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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無路可逃(3)(1)

2024-09-21 19:19:27 作者: 陳玉福

  劉雪華當即面如死灰,冷汗淋漓,手足發抖,她從包里掏出手機,哆哆嗦嗦地撥通了110:「你好,我們的郝總經理被人綁架了,你們快去救他!我?我是誰重要嗎?我要你們儘快去找人……好好好,我告訴你,我是中國龍汽車集團公司的劉雪華……是,我是銷售公司郝立京總經理的秘書,就是他被人綁架了!在哪裡?就在中國龍汽車集團的飯店,中國龍賓館一樓餐廳109包廂……事情經過?是,當時我們正在宴請北京奧組委的領導,就在剛才,酒店突然停電,有人故意把閘門拉了,等電來了後,我們的郝總經理就不見了!對了,這之前有人聲稱是省公安廳的,把郝總經理叫了過去,然後就停電了……多長時間?大概……3分鐘左右,對!時間不長,不可能?他要是上廁所去了,那這個包廂里的人怎麼也全都不見了?你們還要問什麼?時間一點點過去了,你們再不出動,我們郝總經理就……就……」

  劉雪華早已經淚水漣漣,語不成聲,手機在她的手中幾次都差點滑掉。北京奧組委的兩位處長見這狀況,既摸不著頭腦,也無計可施,只能在旁邊勸慰劉雪華:「小劉,你別著急,我們再找找看……另外,是不是也打電話通知你們領導?看來是出大事了……」

  顯得六神無主的劉雪華得到這個提醒,連忙又給郝祖國撥了電話。

  十分鐘後,警車從四面八方呼嘯而來,圍在了中國龍賓館門口。郝祖國也趕來了,他詳細地詢問了劉雪華事情經過,從服務員及大堂經理那裡證實了109包廂的確是省公安廳的薛某所訂,一共來了3位客人,其中一位帶著外地口音。

  「莫非……」郝祖國神色凝重,劉雪華則順著牆根蹲了下去,哭泣著說道:「一定是他們!他們追到這裡來了!一定是……」

  「小劉,事情沒有查清楚之前,不能隨便猜測。」郝祖國說道。

  儘管110的巡警車從中國龍賓館出發,到各個路口追查,但都沒有郝立京的音訊。

  半個小時後,遼海市公安局局長王亞彬在家裡接到了城西區分局局長的電話:「王局長,今天晚上8點50左右,中國龍汽車集團銷售公司總經理郝立京突然在中國龍賓館失蹤,他的秘書懷疑是有人綁架了郝立京。」

  「失蹤?綁架?到底怎麼回事?」王亞彬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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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城分局長將事情經過轉述給王亞彬後說道:「在接到報案後,我們出動了西城區全部警力,封鎖西城區全部路口,就連機場、火車站和所有長途汽車站,我們都派人搜尋過,但一無所獲。郝立京就像是突然在人間蒸發了一樣。」

  「有沒有別的可能性?」

  「幾乎沒有。從事情經過看來,是蓄意綁架。而關於綁架動機,據其秘書說,郝立京似乎在前一段時間去臨江賑災時,發生了一些事情,觸動了某些人的利益。我想……」

  「先不要這麼快就下斷定。你們再調查一下,繼續搜尋,想盡一切辦法給我找人。如果真是綁架,這就是一件了不得的大案!我馬上向路書記報告。」

  與此同時,一輛掛著沈0牌號的中國龍越野車在遼東高速公路路口被欄杆擋住了,但很快,欄杆又升了起來,越野車飛速駛向高速公路,然後消失在了茫茫黑夜裡。

  62、看到了不該看到的人

  郝設華算了算,自從自己毛遂自薦,帶著抗震救災小分隊到重災區幫助搭建活動板房以來,已經一個多月了,也就是說,他已經一個月沒回家了。他之所以到重災區幫助災區人民,原因有二。一是侄子郝立京帶領中國龍抗震救災救援隊到災區的行動感動了他;二是兒子郝立升一句普普通通的話,觸動了他。侄子郝立京雖然是自己的晚輩,但他的所作所為,自始至終都讓他這個叔叔刮目相看。一方有難八方支援,是我們中國人的傳統美德。全國人民是好樣的,都為災區人民做出了力所能及的貢獻。我們郝家的爺們也是好樣的,我侄子郝立京已經為大家做出了表率。一個晚輩那做到的,我這個叔叔一樣能夠做到。

  兒子郝立升的一句話,也堅定了他到災區抗震救災的決心。兒子雖然童言無忌,但從兒子的童言裡,他看出了兒子未來的前途。他知道,他這個兒子非同小可,長大了一定不會亞於他的郝立京哥哥的。他兒子說了一句什麼樣的話呢?那一天他剛剛加班回來,妻子颯颯正陪著兒子看電視。電視上正是記者採訪侄子郝立京的鏡頭。郝立京一字一頓的說:「我請你們去採訪那些還在地震災區冒著生命危險抗震救災的,真正的英雄們去吧。我做的事情真的是微不足道。同時,我是代表我們中國龍汽車集團公司去抗震救災第一線的。如果要採訪,就請你們去採訪我們集團公司。」郝立京畢恭畢敬的向記者鞠了一躬:「拜託了。」郝立京說完居然大踏步的走了。

  郝立升紮起了小小的大拇指說:「這就是我的哥哥!這就是我們郝家人!爸爸,你的機殼技術不是全世界一流嗎?你看看,災區的人民都住不上房子,你為什麼不去為災區住不上房子的人們,造一些機殼一樣的房子讓他們住呢?」

  丈夫「啊呀」了一聲,把妻子颯颯嚇了一跳。在她的記憶當中,丈夫基本上沒有怎麼激動過。可是,今天的丈夫激動了。他一下子抱起了兒子:「兒子,你這個想法是天才的想法!我這就去組織隊伍去災區,為災區人民建機殼房去!」

  妻子自然是非常非常的高興了。她真的沒有想到,郝設華會變,而且還變得越來越可愛了。她在努力的想著,丈夫是什麼時候開始轉變了的呢?其實不用想,只從通過DNA確定兒子是他的親骨肉那一天起,他就變了……

  也就在這個時候,侄子郝立京在臨江失蹤了。為了早一點找到侄子,他徵求完家裡的意見後,馬上把帶著「抗震救災機殼小分隊」去災區為災區人民建立「機殼房」,為災區人民解決沒有房子住的困難的報告報到了集團公司。集團公司和市上見郝設華的報告操作性強,切實可行,尤其是郝設華設計的「簡易機殼房」材質簡單、方便實用,如果用這樣的技術服務災區,一定會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於是,上級批准了郝設華的建議……

  郝設華到災區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尋找侄子的下落,結果剛剛和張連偉商量好了尋找方案,就接到了弟弟郝祖國的電話,說是侄子已經安全的返回遼海了。虛驚一場後,郝設華就把注意力全都放在工作上了……

  這天晚上,郝設華從工地回到住處,已經是深夜時分了。他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身子骨,拿起洗臉盆去附近的江邊打水,準備洗洗睡了。雖然一直以來這裡的天氣都處於不陰不晴的悶熱狀態,但今晚的月色卻很好。淡白色的盈月掛在天空,向大地撒下柔和的光華,周圍稀疏地撒開著閃爍的星粒,淡如輕紗般的白雲伴著月影映在了江水中,江面上滿是跳動著的銀色光芒。偶爾有陣陣涼風從大山里吹出來,帶著隱約的野花香,吸一口下去,頓時沁人心脾。

