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假如之

  （一）

  在無止境的窒息痛苦和生命力的剝離中，是通向懺悔的愛情路。

  宛茹，不管死有多難受，但是我很開心，因為我離你越來越近了。

  猶如身體被碾碎，猶如意識被炙烤，楊堅感覺自己最後的一點生命力和意識也被剝離了，它們都消散在井底的污水中。

  楊堅忽然發覺自己獲得了新生般的輕鬆感，還有淡淡的溫情和惆悵，宛茹沒有在他身邊，但離他也不遠，正站在前方的主席台上，穿著潔白的裙子，他知道宛茹既不屬於她，但也不會完全地摒棄他。宛茹似乎朝他看了過來。

  婚禮的進行曲突然奏響，原來這裡是教堂，宛茹的身子晃動了下，聽見了她開心的笑聲，她和身邊的男人手挽著手，站在他們面前的是證婚的牧師。宛茹是要嫁給這個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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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堅瞬間裡清晰塑造了自己的身份和角色，以及匹配此刻這一情景的來龍去脈。

  楊堅也手挽住身邊女孩的手，這個女孩有著甜美的微笑，她確實不能跟宛茹相比，不能令楊堅像深深愛宛茹的那樣愛她，不過楊堅看著溫柔的她也會覺得開心，覺得有著落。楊堅牽著女孩的手，漸漸向宛茹此刻的婚禮現場走近。宛茹看到了楊堅，朝他笑了笑，微微動了動嘴唇。

  「周宛茹女士，你願真心誠意與陳晨結為夫婦，遵行上帝在聖經中的誡命，與他一生一世敬虔度日；無論安樂困苦、富貴貧窮、或順或逆、或健康或病弱，你都尊重他，幫助他，關懷他，一心愛他；終身忠誠地與他共建幸福美滿的家庭，你願意嗎？」神父問。

  宛茹幾分緊張幾分興奮地說：「我願意。」宛茹的確喜歡這個男人。

  神父又這麼問男人，男人也很興奮地回答：「我非常願意。」

  宛茹與男人交換戒指，然後在大家的要求下熱吻在一起。

  楊堅此刻並不難受，並不心痛，也沒有那麼強烈的失去感，覺得很釋懷，當然也許是因為身邊的女孩給了他支持。

  宛茹嫁給自己喜歡的也很合適的能馬上給她幸福生活的男人，這是很正常的。此刻如果宛茹和楊堅對視眼神，那眼神中流露的只會是一種平常的友情了。可是曾經在校園裡那些彼此激勵的發自內心的眼神呢？

  那隻成為過去了，那是過去的宛茹，也是過去的楊堅。雖然人還是同一個人，但在現實面前，在歲月衰老與欲望追求面前，人的角色不得不跨度極大地變化著。

  也許，慶幸的是曾經和宛茹真心相愛過，如今又很大方地放了手。曾經的美好會珍藏在心中。

  帶著現在的女朋友來參加宛茹的婚禮，這是楊堅對宛茹勇敢提出的要求，宛茹也勇敢地答應了，也許這樣劃上彼此關係的句號是再好不過的。

  楊堅牽著女孩的手要離開這裡了。他覺得沒有必要再向宛茹當面作告辭，以後也應該不會隨意見宛茹了，不過可以在網絡上保持聯繫。

  宛茹追了過來，「楊堅。」

  楊堅回過了頭，微笑著看宛茹，宛茹此刻眼睛裡閃著淚花，「謝謝你，謝謝你來參加我的婚禮。」

  楊堅點了點頭，說：「祝你和他一生幸福美滿。」

  宛茹點了點頭，宛茹克制住淚水，露出大方而釋懷的笑，男人也走到宛茹身邊了。

  宛茹說：「希望以後還能知道你的一些消息。」

  楊堅點了點頭，回答「嗯」。男人說：「楊先生，現在跟我們一起去酒店吃頓飯吧。」

  楊堅搖了搖頭，看著宛茹說：「拜拜，保重。」

  宛茹也簡短地說：「保重。」

  楊堅和身邊的女孩走出了教堂，到了人流多的馬路上，楊堅對女孩說：「謝謝你幫我。」

  女孩說：「不客氣，我也謝謝你，讓我看到了你和她之間的這種愛，我覺得，你還是很愛她，她也並非不愛你了，只是生活嘛。」

  楊堅不說話了，女孩便抱歉一笑，說：「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楊堅說：「重新開始新的生活啊，其實我也沒有你想像的那麼慘，我現在心情很好。」

