她輕撫上自己的臉蛋，掌下柔軟如雲的觸感，到底是少了二八少女時的年輕緊繃。

  看來，回去之後還要再加大用量了……

  駱槿早便察覺到她的視線，見此情景也只是微微勾唇，指著她面前的青瓷盤道：「這道冰皮月餅倒是不錯，柔軟香甜，愛妃可要嘗嘗？」

  秦嫻眼眸微動，玉手挽住他的臂膀，呵氣如蘭道：「臣妾要陛下餵給臣妾吃。」

  駱槿輕輕籠起長眉，玉面金冠，喜怒難辨。他並未有任何舉動與言語，只是用那般平靜地目光望著她，直直的，似乎能夠看穿她的心底。

  在這樣的目光下，秦嫻心裡的那些小九九，盡數散去。

  「陛下息怒，臣妾自己吃。」她忙忙請罪，同時心下一澀。

  她只是想試探駱槿對她的情意究竟有幾分真假，結果卻落得個這樣的下場……

  果然還是她妄想太甚了麼？

  顫著手持起銀筷，她夾起一塊冰皮月餅往口中送去。

  小巧冰涼的月餅幾乎是入口即化，糯米製成的外皮富有彈性，軟糯中又透著一絲爽口，卻又不似其他的那般粘膩。

  「這是什麼餡兒？」她嘗著只覺口感極佳，唇齒留香，不禁開口問道。

  駱槿的目光已經游移去了台下，但是即使是這樣他也依舊緩聲開口：「裡頭摻了紫薯、薄荷草、紅豆……」

  他話音未盡，秦嫻身側侍候的小宮女，卻突然身體抖若篩糠的軟了下來。

  駱槿看向她，眉頭一皺冷聲開口：「你是怎麼回事？」

  秦嫻回眸掃了一眼，卻見是她的綠茵面如土色。

  眉間籠罩上疑惑不解，她看著綠茵開口:「你……」

  然而，她話還沒說出口，綠茵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並開始不住衝著她磕頭，「娘娘，您快把那月餅吐出來！」

  良妃心中一驚，莫非那月餅有毒？！

  她心下百轉，當即伸手催吐。

  然而這冰皮月餅滑膩甘甜，她嘗著好吃，便一口吞入腹中，現下卻是怎麼幹嘔也嘔不出來。

  綠茵本就慘白的面色，更添一層灰敗，她身子搖搖欲墜，帶著哭腔喊：「娘娘，薄荷草……薄荷草會……」

  會怎麼樣？

  她看著良妃身邊的皇上，又看了看滿場的妃嬪大臣，把剩下的話全部咽回肚子，只是不停的哭求。

  駱槿盯著她，一雙眸子深邃詭亮，「良妃，你這婢女怎麼的如此失態？」

  那月餅是不可能有問題的，可是看這婢女的反應……

  「回皇上話，臣妾……臣妾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秦嫻手足無措，綠茵是她的宮女不假，也正是她那一手調弄胭脂的手藝，讓她的肌膚越加柔軟白皙，喚回了她昔年的美貌。

  可是，這不代表她知道這是出了什麼情況啊！

  高台之上的異動，在這個時候已經引起了台下的各席的注意。

  顏舜華不動聲色的看著，心中開始計時。

  高台之上，秦嫻的無措，很快便無了蹤影。

  癢……

  一股瘙癢感瞬間從四肢百骸湧來，瞬間席捲了她。

  狼狽地跌坐在地，秦嫻顫抖的雙手幾乎握不住筷子。原本捏在掌心的銀筷墜落，發出一聲清脆的迸裂聲。

  這是怎麼了？！

  秦嫻目眥欲裂。

  思索間，她的頭腦當中又是一陣鑽心的疼痛。肆無忌憚地侵襲著她的全身，讓她忍不住抱著頭在地上打起滾來，痛叫著發出細小的呻吟……

  一旁的綠茵見此，停了哭求，整個人如同被抽了生氣一樣的癱了下來。

  駱槿看著這主僕二人的異樣狀，聯想今夜種種，心下閃過瞭然。

  他站起身，對著一邊的侍衛開口:「制住良妃！」

  侍衛們得了吩咐，卻無從下手。

  這畢竟是皇帝的妃子，冰清玉潔之體，又豈是他們這些小小侍衛能輕易觸碰的。

  更何況，良妃娘娘此刻像是犯病發狂一般，若是被抓了撓了染上病……

  高台之上便這要僵持著，上官蘭華等人早已面帶惶恐的離了席位，遠遠的躲著秦嫻所在的地方。

  而當痛苦一波又一波地襲來，秦嫻終於忍不住發出一聲又一聲悽厲的尖叫，幾乎刺破天穹的尖利嗓音，頓時吸引了高台之下群臣的注意力，所有人投去了目光。

  這些人中包括了良妃之父秦芮。

  當他看到他那做了良妃的女兒毫無形象地在地上打滾，他的臉上頓時青一陣白一陣。

  再加上周圍同僚們疑惑與同情的議論聲，更是讓他如芒在背，額上狠狠爆出幾根青筋。

  漸漸的，除了顏舜華，在場眾人都開始議論紛紛。而他們討論的，無非是秦嫻這樣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