  時間過得真快呀,轉眼之間他來災區已經一個多月了。儘管眼前都是蔥鬱的綠色,景色怡人,但他還是開始想家,想妻兒,想他妻子身上那種最熟悉的味道和溫度。想到家和妻兒時,他渾身上下就充滿了力量。

  於是,他把清涼的江水潑在臉上,又拍了一些在脖梗上,侵骨的冰涼頓時消解了一天來的勞累。他是一個一旦投入工作就廢寢忘食的人,所以,只有在這個時候他才會勾起這種個人情思。說實在的,他最思念的人是自己的妻子。自從他們之間的誤會解除後,他懷著對她的愧疚之情,越發依戀著她,分秒都不想與她分開,似乎是要將這些年來錯失了的時間全部找回來。

  也是在經過了這麼多事之後,他才發現,他是如此熱烈地愛著他的妻子,他只想時時刻刻將她緊緊抱在懷中,呼吸著她的氣息……此時此刻,他便因為思念而心情煩亂,心思恍惚。他坐在江邊,開始想著,這個時候她在做什麼呢?是不是已經睡了?還是依然靠在床頭看書,她也在想他嗎?在他眼前浮現出妻子沉睡夢鄉的樣子,她是那麼的美,她的睡顏是那麼的寧靜,看著她,他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了……

  踏著月光鋪成的石板路,郝設華往宿舍那邊走去。剛到門口,突然從旁邊閃出一個人來,嚇了他一大跳。仔細一看,是機殼分廠廠長張連偉。

  非常難得,像這樣的公益活動張連偉居然也主動提出要參與,來到災區後,他也表現得十分活躍,與當地人很快就打成了一片。有時候郝設華真的很佩服他,雖然在工作上還是要督促他,防備他偷奸耍滑,但在私下裡還是很欣賞他這種開朗、不拘小節的性情。

  「你幹什麼,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覺,到處亂竄什麼?」郝設華和張連偉雖然是師兄弟,顯然郝設華要比他的這個師兄沉穩得多。但在師弟這裡,張連偉一如既往的像個頑皮的孩童,一時三刻也坐不住,總想搞點花樣來。他的精力永遠是那麼充沛,玩心也永遠是那麼旺盛。

  「噓——」張連偉趕緊止住了郝設華,將他拉進帳篷中:「設子,你猜我剛才看到了什麼?」

  一句沒頭沒尾的話,讓郝設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又是那種一板一眼的人,任何時候都認真得可怕。他瞪著滿頭大汗、情緒高昂的張連偉,沒好氣地說道:「我怎麼能知道你看到了什麼,我又沒和你在一起,再說你剛才到哪裡去了我都不知道,你這猛咋咋的問我這麼一句,我要是知道我就是神了!」張連偉熱臉貼了冷屁股,不但沒有泄氣,而且還情緒還更加激烈了:「我確實看到了你永遠也想不到的事情!」

  郝設華知道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所以,對於你張連偉神出鬼沒的行動,恐怕連神仙也摸不著頭腦。少跟我廢話!趕緊滾回你的狗窩裡去吧!」「嘖,設子,你想老婆心情不好也別沖我亂發脾氣呀,平日裡沒幾句話,這會兒給我倒出一骨碌的抱怨來,你師兄我的臉面可沒處擱了哦!」張連偉有些悻悻地說道。

  郝設華被說中心事,臉一下子紅了。他感覺自己的脾氣確實發的有些莫名其妙。為掩飾窘迫,他轉開身,把臉盆放好,裝著在找東西,不經意地問:「你剛才看到什麼了?」

  「嘿!天大的發現!說出來你一定不信,就連我都不信!」張連偉誇張地說道。他也真的似乎是不敢相信,低下頭去思慮了一會兒,喃喃地說道:「我是不是看花眼了呢……」

  「你到底看到什麼了?」郝設華又有些不耐煩了。

  「我看到……」張連偉突然剎住話頭,小心翼翼地走到門邊,探頭出去張望了一下,然後鎖好門,這才走到郝設華跟前,壓低聲音說道:「我看到你的大侄子了——就是那位赫赫有名的中國龍汽車集團銷售公司總經理郝立京了!」

  郝設華怔了一下,不相信:「怎麼可能?立京不是已經安全的回遼海了嗎?怎麼又出現在這裡,你肯定是看錯人了!」

  「我也希望自己看錯人了。可是那情景不對呀……」張連偉皺起眉頭,聲音逐漸低下去,到最後已經是自言自語了。他在確定自己剛才偶然間所看到的事實時,肯定地點了點頭:「沒錯,應該是他!」

  郝設華知道,張連偉不可能在這種時候隨便的開這種玩笑。雖然他玩心重,但在關鍵時刻還是靠得住的。於是,他繼續問:「如果你沒看錯,那這是怎麼回事呢?」

  「設子,要不你趕緊打電話確認一下?」

  「哦,對!」郝設華連忙找出手機,給立京撥電話,當然的是沒有訊號。他看了看張連偉,神色凝重起來。而後繼續給郝祖國打電話,最後得到了昨天晚上立京在中國龍賓館離奇失蹤的消息。郝祖國說,立京已經失蹤超過48個小時了,市公安局最後確認這是一樁綁架案,路鳴書記親自做了指示,全力找人,並已經派便衣到西江省去調查了。

  放下電話後,郝設華怔了一會兒,才對張連偉說:「你是在哪裡看到立京的?」

  63、意外收穫

  張連偉也的確是瞎碰亂撞才發現郝立京的。他在晚飯後和工地的兄弟們喝酒消閒時,拉來了幫工的當地鄉親一起喝酒,大家喝得高興了,就無所顧忌的玩鬧、插科打諢。張連偉酒量向來好得很,況且東北人個個都是酒神,當地人自然是喝不過他的。就在閒扯之間,他聽到一個看大門的老鄉說,今天晚飯後不知道從哪裡開來了兩輛警車,神神秘秘地進了他看的那個院子,那個院子原來是市政府幼兒園,只是地震過後沒有再用了。院裡的大樓都被震塌了,就剩下一棟開了縫的小二樓。他看到從車上下來的那些人中間,有一個人被蒙著眼睛捆著胳膊,然後推推搡搡地就送到小二樓去了。那些人行色匆匆,來去都很急的樣子,臨走時還留下了幾個人在樓門口看守。

  大家聽了,都紛紛議論:「不知道又從哪裡抓了人,不帶到派出所去關,卻弄到廢棄了的幼兒園來,肯定是重案犯!」「不一定,現在這個世道可不好說,他們神神秘秘的,裡面說不定有什麼貓膩呢!」有人這樣說。

  說者無意,聽著有心。張連偉是那種無事找事的閒人,他最喜歡給自己找刺激。一聽這話就心痒痒起來,按正常渠道他當然知道一般的犯罪嫌疑人是不會這麼神秘地關押在廢棄的幼兒園裡的,所以他很好奇,想知道被押送來的人是誰。於是他偷了個空,跑到那個院子去偵察。他確確實實把自己的行為當做是一種消遣,或者是玩偵探遊戲了,沒想到卻讓他看到了意想不到的結果。他繞過看守,爬到後面窗戶,看到了屋裡關著的那個人。這時候,那個人的面罩已經取掉了,可反綁著雙手,嘴裡還塞著一隻臭襪子。

