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溫暖

2024-09-19 18:16:22 作者: 王曉方

  第二天上午,蔣葉真帶著兒子來住院,我安排完以後,趙雨秋小聲對我說:「慶堂,姚淼昨晚找你快找瘋了,你怎麼不開機呢?」

  「我什麼情況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冷漠地說。

  趙雨秋聽後沉默不語,轉身悄悄地走了。蔣葉真心情很不好,她很怕自己的兒子在手術時發生什麼意外。我一再表小沒問題。

  「葉真,我保你兒子萬無一失!」

  蔣葉真聽後才略微放心地走了,留下小蘭護理。

  看得出來,蔣葉真現在是為兒子活著,她不可能再有感情追求,沒想到我曾深愛過的如花似玉的師妹,會失落在情感世界中,心如止水。

  兩天以後,我給蔣葉真的兒子做了手術,手術很成功,蔣葉真擔心孩子受不了,全程陪同兒子做手術。她不理解為什麼我做手術時戴上面罩、眼鏡,而且還要戴兩層手套。

  「慶堂,我兒子又沒有傳染病,你幹嗎穿得如臨大敵呀?」蔣葉真疑惑地問。

  「我從非洲回來不久,身上還有瘧原蟲,我是怕傳染給孩子。」

  

  「師兄,你太小心了。」

  「小心無大礙。」

  只有趙雨秋知道,我是怕萬一不小心傳染給孩子愛滋病病毒,因為手術中什麼意外情況都可能發生。不過我的行為還是引起了蔣葉真的警覺。

  手術後,蔣葉真把趙雨秋叫到一個角落裡問:「慶堂在剛果(金)沒出什麼事吧?」

  「沒出什麼事呀,能有什麼事呀?」趙雨秋支支吾吾地說。

  「雨秋,慶堂從非洲回來後像變了一個人,你是慶堂的朋友,又是醫療隊的護士長,有事你可不能瞞著我。」蔣葉真嚴肅地說。

  「蔣廳長,您和林主任是師兄妹,關係比我還近,有什麼事瞞我也不能瞞您啊!」趙雨秋機智地說。

  「這倒也是。」蔣葉真想了想說。

  其實,趙雨秋回國後,也像變了個人,變得更清純更陽光了。曲中謙糾纏過她幾回,她當著許多同事的面就撅曲中謙,弄得老曲很沒面子,下不了台。同時,她公開了和杜清楊的戀愛關係,大家很羨慕這一對,曲中謙只好知難而退,再也不敢糾纏趙雨秋了。

  一個星期日的上午,陽光明媚,杜清楊和趙雨秋舉行了隆重的婚禮。我做證婚人,大家盛讚才子佳人美滿姻緣。

  參加完婚禮,我打車回家,路上感覺渾身難受,摸摸頭很熱,緊接著又咳嗽起來,我心想壞了,難道這麼快就發病了?愛滋病病毒應該有半年至十年的潛伏期,可是把病毒傳染給我的那個南非人是個愛滋病晚期患者。我下意識地摸了頭頸部和腋窩,淺表淋巴結沒有腫大。淺表淋巴結一旦腫大,離愛滋病毒感染的最後階段就不遠了。看來是感冒了。

  我從計程車上下來,剛要往樓道里走,一輛白色本田車開到我的面前,我一看是姚淼的車。

  「上車吧,我想和你談談!」姚淼打開車門冷冷地說。

  我怕被丹陽碰著,趕緊上了車。姚淼一踩油門,駛出醫院家屬區。車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開著,我看姚淼的臉色很不好,眼圈發黑,這些天,她一定很痛苦。我不忍心看著心愛的人這般痛苦,轉臉望著窗外。

  我們很長時間沒有說話,突然,我忍不住地咳嗽起來,劇烈地咳嗽,她好像意識到了什麼,把車停在馬路邊,然後用白玉般溫柔的手撫摸我的額頭,好久沒體味姚淼的溫柔了,我感到無限溫暖。她摸了我的頭後嚇了一跳。

