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心亂如麻
2024-09-19 18:14:37
作者: 王曉方
大驚一場,我在家裡足足睡了兩天,丹陽嚇壞了,居然兩天沒有去公司。這兩天我只做一個夢:姚淼出事了,不是出車禍了,就是掉到山下去了,驚得滿身虛汗,就是不醒。
姚淼在昆明的媒體上看見我被綁架的報導也嚇壞了,她不顧謝丹陽有想法,居然把電話打到了家裡。電話是丹陽接的。
「丹陽,我看到報導嚇死我了,慶堂怎麼樣?」
「有驚無險,讓你惦記了。慶堂是與死神打交道的人,辟邪,命硬著呢,再厲害的歹徒也不能把他咋的!姚淼,你在哪兒呢?」
「我在香格里拉。」
「聽人說,香格里拉是天堂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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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相愛的人一起去天堂的入口。」
「是嗎?」
「我能和慶堂說幾句話嗎?」
「他睡著了,我不忍心叫醒他,他太累了!」
「那好吧,代我問候他!」姚淼悻悻地掛斷電話,我心裡非常想聽到姚淼的聲音,但是丹陽醋意正濃,我只好忍了。
姚淼,隨後給我發了一個簡訊:
「慶堂,答應我保護好自己,你是這世界上唯一讓我掛念的人,如果沒有你,我不知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別太累了,適當地休休假,可以來雲南,我陪你!」
我在床上看了簡訊,心裡很感動,但是怕丹陽發現,隨手就刪了,沒想到,在我上洗手間時,丹陽偷看了我的簡訊,她發現剛才的簡訊沒有了,氣就不打一處來。
「剛才是什麼簡訊,還沒看就刪除了?」丹陽警覺地問。
我一聽就急了,問:「你什麼意思?調查我呀?」
「你心裡要是沒有鬼,有什麼不能看的?」謝丹陽毫不示弱地說。
「就你這疑神疑鬼的樣兒,沒鬼也被你嚇出鬼來了。」我沒好氣地說。
結婚以後,我和丹陽不知吵過多少回,但從來沒有冷戰過,這大概就是我們婚姻還能維持的原因。因為家庭矛盾一旦陷入冷戰,說明兩個人的心都成了冰疙瘩,離離婚就不遠了。
謝丹陽是不把話說出來不痛快的人,她喊道:「林慶堂,你別得寸進尺,你以為我不知道誰給你發的簡訊,我警告過你,別把我惹急了,否則我讓你好看!」
「謝丹陽,你一天到晚胡猜亂想,你累不累呀?」我抱怨道,「你看看你還像個妻子嗎?」
「我不像妻子,你找像的去!你不是剛看了她的甜言蜜語嗎?」
謝丹陽說完眼淚撲簌簌地流了下來。我知道結束爭吵的最好辦法就是離開,我說了一聲「不可理喻」,便氣鼓鼓地開門出去,並轟然把門帶上。
只聽見謝丹陽喊道,「你要走就永遠也別回來!」
下午的陽光懶洋洋的,讓人提不起精神來,我在醫院大院漫無目的地走著,忽然明白了一個道理:人其實不是累死的,而是煩死的。我捫心自問,我和丹陽怎麼了?難道我不愛她了嗎?不是,問題在於我既愛謝丹陽,更愛姚淼。男人在女人的問題上是很貪心的,總想魚和熊掌兼得,最後的結果只能是煩死。
其實,男人骨子裡就不適合一夫一妻制,這是男人的本性,就像公獅擁有一群母獅、猴王擁有一群母猴一樣,甚至有成就的男人很少有在情感上是檢點的,我又陷入了人性與道德矛盾的泥潭。我胡思亂想為自己的出軌找理由,不知不覺走到了穆主任的病房前。
穆主任這些天已經進入彌留狀態,老人家可能不久於人世了,一想到與穆主任父子般的感情,我的心一下子就緊了起來。
我推門走進了病房,穆主任打著吊瓶躺在床上,老伴兒正在給他喝水。我走到床前時,老人微微睜開眼,他示意我坐,並伸出手握著我的手,老人的情緒似乎很好。
「慶堂,別難過,」穆主任用低弱的聲音說,「我死後,你取出我的大腦,咱們師生還會天天見面的。」
我聽了這話,眼睛已經被淚水模糊了。我知道穆主任是一個看透生死的人,跟他不用說什麼多保重之類的寬慰話,他有普通人的軀體,卻有著非凡的境界,他是萬顱之魂。
「老師,您別嚇唬我,會好的!」
「慶堂,我與死神打了一輩子交道,從來沒怕過它,不就是個病嘛,我們每個人都要體驗到死,卻無法再總結,而病是生與死的過渡,是可以成為參透人生的一次哲學課啊!能很治好當然好,一時治不好就與病和平相處,受折磨要認定是天意就承受折磨,最後若還治不好,大不了就死嘛,活著都不怕還怕死嗎?慶堂,最讓我欣慰的是我有你這樣讓我放心的接班人!」
「老師,你放心吧,我是你最棒的學生!」我動情地說。
穆主任聽了這話,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同時眼角卻流出了兩行渾濁的眼淚。我知道這不是老人悲哀的眼淚,也不是老人對生命的留戀,而是對人生的交響,是對這個世界精彩的回應。老師微閉雙目似乎睡著了,我知道他的記憶一直飄蕩在如煙的往事中。
離開穆主任的病房,我的心情愈發沉重,不知不覺來到非洲風情酒吧,愛華見我進來很高興。
「慶堂,怎麼心事重重的?」愛華拿了幾瓶啤酒過來說。
「愛華,穆主任快不行了!」我悲痛地說。
「你剛從病房來?」
「對。」
「我一星期前去看過他,當時元文也在。沒想到老師一生救了那麼多人的命,到頭來卻沒有人能救活他老人家的命。」
「我看到老師,就想起海明威的《老人與海》,在老師身上就體現了人可以被消滅,但不能被打敗的偉大精神。」
愛華聽了我的話也很傷感。
「慶堂,我準備回國了。」
「你父親又來信了?」我關心地問。
「母親非常思念我,我知道母親看到我就像看到了自己的祖國。」
我被愛華的話所感動。
「趙雨秋知道嗎?」
「她還不知道,我準備單獨和她談一次再走。」
「那你們的愛怎麼辦?」
「慶堂,我們的愛不會有結果的。」愛華苦笑了笑說,「以前我只是不願意正視這一點。」
「走之前一定要告訴我,我和元文好好送送你。」
愛華聽了非常感動,和我一起吹了一瓶科羅納。我發現,愛情已經把愛華傷得太重。愛華雖然下決心抽刀斷水,但是,他無論如何也斬不斷那些與趙雨秋相愛的日子。結局是註定的,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全身心的愛,被當做感情盛宴上的一杯茶,這杯茶無論是濃的還是淡的,都不能充飢。
當然,愛華和趙雨秋還剩下一些浪漫,在這些浪漫中還剩下一些感動。然而,這些感動是被情愛逼出來的,只是弦繃得太緊了,箭還沒發出去,弦就已經斷了。
我在闌珊夜色中踉蹌著推開家門,丹陽已經睡了。丹陽是那種無論怎麼吵都能睡著的女人,我望著她睡夢中的表情,心想,大概在每個女人心中都有一個對立面,這個對立面即使是虛無的,她們也要猜忌,只有這樣她們才覺得安全。應該說,女人是高於男人的,因為她們把溫情看得無比重,相對於男人來說,女人更接近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