  仔細一看時,張連偉嚇了一跳,那竟然是一張他熟悉的面孔。他起先也怕是自己醉了,趕緊揉揉眼,再仔細看去,屋裡的燈光不明不暗,卻剛好能讓他看清楚他的臉。那不是他們郝總工的大侄子郝立京嗎?雖然叔侄倆相貌並不太像,但流著同一血脈的兩個人身上還是有著某些相似的氣息。張連偉一連看了好幾遍,最後總算確定自己不是喝多了或是在做夢,而是事實時,他就趕忙回住宿舍找郝設華,把這一發現告訴了他。

  「這麼說,立京很可能是被人從遼海秘密的帶到了臨江,現在被秘密的關在你說的那個幼兒園裡?」郝設華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千真萬確!」張連偉聽了郝設華給家裡打電話的結果後,越發肯定了他的所見:「你大侄子這回到底是捅了什麼簍子呀?竟然被人綁架到在來了!」

  張連偉很驚訝,他自己就是個事簍子王,可從來都是大事不犯小錯不斷,絕不會做出讓人綁架他的大案來:「郝立京之前不是來過臨江嗎?他帶的中國龍車隊浩浩蕩蕩從遼海市出發,我當時還到廣場參加了送別儀式呢。話說回來,你這個大侄子還真是有本事,夠魄力,是個東北爺們!」

  「他的確在這裡遇到了點麻煩。」郝設華喃喃地說著,追思著之前郝祖國告訴過他的關於立京來發生的那些事。

  「是不是橋口縣密雲中學的那事兒?」張連偉猜測著問。

  郝設華一點也不奇怪,張連偉竟然連這事都知道。他的包打聽和好湊熱鬧,他能知道這件事一點也不意外。只是現在郝設華並不想跟他細說,況且他自己也並不是很清楚細節。他只知道自己的侄子郝立京在抗震救災的過程中又管了一樁天大的閒事,為這事,危險把生命都丟在這裡。

  「連偉,你帶我去關人的地方。」郝設華有些著急,一是要去確認一下那人是否真的是郝立京;二是怕夜長夢多,郝立京又被那些人轉移走。

  「沒問題!我現在就帶你去!」張連偉興奮莫名、躍躍欲試,在這種驚險面前,他最不怕麻煩了。

  在確定郝立京真的失蹤之後,路鳴把市公安局長王亞彬和西城區分局長鄭亞斌都叫到了他的辦公室,召開了緊急會議。

  「同志們,現在郝立京同志失蹤已經幾十個小時了。我說保衛著遼海人民生命安全的同志們啊,就在你們的地界上,好好的一個人就這麼憑空消失了,你們給我分析一下,這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郝立京同志究竟到哪裡去了?」路鳴用鋼筆頭使勁地點著桌上的信紙,眉頭緊緊地蹙了起來。他的鬢角已經染上了長白山的風霜,他的額頭和嘴角已經布滿了黑土地的紋路,他的眼睛充著血,他的情緒頻臨爆發的邊沿。

  王立慎重地看了一眼兩位公安局長,轉而詢問最先到事發現場的鄭文斌:「鄭局長,你能保證郝立京同志沒有走出遼海?」

  「王市長,我們的110接到郝立京同志的秘書打來的報警電話後,治安大隊的巡警是第一時間趕到的現場……」

  王亞彬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了這位下屬的話,嚴厲地問道:「你說的第一時間具體是多少分鐘?」

  「不到10分鐘。緊接著,我們區局的全部警力就上去了。」鄭文斌的額頭在冒著汗,但又不敢擦,他的視線在幾位領導的臉上打轉,深刻地感受到壓迫在他身上的重量。

  「鄭局長,你是說,在你們趕到現場前的10分鐘內,郝立京同志不可能離開你們最初的搜查範圍?」

  「王局長,這是不可能的。除非他長出翅膀飛走了。」鄭文斌雖然這麼說,但卻也不敢太篤定。王亞彬搖了搖頭:「不用長翅膀也能飛走。鄭局長,你能保證當時在西城區內的每一輛汽車你們都檢查過了嗎?再說了,他們也不一定乘普通車輛,如果他們開著特種車輛呢?我認為,郝總離開遼海市的可能性是極大的!」

  路鳴向王亞彬點點頭:「王局長,請你繼續說下去。」

  「路書記,王市長,我認為,我們先得排除這樣幾種可能。」王亞彬頓了一下,拿起桌上的鉛筆,在紙上一邊劃一邊說:「首先,郝立京同志是否被綁架。據報案人也就是郝立京同志的秘書反映,當時郝立京同志是被隔壁包廂的客人叫去的,而後就突然停電,郝立京同志便在這個時間離奇的失蹤了。」王亞彬分析說。

  「據餐廳的服務員說,那個包廂里的客人是省公安廳的某位領導,但我們過後調查,預定包廂所登記的名字是假名,省公安廳並沒有叫薛永紅這個名字的什麼領導。」鄭文斌補充道。

  「所以說,我們必須搞清楚包廂里的這三個人的身份、來歷。服務員反映,他們三人中有兩人說本地話,只有一個人是外地腔,我們已經按照服務員的敘述將三人的相貌用電腦模擬出來了,目前正在進一步調查中。」

  64、重案分析

  路鳴點點頭:「好,搞清楚這些人的來歷就知道他們的目的和去向了。」

  「我還有個疑點。路書記,我們都知道,郝立京同志這個人向來特立獨行,之前他在孫大峰一案中就曾獨自參與調查,所以我認為我們也不能排除此次失蹤是他的個人行為。」王亞彬說道。

  「你是說,有可能他發現了什麼,為了追蹤目標而隱藏了去向?」路鳴側過臉,問王立:「王市長,你認為呢?」

  王立卻很堅定地搖頭:「我認為這個可能完全可以排除。」

  「說說你的理由?」

  「郝立京同志雖然有愛管閒事的習慣,但他的每一次行動卻並不是不經思考的。就是這次他深入橋口縣去調查密雲中學的事,他在事先也是跟同車隊的人打了招呼的。如果他是去辦什麼緊急的案子,或臨時去追查什麼人,他一定都會留下線索,何況當時他的秘書就在跟前。他不是那種做事顧頭不顧尾的人,如果不是他受制於人,他怎麼會這麼長時間也不和家人聯繫呢?」

  「嗯,王市長說得有道理,我也認為這次失蹤不可能是立京的擅自行動。」

  「好,那我們就排除這個可能。我們假設郝立京是被人綁架了,那麼最大的嫌疑人就是隔壁包廂中的那三個人,再進一步,假設這三個人中的其中一個,就是持外地口音的那個人,是來自西江省泰康市橋口縣的呢,那麼這個案子就很清楚了。」王亞彬如是說。

  「怎麼個清楚法?」王立問。

  王亞彬胸有成竹的說:「很明顯,是郝立京同志在此次抗震救災的過程中,知道了一些不該知道的事,危害到了某些人的切身利益。據他的秘書劉雪華說,郝立京同志在西江省泰康市橋口縣調查了一件案子,涉及到橋口縣縣委書記的瀆職和貪污腐敗,以及濫用職權、瞞報災情,致使密雲中學的700多名學生無辜喪生。在當地引起了極大的民憤。郝立京受一些學生家長之託,將證據反映給了他們的上級領導,結果就在這個時候出事了。劉雪華一口咬定,是橋口縣的那幫人狗急跳牆,綁架了郝立京同志。」