  「呀,慶堂,怎麼這麼熱?」

  我苦笑了笑,然後又咳嗽了起來,她二話沒說,開車就走。

  「去哪兒?」我強打精神問。

  「你燒得嚇人,去醫院!」

  「不用,我就是著涼了,吃點藥就好了,還是去你家坐會兒吧。」我執意不去醫院,姚淼拗不過我,只好掉轉車頭往家駛去。

  走進姚淼的家,我的嘴唇就開始哆嗦。

  「姚淼,快把窗戶關上,這屋子真冷。」我雙唇顫抖地說。

  「窗戶關著呢,你冷是因為你在發燒。」姚淼疼愛地說。

  她讓我躺在床上,我沒躺,只是坐在沙發上,她拿過一條毛毯,裹在我身上,又給我倒了一杯熱茶,從抽屜里拿出退燒藥給我吃下,過了一會兒,我覺得好了許多。

  「慶堂,我知道你出事了,為什麼瞞著我?」姚淼神情焦慮地問。

  「我能出什麼事?別瞎猜了。」我口氣堅決地說。

  「慶堂,我不是你最愛的人嗎?」姚淼眼睛凝視著我說。

  「是。」

  「那為什麼有事還瞞我?」姚淼加重了語氣。

  「你聽到了什麼?」我惶恐地問。

  「沒聽到什麼,是預感。你知道你是我生命的一部分。說吧,慶堂,有什麼困難我們不能一起分擔?」

  面對夭使般的愛人,我妥協了,我太需要愛了,太需要有人傾訴了,我告訴了姚淼一切,我潛意識裡也有讓她知難而退的意思。

  姚淼驚呆了,喃喃地說:「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滾落了下來。

  「姚淼,我們分手吧。我只求你保住我得愛滋病這個秘密,只求早一點結束我痛苦的生命!」我平靜地說。

  「不!慶堂,我要幫你,我不能讓你死!」姚淼突然大聲說。

  「姚淼,你冷靜點,我的死誰也阻擋不了,讓我們結束吧。我不能害了你!」

  姚淼一頭撲到我的懷裡,嗚嗚地哭了起來,哭得我撕心裂肺。

  「慶堂,你的命怎麼這麼苦啊?你救過那麼多的人,老天爺為什麼這樣對待你?」

  我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情感與痛苦,緊緊地抱住姚淼,眼淚大滴大滴地落在了她的頭髮上。

  「淼,我是無辜的。我不甘心生命會是這樣一種結局……」我喃喃地說。

  姚淼抬起頭,淚眼漣漣地說:「慶堂,你要挺住,現在科技這麼發達,說不定愛滋病很快就會被攻克的。」

  「淼,我現在沒有奢望,只想在臨死前清清淨淨地把神經外科研究所辦起來,這是穆主任臨終前的遺願。」

  「慶堂,你太累了,先休息一段時間,你不是一直想去西藏嗎?正好青藏鐵路開通了,據說去旅遊的人很多,不如我陪你去西藏散散心。」

  我用絕望的憐愛看著這個天使般的女人,心想,這一生有這樣好的女人愛過我,還有什麼遺憾的?我已經不忍心用傷害她的方式與她分手了,我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

  「慶堂,明天我去北京參加全國舞蹈大賽,《尋找香格里拉》有望在這次大賽上獲大獎,大約半個月時間,這件事一了,我馬上趕回來,咱們一起去西藏,好嗎?」

  「好!」我傷感地說。

  我在姚淼家整整待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我讓姚淼開車直接送我到醫院。我剛走進辦公室,丹陽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昨晚你死哪兒去了?」丹陽生氣地問。

  「參加杜清楊和趙雨秋的婚禮喝多了,羅元文把我弄到桑拿浴休息大廳睡了一宿。」我撒謊說。

  「你身體什麼樣你不知道是吧?你就作吧!」謝丹陽沒好氣地說完,把電話一摔就掛斷了。

  這時,曲中謙邁著方步慢悠悠地走了進來。

  「慶堂,元文的老婆出事了,你知道嗎?」曲中謙有些幸災樂禍地說。

  「慧慧怎麼了?」我驚異地問。

  「怎麼了?貪污受賄被市紀委雙規了。」

  我一聽腦袋「嗡」一聲,心想,壞了,羅元文上次和我說過,這一定是歐陽梅幹的好事,這個歹毒的女人,得不到羅元文就破壞人家的家庭,還要置人於死地,天底下真有這麼歹毒的女人?何慧慧也是,要錢不要命!

  曲中謙臉上似乎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元文現在怎麼樣?」我冷冷地問。

  「他能怎麼樣,毛了唄!」

  我不願意看曲中謙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便說:「曲主任,有事嗎?沒事,我要去做手術了。」

  曲中謙一聽我有事,便悻悻地說:「沒事,沒事。」邁著方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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