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大打出手為哪般

  深夜，駱子躺在章小鳳家牆角邊的床上，緊閉著眼睛。他頭上，臉上，全都是血痕。章小鳳抹了一把眼淚後，拿起了床邊一份1953年1月1日的《人民日報》，頭版頭條是一篇《迎接1953年的偉大任務》的社論……

  「駱子哥，我給你念一段報紙吧。」章小鳳見駱子睡得很沉，沒有要醒過來的跡象，就輕輕地對黑一湖說：你去看看，熱了的話，給駱子哥擦擦傷口。黑一湖出去後，她低聲的磕磕巴巴的念了起來：「1953年將是我國進入大規模建設的第一年……開始執行國家建設的第一個五年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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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小鳳見母親提著剛燒開的水壺進來了，便扔下報紙，蹲在地上，將椅子上一堆衣服放在了盆子裡，章大媽一邊將開水倒進了盆中一邊在嘮叨著：這是誰幹的啊？」

  章小鳳沒有吭聲，拿了一根木棍攪動著盆里的衣服，白茫茫的熱氣一點點消散。最後，盆里的水變成了血紅色……

  「小風，你先去睡吧。」章大媽看看女兒，又看看盆子裡的血水……

  「沒關係，娘……」章小鳳始終低著頭。

  章大媽見女兒沒有起來的意思，就在章小鳳旁邊蹲下了，她還看到了被血染紅了的水面上漂著不少虱子：「哎喲，這虱子還真多啊！」

  「娘……」

  「唉……那我先去了，你輕一點，不要把建華吵醒了，這半夜三更的……你也早點睡覺。」

  「知道，娘，你先去睡吧。」

  「唉……這是誰整的啊？這麼狠啊……」章大媽嘆著氣，出去了……

  章小鳳端起洗衣盆也跟著出去了……

  章小鳳走後，郝一湖端著一盆熱水進來給駱子擦洗身體上的傷口，擦了沒有幾下，盆子裡的水就被血染紅了……郝一湖擦完駱子的傷後，把滿是血水的盆子端出來，倒在了院子裡的下水池中。

  章小鳳已經洗完了駱子的衣服，現在坐在小凳子上想著心事……見黑一湖倒完了血水，就關切的問：「你是不是把駱子哥……弄醒來了？」

  郝一湖點點頭沒有說話，他走過來拉起了章小鳳：「趕緊去睡覺吧，明天早上還要去上班呢。」

  章小鳳推開黑一湖又坐下輕聲說：「也好，我今天咋就覺得特別的累呢，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再不睡覺，明天就完不成生產任務了。」

  黑一湖見章小鳳嘴裡說著卻不動窩，就走過去看著晾衣繩上駱子的衣服，喃喃地說：「這是誰幹的呀？對一個有病的人下手，還這麼狠，真不是個東西！」

  章小鳳猛地站起身，恨恨地說：「我知道是誰幹的，這個王八蛋，我非把他揍扁了不可！」

  郝一湖有些吃驚地看著章小鳳：「是誰呀？」

  「還有誰啊？肯定是孫大峰唄！」

  「孫大峰？我看不好使……」郝一湖搖頭。

  「為什麼啊？」章小鳳的聲音一下提高了：「駱子哥差點就讓他們打死了！」

  「人家現在可是廠辦主任了！」郝一湖悶聲悶氣地說。

  「廠辦主任怎麼的？廠辦主任就該欺負人啊？」章小鳳眉毛高高的豎起，眼睛瞪得溜圓，怒火使得她的胸膛一起一伏。郝一湖見狀，連忙給她揉背：「你別生氣。」

  「我怎麼能不生氣！我……哼！我說小郝同志，你怎麼變得這麼窩囊啊！」

  「有什麼事，我們明天再說吧。」郝一湖從不與章小鳳爭辯，推著她進了屋：「你那麼大聲，會讓駱子哥聽到的。」

  章小鳳一聽這話，整個人就變得柔軟了：「駱子哥呀，你可得堅強一些啊……」

  「你快去睡覺吧，都12點了……」

  章小鳳打了個呵欠，揉揉眼睛，沖郝一湖說：「行，我去睡了。你睡覺前千萬別忘了讓駱子哥吃點東西，唵。」

  「知道了。」

  章小鳳輕輕地推開了母親的房門，看到章大媽正在拍著小建華，哄小傢伙睡覺：「小寶寶，不要鬧，閉上眼睛睡覺覺……」

  章小鳳輕輕走到章大媽床邊，放低聲音問：「娘，建華睡著了嗎？」

  章大媽對章小鳳搖了搖手，又指指小建華：「剛哄著。」

  章大媽的話音剛落，小建華突然睜開了眼睛，小眼睛黑亮黑亮的，他目不轉睛地看著章小鳳，章小鳳忍不住湊過去，用手指逗他的小臉：「噢，你不睡覺在看啥啊？在等媽媽嗎？」

  小建華伸出手去要抓章小鳳的手指，章小鳳俯下身在他臉上狠狠地親了一口：「這個小傢伙越來越招人疼了！」

  「再別逗他了，你們娘倆都是，這都什麼時間了，還不睡覺。」章大媽埋怨女兒：「明天不上班啦？」

  「好好好，娘，我這就睡。小建華，要乖乖聽奶奶的話，好好睡覺，快快長大哦，媽媽明天再來陪你嘍！」

  章小鳳又到前屋去轉了一圈，看駱子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像是又一次睡著了。當她再次看到駱子頭上和臉上那些雖然已經讓郝一湖清洗乾淨了的紅腫的或爛了的傷口時，還是忍不住讓淚水模糊了雙眼，她走到床邊，輕輕摸了摸駱子的臉：「駱子哥，你受苦了……」

  等章小鳳走後，假裝睡著的駱子睜開了雙眼。他掀開被子想起床，但傷口拉扯出了鑽心的疼痛，便不敢再動了。他只好定定地躺在床上，望著糊滿報紙的屋頂，淚水從眼角滑落在了枕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