  「如果真是那樣,我們就去西江省要人!」王立大聲說道。

  「不要衝動,王市長。」路鳴制止住了王立的憤怒:「我們先讓王局長他們調查,等確定郝立京真的是被橋口縣的人帶走了,我們再上門要人不遲。」

  「路書記,王市長,你們放心,我已經派人去西江省調查了。發現任何疑點都會及時向我報告的。」王亞彬斬釘截鐵的說。

  「如果真和橋口縣有關,我認為郝立京同志應該是安全的。因為,畢竟郝立京同志的身份非同一般,他們也不敢把事情進一步鬧大。」鄭亞斌小心翼翼地說道。

  但是,他的話帶來的是大家一致的沉默。

  「唉,這個郝立京同志啊……他帶給我們的總是正能量的衝擊波,可誰能想到他去災區賑個災,也能鬧這麼大的動靜來!」王立忍不住慨嘆,語氣里有說不出的複雜、感慨。

  「但在我看來,郝立京同志是一個憂國憂民、時刻為老百姓著想的企業家,他和那些貪贓枉法的人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同志們,我們的事業不是更需要像他這樣的人嗎?」路鳴反問。

  王立認真的說:「所謂正邪不兩立,郝立京同志的正義感太強了,所以總是會和壞人壞事發生衝突。對橋口縣縣委書記那種人,他是絕對不會姑息的!」

  「是的,郝立京同志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啊,他從不向邪惡勢力低頭,但我們卻總是姑息養奸。這一次他去西江省震災,主動調查了一樁駭人聽聞的案子,其中牽扯到了幾個政府官員,包括橋口縣縣委書記、泰康市市委副書記。郝立京同志從災區回來後,就向我報告了這件事,當時我建議他向西江省反映,我想我可能在這個問題上犯了關鍵性錯誤。郝立京同志原來打算是要拿著證據直接上告中央的,但被我勸了回去。我的初衷是不希望把事情鬧大,但在這個問題上我顯然是官僚作風在作怪,有麻痹思想。所以,我聽到立京失蹤的消息後,馬上聯想到的就是這件事。從立京向我講述他在橋口縣取證的經過來看,那個橋口縣縣委書記林和尚是一個完全無視國家法紀的土皇帝,他不僅一手遮天,為非作歹,而且全不把老百姓的性命放在眼裡,他草菅人命,讓700多條無辜的生命葬身於此次地震,天災可怕,人禍更可怕。想到郝立京同志很可能被他們帶走,我就不寒而慄。如果郝立京真出了什麼意外,我如何向他的家人,如何向逝去的黑老先生,如何向遼海百姓交代?」路鳴沉重的話語敲在在場每個人的心上,王立看到在路鳴眼中隱約的淚影,也感受到了來自他內心的那股正義的力量。

  此時此刻,王立完全能夠理解路鳴的心情。但是,如果真要追究,整件事的責任都應該在那個橋口縣的林和尚身上,但路鳴卻為此深深自責著。王立憤怒地一掌拍在辦公桌上:「簡直不敢想像!一個黨委的一把手竟然草菅人命。死了那麼多孩子還不算,還綁架我們的企業家,是可忍孰不可忍?」

  路鳴神色黯淡地說道:「一個縣的縣委書記,實際上就是一方諸侯。如果他要濫用權力的話,這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情。前幾天,我看了一條報導,某縣的一位縣委書記居然派公安人員到首都北京去抓《人民日報》的記者。你們說,這個縣委書記的權力是不是比我這個市委書記還要大?」

  「的確,尤其是在地方上,一個縣委書記的權利比市委書記還要大。當時郝立京同志如果沒能順利離開密雲鎮,而是被他們扣押了,那後果將不堪設想。」王亞彬說道。

  「怎麼個不堪設想?」王立問。

  「很有可能他們會製造一個所謂的意外,然後,我們所得到的消息就是郝立京同志在抗震賑災中光榮犧牲了。」

  「這樣一來,知道他們的秘密的人就不存在了,而他們也達到殺一警百的效果,讓老百姓再不敢吭聲!好一個光榮犧牲啊……」王立自己說著這樣的話,也不由得冒了一身冷汗,他再次咂舌:「郝立京同志實在是太莽撞了,他這樣,搞的不好會把性命丟掉的!」

  「但是,我想他們現在並不敢輕易動手。因為證據還在郝立京手上,而且這樣做只會把事情越鬧越大,那張紙就再也包不住火了。所以,我認為,這一次不同於上一次。上一次,為了嚴守他們的秘密,他們會對郝立京同志殺人滅口的。但是,這一次,他們不敢!」王亞彬說道。

  「這麼說,郝立京同志暫時是安全的了?」路鳴問道。

  王亞彬托著下頜,咬緊了唇,思索片刻說道:「當然,我們也不能排除這是一次意外。郝立京同志的確被綁架了,但綁架他的歹徒並非來自橋口縣,而是某個犯罪團伙,或者只是幾個流寇慣犯。畢竟,郝立京同志的身份特殊,他身後是一個資產上千億的中國龍汽車集團,而綁架他的目的則不好說,有可能是要敲詐錢財,也又可能是為了某些商業秘密。」

  路鳴點頭:「是不能排除這種可能。不管從哪方面來說,郝立京同志目前的處境都非常危險。王局長,我要在這裡給你下達死命令,無論如何,三天之內必須查出郝立京同志的下落!」

  「路書記……」王亞彬面有難色,但路鳴毫不猶豫地說道:「沒有任何迴旋的餘地,無論你用什麼方法,甚至不擇手段,都要給我把郝立京同志找出來!否則,我們還有什麼顏面面對給我們立下汗馬功勞的中國龍汽車集團公司?還有什麼臉面面對郝家人、面對郝祖國同志和郝立京同志的家屬?」

  「是,我明白了,路書記!」

  65、六神無主

  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劉雪華怎麼可能還坐得住。從郝立京在她眼前消失不見的24個小時後,她再也無法繼續等待下去了,她拋下一切,直奔橋口。她堅信,郝立京是被橋口縣的人綁架走了。起初,她說出了自己的判斷,公安分局的警察還表示懷疑,問她是不是郝立京又發現了什麼而悄然失蹤了。她心頭的那個氣啊,當即就和警察吵了起來。那也不能怪她,因為她很害怕,恐懼已經趕走了她的理智,她無法保持冷靜。她害怕郝立京從此一去不回頭,她此生再也見不到他了,她害怕得連淚水都顧不得流,跟誰也沒有說一聲,就買了機票,直接飛到了距離臨江最近的機場。

  但是,她完全是一時的衝動,當她到了橋口縣城之後,她才發現,她根本就是漫無目標,她不知道該去哪裡找人。到這個時候,她才真的害怕了,她茫然地走在街頭,不知何去何從。她去了當初和郝立京一起去過的那家小飯館,小飯館的老闆娘已經忘記她了。然後她又去他們曾留宿過一夜的那所學校,也沒問出個所以然來。接下來,她就更沒有頭緒了,有郝立京在身邊時,她沒有害怕過,跟著他,她充滿了無限的勇氣,哪怕是最危急的時刻,對她來說,都是甜蜜的,是充滿了夢幻色彩的。她沒有把之前和郝立京在密雲的那段經歷當做是冒險,而是悄悄地放在了記憶最深處,那是她最幸福的一段時光。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得到郝立京的感情,也沒有想過要破壞他的家庭,她只希望他能夠讓她繼續留在他身邊,讓她能夠繼續看著他陪著他想著他。她也知道她的這份感情永遠都不會有結果,但她卻享受著這種痛苦又甜蜜的滋味。她為她所愛上的這個男人自豪,也為自己愛上了這樣的男人自豪。她是從他的那裡獲得新生的,他給了她第二次生命。如果沒有了他,她的人生將毫無意義。

