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好漢惜好漢

  那天在雞冠山上，黑一江把手槍頂著路一辛的太陽穴就要扣動扳機的時候，他確實有點擔心。因為不管怎麼說，黑一江還是一個土匪。如果真的死在黑一江的搶下，那就太有點得不償失了。不過，他對黑一江更多的是信心。在老百姓的眼裡，黑一江實際上就是一個劫富濟貧的英雄。既然他不完全是一個蠻漢，那他就不會向自己開槍的。同時，他相信黑一江知道一個道理：不管是共產黨，還是路一辛，他們都和他一樣，是打日本鬼子的。

  想到這裡，路一辛不卑不亢的大聲說：「我確實是共產黨！不過，遺憾的是，我沒有死在打小日本的戰場上，而是死在了我們中國人的手裡！我路一辛不甘心啊！」

  果不其然，他等來的不是槍聲，而是一陣響亮的笑聲：「哈哈哈哈……來啊！大擺宴席，給路先生壓驚！」

  路一辛睜開眼，看著黑一江，「怎麼？你不殺我了？」

  黑一江二話不說，拉起路一辛一起坐到了八仙桌旁，「路先生啊，我不這樣，你能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嗎？」

  看到黑一江沖自己調皮地眨了一下眼睛，路一辛有些無奈，苦笑道：「這麼說，你早就懷疑我的身份了？」

  黑一江笑道：「不是懷疑，而是肯定。」

  「那你為什麼不對我下手？」

  

  黑一江一瞪眼：「下什麼手啊？我師傅雖然死在了共產黨的手裡，可是，我對共產黨還是有好感的。」

  路一辛有些吃驚，便問：「好感？能不能說具體點？」

  黑一江端起酒碗和路一辛碰了一下：「路先生，來，先幹了這碗！」

  「干！」

  黑一江摸了一把嘴邊的酒漬，朗聲說道：「就為共產黨堅持抗日！同時，我還明白一個道理，想要打跑日本人，看眼前這種情形，只有國民黨和共產黨聯起手來，我們就一定能夠把小鬼子趕回他們的老家去！」

  兩大碗燒酒下肚，路一辛情緒開始激動，一把握住了黑一江的手：「謝謝！謝謝你這麼理解我們。」

  黑一江用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脯，「沒說的，兵工廠的事兒就交給我了。不過……」

  「不過什麼？」

  「小鬼子的兵工廠規模非常的大，出的炮彈也特別的多，我們不可能天天鑽到小鬼子的兵工廠里去啊！」

  「有個情況我得告訴你。」路一辛拍拍黑一江的手背說，「早在小鬼子擴建兵工廠的時候，我們遼海地下黨已經按照圖紙把地道挖到兵工廠的庫房下邊了。」

  「啊？」黑一江雙手握住了路一辛的手，「你們共產黨真的很厲害！我黑一江佩服極了。」

  「謝謝！」

  「路先生，你放心吧。你們共產黨能把地道挖到小鬼子的庫房地下，我就能把小鬼子所有的炮彈給報銷了！」

  路一辛抱起酒罈斟了兩碗酒，舉起一碗來對黑一江說：「來，這碗酒我代表共產黨遼海市委敬你！」

  黑一江接過酒一飲而盡。

  路一辛坐下來，「黑爺，有件事我能不能問一下你？」

  「問吧。」

  「你為什麼那麼肯定的說李至倫是漢奸？」路一辛想知道這裡面究竟發生了什麼。

  「我有證據。」黑一江說著給身邊的一個弟兄打了個響指，那個弟兄就出去了。

  路一辛搖著頭笑道，「證據？你有證據也是假的，因為，李至倫書記確實在那次行動中犧牲了。」

  那位弟兄很快回來，把一張照片交到了黑一江手上，黑一江又轉手把照片交給了路一辛，「你看看這張照片，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路一辛接過照片一看，上面西裝革履的李至倫正在和日本人碰杯：「噢，這張照片我知道，這是李至倫書記沒有暴露之前的照片。那時候，他的身份是遼海劇院的總經理。」

  「是嗎？這麼說我還真的搞錯了？」黑一江愣住了。

  「是的。你絕對搞錯了！告訴我，這張照片是誰給你的？」路一辛把照片放在了桌子上。

  「是遼海警察局局長李大同給我的。」

  「他到山上來過？」路一辛吃驚的問。

  「是啊。」

  「他是不是想收編你？」

  「好像有這麼一檔子事。」

  「那你上當了！」路一辛望著黑一江認真的說。

  聽完路一辛的話，黑一江總算明白了事情原委，他生氣地一把將酒碗砸在了地上，「媽的，想收編老子！誰抗日老子就跟誰，什麼他媽的警察局還是正統軍，不打日本鬼子，他就是狗屎！」

  「說得好！黑爺。再敬你！」路一辛重新拿起一個碗，替黑一江斟滿了酒。

  這一天，兩個人都喝醉了。但是，醉歸醉，他們的心裡還是清楚的。黑一江千叮嚀萬囑咐，就一件事：他讓路一辛一定不要在父親黑銀基那裡提他在山上當土匪的事：兒子當土匪，這種事情總歸不光彩啊。等到有一天，我黑一江干出一兩件轟轟烈烈的大事情的時候，再告訴老人家不遲。

  「我們共產黨可從來沒把你當過土匪。」路一辛又斟滿了酒。

  「那你們當我是什麼？」

  「我們當你是朋友。」

  「好，交你這個朋友，值！」

  兩個鋼鐵般的漢子將兩隻鋼鐵般堅硬的手掌合在了一起，緊緊地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