  女孩說：「我知道啊。」

  楊堅辭別女孩，來到了曾經的校園裡。

  命運的小徑引導著楊堅。突然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光鮮的色彩，或許另一種命運和愛情路的斷坎終將是無法抹滅的。

  楊堅的身體已經沉到了井底。

  最後的一次夢幻將要被點燃。

  (二)

  在美麗的山澗草地上，周圍是花香鳥語，楊堅和穿著潔白婚紗的宛茹款款走向幾個好朋友為他倆準備的婚禮場上。

  這場婚禮非常簡單，婚紗也是租的，場地是天然的世外桃源，沒有請其他的親人熟人，甚至雙方的父母都不在，就只有眼前這幾個真心祝福他和宛茹的好朋友。

  宛茹笑得很開心，總是那麼動情地看著楊堅。

  終於走到了預置的婚禮台上，是幾顆正開著粉嫩鮮花的桃樹下，其中一位同學給他倆證婚。

  「愛情不分貴賤貧富，楊堅先生，你願真心誠意與周宛茹結為夫婦，遵行上帝在聖經中的誡命，與她一生一世敬虔度日；無論安樂困苦、富貴貧窮、或順或逆、或健康或病弱，你都尊重她，幫助她，關懷她，一心愛她；終身忠誠地與她共建幸福美滿的家庭，你願意嗎？」證婚人問。

  楊堅回答說：「我願意。」

  「周宛茹女士，你願真心誠意與楊堅結為夫婦，遵行上帝在聖經中的誡命，與他一生一世敬虔度日；無論安樂困苦、富貴貧窮、或順或逆、或健康或病弱，你都尊重他，幫助他，關懷他，一心愛他；終身忠誠地與他共建幸福美滿的家庭，你願意嗎？」證婚人問。

  宛茹回答說：「我很願意！」

  楊堅和宛茹交換戒指，然後激吻在一起。

  「送新郎新娘入洞房！」證婚人指了指前方的一個山洞說，大家哈哈笑了起來，真正的洞房也準備好了，就是那邊已經用鮮花盛裝的一頂帳篷里。

  楊堅挽著宛茹走進這頂帳篷做成的洞房裡，按規定他們需要在裡面呆上兩小時。

  兩人相坐在帳篷里。

  楊堅看著宛茹，動情地說：「宛茹，真謝謝你能突然做出這樣的決定。」

  宛茹說：「幹嘛要謝我，我要謝謝你，是你拯救了我，讓我重新回到了愛里，是神聖的愛，不是那些所謂的大都市的房子和車子能比的，我覺得啊，以後我每時每刻都會和你很幸福的啊。」

  楊堅說：「宛茹，你打我吧，其實當時我也很想放棄，至少有一半的心是要放棄的。」

  「好啊。」宛茹狠狠擰了下楊堅的耳朵，宛茹又說：「其實也不怪你，你當時有那種心態，其中三分之一是你的自尊和懦弱，另外三分之二是因為你愛我和你希望我過上好日子，所以，今後請你務必將你那三分之一的自尊和懦弱給我拋乾淨！」

  楊堅說：「是，遵命！」

  倆人緊緊偎依在一起了。

  宛茹又說：「其實，最該受懲罰的是我，我那時只有三分之一是愛你的，另外三分之一是受到了誘惑，還有三分之一是因為壓力和迷茫。」

  楊堅說：「傻瓜，我的三分之二加上你的三分之一，不就是齊全了嗎，好啦，都已經成為過去了，我們以後不要再提這些了。」

  「嗯。」

  如果愛，就是如此地深愛，彼此不顧一切而合成巨大愛的能量。

  或許，愛情路總會有著多種無情的考驗和壓迫，無休止的自我懷疑和種種誘惑，但是，愛情路總會有一個終點，或者是堅持愛到終點，或者是不斷被新的形式如同接力般延續，或者因迷失而懺悔到終點。愛情路賦予命運最明晰的路徑和最光鮮的主題與色彩。

  在某一種現實的命運里，楊堅的身體已經浮到了水面，徹底失去了生命跡象。他與宛茹的愛情路也因此抵達了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