  橋口縣密雲鎮還是處於封閉狀態,劉雪華沒有辦法進去,她只能逗留在橋口縣城裡,直到她想起郝立京說過,他的二叔郝設華好像也到臨江來了。

  撥通了郝設華的電話,劉雪華終於找到了一個依靠:「郝叔叔嗎?我是郝立京的秘書劉雪華啊!」

  「哦,是小劉,我知道你。」郝設華的聲音很平靜,也很客氣。

  「郝叔叔,我在橋口縣城,你在哪裡?你知道嗎?我們郝總失蹤了!他……他被人綁架了,我到處都找不到他,我該怎麼辦……嗚……」劉雪華忍不住情緒的激動,對著電話就嗚嗚地哭,郝設華靜靜地聽著:「小劉,你別急,慢慢說。」

  「郝叔叔……郝總那天和我一起在集團的飯店招待客人,快9點的時候,服務員把他叫出去了,當時我就有些不好的預感,可是……」劉雪華開始在電話中一點一點地給郝設華講述那天的經過,她一邊說一邊流淚,很快,整張臉都被浸泡在了淚水裡。

  「公安局也找不道郝總,我到橋口縣來了一天,也沒有一點消息,郝叔叔,你說我該怎麼辦啊……」

  「小劉,別擔心,你不是已經報案了嗎?我相信公安方面也在找立京,你一個人就跑到橋口縣來實在是太衝動了。如果真像你所說的,立京是被這邊的人帶走了,你這樣做就太危險了。你還到處打聽消息,你這樣不僅會暴露身份,而且也會給立京造成威脅。」

  「我……可是我怕……我怕……郝總萬一……」

  「我想他們還沒那麼大膽,他們既然是偷偷摸摸地把人帶走的,就是做賊心虛,也怕把事情鬧大。你儘快回遼海去,一方面等警方的消息,一方面我也在這裡打聽。已有消息,我第一時間通知你。」

  「不,找不到郝總,我不回去!」

  「小劉……」

  「郝叔叔,謝謝你的好意,如果郝總有什麼萬一,我也不會活著回去的!」劉雪華決絕地說完,擦了把眼淚,就掛上了電話。

  劉雪華的態度讓郝設華吃驚不小,不過他現在還顧不上去想太多。他昨天晚上和張連偉已經確定了在幼兒園的小二樓里關的正是郝立京,當時他就想去把郝立京救出來,但被張連偉攔住了:「設子,不行,我們得想個萬全之策。」

  「你有什麼好辦法?」郝設華看了看四周的環境,關著郝立京的那間屋子只有一個一尺見方的通風口,還被鋼筋柵欄圍了個嚴實,似乎是一間倉庫。要救人就必須從正門走,正門倒是很大,可惜那門是生鐵鑄成的,被一把大鐵鎖牢牢地鎖住了,門外還有兩名便衣在看守。張連偉告訴郝設華,那兩名便衣的腰裡都別著「傢伙」呢。

  「山人自有高招!」張連偉賣了個關子,頗為得意地挑著眉毛。郝設華看著他,不再說什麼,他相信他這位交遊廣闊頗有江湖習性的師兄,也許他別的本事沒什麼,但雞鳴狗盜的那一套還是很在行的,在這方面,至少比他郝設華行。兩人回了住所,在帳篷中密謀到半夜,然後各自休息。

  第二天,郝設華就像個沒事人兒一樣,好像什麼都沒發生,繼續去工地查看機殼房的搭建情況。然後在中午的時候與建設單位,臨江市師範專科學校的陳校長見面,告訴他,總投資1500萬元的機殼房校舍已經基本完工了,最後就剩下一些簡單的輔助工程,他會交給張連偉廠長負責搞完。因此他要回遼海一趟,去落實新學校的設計和建設資金。陳校長歡喜不已,連連向郝設華道謝,由於情緒激動,他瘦小的身子都有些顫顫巍巍的,幾乎站立不住。

  「郝總,太感謝你們了!謝謝遼海市人民政府,也謝謝你們遼海集團公司,尤其是要感謝郝總你啊。如果沒有你們的無私援助,我們臨江師專的7000學生將無學可上。」

  「陳校長,這一切都是遼海市政府及公司的決策,我個人並沒有做什麼,你不用感謝我。這只是我的本職工作而已。」郝設華淡淡地說道。

  「話雖這麼說,但我們現在的臨時學校就是你一手建造起來的呀!」

  「陳校長,我目前所建成的只是臨時用的活動校舍,一是速度快,可以幫助你們度過災後這段難關,二是抗震,可以預防餘震,減少對學生生命安全的威脅。但是,到冬天取暖還是有問題的,所以,我們要想辦法儘快重新修建新校舍。讓師生們能夠在既安全又溫暖的教室里上課學習。」

  「啊,郝總,你們已經為我們做得夠多了……」

  「不,陳校長,臨江市和我們遼海市已經是對口援建單位,所以我們一定會為你們想辦法解決這些難題的。而且啊,這次為援建工程出力最大的還是中國龍汽車集團公司,他們給西江的投資是整整10億元呢。」

  「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你們遼海對我們西江省,對我們臨江市的幫助,不是三言兩語能說完的,之前那位中國龍汽車集團公司的郝總經理,要不是他帶著車隊及時把我們的學生轉移出去,那後果是不堪設想啊……謝謝你們啊!」

  「你說的那位郝總經理,他就是我的侄子。」郝設華微微笑著說道。

  「真的?啊呀!那門居然是一家人,太厲害了!」陳校長驚訝地讚嘆道。

  「陳校長,我今天下午就會離開臨江,然後飛回遼海,這裡的工程全權交給張連偉廠長負責,有什麼事你就找他。等市里對你們學校的建設計劃落實後,我想我應該還會來一趟的。」

  「好,好,你看郝總,你們來這裡幫我們重建家園,幫我們度過難關,可是我們連一頓好飯都招待不了你們,實在是……」

  「陳校長,你客氣啥,現在這個條件也不容許啊,以後有的是機會嘛!」

  「好,下次你來的時候,一定要到我家來做客啊,我讓我老婆燒我們當地的特色菜給你嘗嘗。」

  「好,那就這樣,我先去準備了。」

  「好……」

  郝設華儘快地處理完手邊的事,下午5點過一點,在同事及學校師生的擁送下,離開了臨江師專。

  66、大營救

  其實郝設華並沒有真的離開,車開到5里地之外就停了下來,然後轉了個彎,走上了另一條岔路。郝設華讓車停在一處茂密的竹林下,然後他獨自下車,悄悄地回到了臨江師專。這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張連偉等在帳篷里,一見到郝設華,緊張的神情就放鬆了下來:「設子,沒被人看見吧?」

  「沒人看見。這裡我都熟,我是挑沒人的路回來的。」

  「那就好,走,我們現在就去救你的大侄子去!」

  兩人乘著夜色來到了那所廢棄的政府幼兒園大院外,張連偉激動不已,連說自己是當年的偵察兵。郝設華沒理他,透過大門看到裡面那間倉庫還亮著燈。

  「設子,你先別急,等一等,馬上就好。」

  果然,等了大概快一個鐘頭,裡面突然傳來一聲奇怪的哨聲。張連偉打了個響指:「好了,設子,上!」

  郝設華是稀里糊塗地就跟著張連偉「沖」進了大院,結果沒有一個人來阻攔他們。他們很順利地來到了那間倉庫前,張連偉從懷裡摸了摸,拿出一把鑰匙來,打開了大門。

  郝設華進到倉庫,看見郝立京被綁在在一張椅子上,神情有些憔悴,但一雙眼睛卻炯炯有神,在燈光的映照下,越發顯得黝黑明亮。他的嘴被膠布貼上了,看見他們也發不出聲音,但他的眼中充滿了驚喜。郝設華連忙上前,幫侄子撕掉膠布,解開綁在他胳膊上的繩子。

  「這手銬怎麼辦?」張連偉盯著拷在郝立京手腕上的那副鐵傢伙,摸了摸下巴:「走,先出去。」

  三人離開了那間倉庫,在經過大門時,張連偉折進了門房,等他出來時,手中已經拿到了一串鑰匙。郝立京手上的鐵拷被打開了,張連偉連銬子帶鑰匙全放在了門房的窗台上,然後對著屋裡說了一聲:「對不住了,兄弟們!」

  直到上了車,郝設華這才問張連偉,剛才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看大門的便衣不在了?而且他的那些鑰匙是從哪裡來的。

  「這個嘛,當然是我張連偉一手策劃好的。」張連偉搖晃著腦袋說道:「我今兒個一大早,就去和那個門房大爺套近乎,昨天一起喝酒來著,感情已經不一般了不是,經不住我的三寸不爛之舌,他被我說動了。不過話說回來,要不是立京大侄子做下那麼驚天動地的事來,我也說不動他們呀。門房大爺聽說立京是為了橋口縣老百姓,是為了密雲中學那700多冤死的孩子,立馬就答應幫我們救人。那位大爺也不是一般人兒,也不知道他從哪裡弄來了蒙汗藥,你說這年頭咋還有那玩意兒呢?我就納悶了我……」

  「你的意思是說,那兩個便衣被門房大爺的蒙汗藥給放倒了,所以才沒人看著立京了?」

  「正是!」

  「那大門鑰匙也是那位大爺給你的?」

  「對頭!」張連偉用臨時學來的當地腔調回答道:「大爺果然是江湖中人,而且是深藏不露的高人,放在過去那就是殺富濟貧的大俠啊!」

  「你別扯遠了,說正事。」

  「嘛,沒啥好說的了。我也不知道大爺用了什麼方法從便衣那裡拿到了鑰匙,做了石膏模子,他把模子給了我,我就現做了一把,那傢伙對我來說還不是小菜一碟?得,我說大侄子啊,你總算是化險為夷,逃出陷阱了,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著?」

  郝立京目光清亮地朗聲說道:「我要去北京,到中央告他們。」

  「好!」張連偉在郝立京面前豎起了大拇指:「有你的!設子,你這個侄子了不得啊,經過了這麼多事,差點被人家給做了,他還一點不膽怯,佩服佩服!」

  「你真要上北京去告狀?」郝設華問侄子。

  「是,二叔,我很後悔,我答應過那些家長們,但我卻沒能夠做到。我以為把情況反映到西江省就會有結果,沒想到結果會是我被綁架到了這裡!這一次我不能再遲疑了,無論如何我都要告這個狀!」

  「好,我陪你去。」郝設華說。

  「二叔你……」

  「我本來也是這樣打算的。」郝設華說:「我也不放心你一個人,現在我們不得不防備起來。畢竟兔子急了也咬人哩,何況那些人不是兔子,是兇惡的豺狼。立京,我陪你去北京告狀,等事情辦好了,再一起回遼海。」

  「那好。我在飯店餐廳被人一棍子打暈,然後就被帶到了這裡,也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家裡的人都不知道會急成什麼樣,二叔,我想給家裡打個電話,通知他們……」

  「這事你就別操心了,我會想辦法通知的。目前你最好不要暴露了自己,與外面的聯繫工作就交給我來做,你還需要和誰聯繫?」

  「我需要路書記的幫助。」

  「好,我知道了。哦,我告訴你,我來臨江時,路書記已經有省委常委升成了省委副書記。不過,他還兼任我們市的市委書記呢。」

  「太好了!」郝立京高興地說。

  「還有呢?」

  「除了家裡和公司,沒別的了。」郝立京想了想,說道。

  「你知不知道有一個人因為擔心你,已經跑到橋口縣來了,還說要是找不到你,她就不回去了。」

  「誰呀?」郝立京吃驚地問。

  「還能有誰,就是你的那位秘書劉雪華。」郝設華用嚴肅的眼光看著自己的侄子:「她好像特別在意你,她在電話里哭個不停,還說什麼死也不回去的話,我看她好像不只是你的秘書那麼簡單啊。」

  「二叔……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可是我問心無愧,也不想解釋什麼,你就通知她一聲,我沒事,讓她儘快回遼海,她把手頭的工作扔掉跑來橋口想幹什麼?她這可是玩忽職守!」

  「我知道了,我會讓人先去把她從橋口縣接過來,張連偉,這項工作就交給你了,你要想辦法穩住她,別讓她再到處亂跑,引起橋口縣警方的注意。等我們到了北京後,再告訴她立京已經安全返回遼海了。」

  「沒問題!」張連偉爽朗地答應道。

  「這樣可以吧,立京?」

  「嗯,就這樣。」

  郝設華掉轉視線,不再緊逼郝立京。他相信自己的這個侄子,他不會是那種三心二意的人。所以他也不追究這件事了。給張連偉交待完一些事之後,車子終於駛出了臨江,往北京方向快速奔馳而去。

  67、越來越遠的兩顆心

  郝祖國雖然想辦法把郝立京失蹤的事瞞過了章小風及羅綺,但郝慧思他是瞞不過的。只不過郝慧思什麼都沒問,也沒有追究過郝立京突然不回家來的原因。原本說好遲一點回家的人,卻接連三天沒照面,郝祖國說是臨時讓郝立京去北京出差了,因為走得急,所以沒來得及通知,郝慧思知道這裡頭肯定有問題。她不動聲色,等到羅綺出去買菜,家裡剩下她一個人的時候,她給劉雪華打了個電話。然後就知道了一切。

  劉雪華把她當做了心靈的依靠,什麼都告訴了她,也在電話里哭成了淚人:「慧思姐,怎麼辦呀,要是郝總有個什麼……」

  「傻丫頭,別胡思亂想了,他沒事。就算他真被橋口縣的人綁架了,權衡利弊,他們也不敢輕易動手殺人的。你別害怕,你一個人跑去找人,最好也要小心點。」

  「嗯,我知道……」

  安慰過劉雪華後,郝慧思靜靜地想了一會兒,她發覺有些無法保持平靜,便把孩子抱在了懷中,借著他的溫暖來緩解自己的情緒。羅綺回來後,她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晚上在郝祖國面前也沒有露出一點破綻。只是,午夜夢回,猛然驚醒之後,她趴在枕頭上默默地流著淚。她在心裡怨責著:「好你個郝立京,你真想把我一個人拋下嗎?」

  第四天的早上,劉雪華突然給她打電話來,說郝總已經找到了。劉雪華其實是通過郝設華在上海的一個朋友通知,才得到這個消息的,她連忙就給劉郝慧思打了電話。因為她在後來發現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她應該瞞著郝慧思的。畢竟郝慧思在感情上比她更接近郝立京,而且她是他的妻子,是他孩子的母親,她才剛生產完,無論身體還是心理上都很虛弱,經不起一再的刺激。報完平安後,劉雪華向郝慧思道歉:「慧思姐,讓你擔心了,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郝慧思笑了笑:「你沒瞞我,我真的很高興,至少,我還可以信任你不是麼。」

  劉雪華怔了怔,不太明白郝慧思的話意。她心煩意亂,一心只想趕緊回去見郝立京,也就沒有多想其他的什麼。

  得到了郝立京平安的消息後,郝慧思並沒有就此得到安慰。她的心情比劉雪華的還要煩亂。畢竟劉雪華只是單純地擔心著郝立京的生命安全,但郝慧思卻不只如此。她當然也很擔心自己的丈夫出什麼事,但更多的卻是為著自己總在丈夫出事的時候,她卻只能像個沒事人一樣無奈地等待。她什麼也做不了,好像他的事與她無關,他們是沒有關係的人。只是一個秘書的劉雪華能夠為了郝立京跑到橋口縣去尋找,她卻連得到這個消息的權利都沒有。她知道大家瞞著她是為她好,但她不喜歡這種感覺,她不是那種需要小心呵護的溫室之花。

  曾幾何時,她才是郝立京身後的那個庇護者,卻在不知覺中,這個位置被顛覆了,她不僅無法保持自己的步調,甚至都無法參與到他的人生中去。她為此而慌亂,同時又為這種慌亂感到害怕。她不希望自己變成一個對丈夫百般依賴的女人。她認為,她和他應該是彼此獨立,卻又彼此支撐的一個共同體。

  孩子出生後,她仔細地想過了,決定由自己來帶孩子。羅綺對她的這個想法表示支持,她得到了這個有力的援助後,毅然決然地向公司提出了辭呈。以她的話說,連一個母親都當不好,何談做好一個獨立女性。既然決定要孩子,那她就要負起一個母親該負的責任來。她也決定不請保姆,暫時在家當全職太太,而她的這個決定,所需要的支持絕對不僅僅是婆婆,她最需要的,其實是丈夫的意見。

  但是,她發現她沒有機會和他好好地談一次,他總是很忙。縱然回家很早,但回到家中的他看上去那麼疲憊,她不忍心把吃過飯就倒在床上的他叫起來。她一次次地忍受了,也獨自下了決心。她想她至少不能成為郝立京的負擔。那是她最受不了的。她的自尊絕對不容許她成為別人的累贅。所以,哪怕心頭梗著塊石頭,她也保持著溫柔的微笑,讓郝立京只看到她從容優雅的一面。

  所以,羅綺問她為什麼不抱怨,她真的一點怨言都沒有嗎?她當然有,但她不會抱怨的,至少不會對郝立京抱怨。她太好強了,黑一海曾經就這樣說過她,如果在至親的人面前,都不願意露出自己的脆弱的話,那她還能在哪裡找到安慰?

  這是郝慧思致命的缺點,也是她和郝立京夫妻關係的致命點。他們一個太過內向,什麼都自己承受,而另一個又太過外向,不善於內心的交流,這樣的結果就是致使兩顆心越來越遠。郝慧思感到孤獨,同樣,郝立京也發現自己越來越不了解自己的妻子了。

  「我理解你,我盡我所能的理解你,而你呢?」郝慧思在凌晨從床上翻身坐起來,噩夢將她驚醒,她夢見郝立京在森林裡被猛獸追逐,她被嚇出了一身冷汗。她走到窗邊,對著夜空喃喃自語:「我不是不支持你,可是,你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我們換一個立場,如果是我這樣做,你會怎麼想?」

  68、懸心的石頭

  郝立京並不知道妻子已經無數次這樣在夜裡被噩夢驚醒。也不知道妻子正在忍受著巨大的煎熬。他現在正在北京和路鳴一起向中紀委副書記詳細地匯報關於密雲中學的問題。中紀委副書記聽了郝立京的講述後,為他一再地涉險,不但遭遇圍追堵截、綁架挾持,還差點被人「滅口」而深深感嘆,在欽佩郝立京的英勇行為之餘,也為黨內出現這種貪贓枉法的敗類而扼腕嘆息。

  「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一個共產黨的縣委書記居然如此膽大妄為!」他將郝立京交給他的資料在桌上重重地拍了一下,對在座的路鳴說道:「路鳴同志,小郝同志反映的情況非常重要!目前,中央正在加大反腐倡廉力度,我們在部署反腐倡廉工作時,恰恰忽視了對縣委書記這一塊的監察、監督力度。你說得對,你這個省委副書記要抓一個人,也得按照法律程序,可是,一個小小的縣委書記,他要抓人,不辦理任何法律手續,就能隨心所欲地到異地抓人,真是太狂妄了!太目無法紀了!對於他們手中的權力,如果再不削弱的話,我們國家的法制進程將很難保證!」

  「的確如此,如果這一次不是立京的叔叔意外之中發現了立京被關押在臨江,並及時將他解救出來,那麼我們的英雄郝立京同志將會出現意想不到的結果,而林和尚這樣的腐敗分子如果得不到應有的懲治的話,橋口縣老百姓的冤屈就無法申報,這樣一來,黨和政府的形象在老百姓心中就受到了嚴重損害。郝立京同志以他的大無畏精神為我們立下了汗馬功勞啊!」

  「對,你說得沒錯!所以,你們要給小郝同志嘉獎,要大大的鼓勵他這種精神!人民當家做主已經多少年了?將近60年了,可是,人民真正行使主人的權利的時候卻還是沒有來到啊!要每一個人都有主人翁精神,都要像小郝同志這樣以身作則,實在難吶!」

  「我們一定會授予郝立京同志這份特殊榮譽的。這也是他應該得的。」路鳴說道。

  「路書記,我什麼榮譽都不要。我只希望中央能夠儘快將這個案子查清,給予林和尚等人應有的處罰。還橋口縣老百姓,還那些無辜死去的孩子一個公道。」

  「我們會的,你不用擔心。你都把狀告到中紀委了,我們怎麼可能還視而不見呢?」中紀委副書記笑眯眯地看著郝立京:「人才啊,路鳴同志,你們要重點培養這樣的年輕人啊!」

  「是的,我正有這個想法。」路鳴笑著意味深長地看了郝立京一眼。

  從中紀委出來後,路鳴讓郝立京好好地休息一天,然後回遼海。但郝立京一刻也等不了,他著急要立刻趕回去。

  「怎麼這麼急?」路鳴問他。「我怕家裡人擔心。」郝立京這樣說,在他心裡,其實最擔心的是慧思。「這個時候你才著急呀?那你在管閒事之前怎麼就沒想過家裡人一樣會擔心呢?」路鳴雖然是微笑著的,但語氣里卻有著明顯的嚴厲。

  「路書記,我……」郝立京張了張口,又覺得無從辯解,只能低下頭去,悉心接受批評。「只要你還知道家裡人會擔心,也就夠了。我不是批評你不該管閒事,像密雲中學這樣的閒事,身為一個有良知的中國人,都應該管!只是,你要注意方式方法,儘量不要涉險。也不要總是獨斷獨行,要相信集體的力量。」

  「是,路書記,我記住了。」郝立京誠懇地說。

  「很好,態度是真誠的,精神是可嘉的。今天已經沒有班機了,我們就安心地呆一個晚上,明天一大早,我們一起回遼海,好不好?」

  「嗯,謝謝路書記。」

  「這個時候你該叫我路伯伯了!」路鳴拍著郝立京的肩膀:「我剛才的話並不是以一位市委書記的身份,而是以一個長輩的身份對你說的。」

  「謝謝路伯伯。」

  69、你的柔情我永遠不懂

  郝立京回到遼海後,就被授予了北方省「全國抗震救災勞動模範」,與郝設華一起接受嘉獎。在表彰大會上,北方省省委書記孟金川在和郝立京握手祝賀時,神情嚴肅,眼神凝重,他為勞動模範們頒發完榮譽證書後,回到台上講話,他用沉重的語氣說道:「同志們,當我把全國抗震救災勞動模範的證書發到郝立京同志手裡的時候,說實話,我的確高興不起來。這是為什麼呢?這是因為,我們的英雄差點兒把性命丟在西江……

  「同志們,如果是在抗震救災的戰場上,遇到這樣的危險,甚至犧牲在抗震救災戰場上,那是另外一回事。而實際上,不論是在抗冰救災的戰場上,還是在抗震救災的戰場上,我們的英雄郝立京同志,當然還有郝設華同志和其他去抗震救災一線的同志,他們是踩著餘震的震波、冒著生命的危險在工作……然而,最最嚴峻的考驗並不是自然災害,而來自於我們政府內部的害群之馬,這才是讓我們最最痛心疾首的事!同志們,正義一定能戰勝邪惡!這是一條顛撲不破的真理!」

  會議廳里掌聲如雷。台下,章小風捏著紙巾,不斷地抹眼淚。她回頭對駱子說:「立京這孩子……我還啥都不知道哩!他就做了這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來,不愧是我的孫子!」

  「是啊,他完全繼承了你的衣缽。」駱子微笑著說道。

  「不,立京比我強太多了,也比他爺爺強,甚至比他爸都強!」

  「嗯,立京這孩子將來絕對不簡單。」駱子點點頭,將目光凝視在台上意氣風發的郝立京身上。在這個年輕的身軀上,他似乎看到了黑一海當年的影子,他的眼中開始濕潤:「大哥……你後繼有人了,你看到你女婿的表現了吧……」

  為了慶賀郝家兩代人再次榮獲全國勞動模範這個殊榮,章小風提議全家去遼海賓館吃一頓:「好久沒有全家人聚在一起了,難得人這麼全,只是可惜黑大哥他不在了……」

  「大哥不在了,可我們的人數也沒少啊。」駱子趕忙岔開話題,免得大家又想起亡人,在這個應該歡喜的日子裡感傷起來:「不信你數數?」

  「我不用數!」章小風說完哈哈大笑,指著郝慧思懷中的嬰兒:「這不就是那補回來的一個嗎。」

  大家都笑了,爭相去逗小嬰兒粉撲撲的小臉,逗得小郝震咯咯地笑個不停。

  聚會末了,郝慧思和郝立京回到家。郝慧思已經出月,就搬回了自己的家。等著郝慧思把孩子安頓好,郝立京拉起郝慧思的手,兩人坐到了客廳中的沙發上。郝慧思淡淡地問了一句:「有啥事?」

  「老婆——」郝立京向妻子撒著嬌,伸手要去抱妻子,但卻被輕輕地推開了:「立京,我很累了。」郝立京愣了一下,旋即有些失落地看著妻子:「老婆,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了?」

  郝慧思怔住了,但馬上就微笑道:「怎麼會呢,我為什麼要生你的氣?」「可是我回來後,你連正眼都沒看過我。你對我的態度是相當的冷淡哦。」郝立京悻悻地說道。

  「你多心了,我不一直都這樣嗎?哦,大概是我現在的注意力轉移到孩子身上了,你才會感到被冷落了,那也沒辦法呀,現在我是一個母親,而不僅僅是你的妻子。」

  這句話說得合情合理,嚴絲合縫,沒有一點疑點,但讓郝立京聽起來怎麼就那麼刺耳,而且刺心。他拉著郝慧思的手,緊緊握住:「老婆,告訴我,我是不是在無意中傷害到你了?」「沒有。」郝慧思說完扭開了臉,但因那個「傷害」而忍不住流了淚。不說起來倒還好,她只是聽到後才發現,她之所以這段時間以來這麼焦慮這麼煩亂,原來都是因為受了傷啊!「傷害」,多麼準確的一個詞,完全地印證了她此刻的心情。

  「看來我是真的傷害你了。」郝立京看到妻子滑落臉頰的淚水,喃喃地說道。

  郝慧思兩把將淚水擦乾,回頭來繼續微笑著說道:「不,這只是正常反應,產婦都這樣,比較脆弱,隨便什麼都能刺激淚腺。你沒有傷害我,這是我自找的。」

  「慧思……」

  郝慧思的心顫了顫,已經多久了,他不再叫她的名字。小時候,他總是慧思姐慧思姐的叫個不停,小尾巴似的跟在她後面,像塊粘糕一樣粘著她,甩都甩不開。後來,少年大概動情了,叫她時就不再加那個「姐」字了。為了拉進他們之間的距離,他叫她慧思。這個名字從他的口中叫出來,總是飽含著感情。她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喜歡被他這樣叫著,尤其是他偷偷地來到她身後,在她的耳邊,輕輕地喚出這個名字時,那一刻,她的靈魂都在顫抖。但是,他卻很長一段時間不再叫她了,取而代之的是老婆,是甜心,讓她感覺他好像在叫寵物。她不想做被他寵著的甜心,只想成為他靈魂的另一半。可是,他好像並不懂。自從結婚後,她就再也沒有那種從胸口飛出蝴蝶的顫慄了。婚姻,難道真的是愛情的墳墓嗎?對於男人來說,愛情只是獲得婚姻的手段嗎?她原以為郝立京不會,結果他也未能免俗,他和全天下的普通男人一樣,需要的只是一個老婆,而不是一份愛情。

  這樣的男人,郝慧思太過熟悉了,就在她父親郝建華的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所以,她儘量避免自己也走上和母親同樣的道路,她曾經抗拒著婚姻,抗拒著郝立京,然而,她終究抗拒不了自己的心。她沉淪於他給她的愛了,她無可救藥地愛上了他,成了他的俘虜。

  「慧思……」郝立京趴到了妻子耳邊,叫著她,想要引起她的注意。因為她的思緒似乎飄到了很遠的地方,連帶著她的人也離他很遠很遠。

  「有什麼話你就說吧,別吵醒孩子。」郝慧思躲開了郝立京,往沙發一邊移過去了一點。

  絕對不對勁。郝立京緊張了起來。妻子如此明顯的要與他拉開距離,抗拒著他,他要是還看不出來感覺不到,那他真的就是個大呆瓜了。他再次想起出事之前父親在辦公室里和他說過的那些話。他想起了郝慧思決定辭去新產品部主任一職的事來。

  「慧思,你為什麼要辭掉主任一職呢?」郝立京問道。

  「哦,我現在沒有精力去處理管理性工作了。」郝慧思簡單明了的解釋。「你說要自己帶孩子,我沒有意見,可是,你為什麼都不和我商量一下呢?」郝立京又問。

  「和你商量?商量什麼?商量誰來帶孩子?還是商量我的事該由誰來做主?」郝慧思一連串的反問咄咄逼人,讓郝立京不由自主地往後縮了縮脖子。

  「你的事當然是你自己做主,可是我們不是夫妻嗎?我想我可以幫你……」

  「夫妻?夫妻到底是什麼,你能告訴我嗎?是一紙合同,還是一個枷鎖?在你的字典里,夫妻就是你有理由干涉我個人的自由和權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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