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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雷霆之怒

2024-09-19 17:53:05 作者: 易化才

  李淑賢內心真實的想法,並不願意讓女兒離婚。除了考慮小兩口分開對外孫子健康成長不利,她也不願意讓街坊鄰居對女兒說三道四。不管如今的社會怎麼開放,聲譽對於女人來說仍舊是一張名片,無論是誰,如果弄得臭名遠揚,總會承受到巨大的輿論壓力。這一點李淑賢有切身體驗。

  趁著王軍上夜班的機會,李淑賢專程去找女兒,要和她認真談談。

  

  「王軍找過我了,說你鬧著要離婚,讓我勸勸你。我是你媽,不管王軍怎樣說,我得聽聽你的。你說吧,為啥要離?」李淑賢心平氣和問道。

  「媽,你說這個王軍,好大的出息!離不離婚,是我和他的事情,找您幹嘛哩?狗日的太沒出息。媽,這事兒您別管啦,我該咋辦咋辦。」薛平說。

  「聽你這意思,不想讓我管?好,那我就不管了。不過我是你媽,總該知道我女兒究竟過得好不好,是不是非得離婚才行。即使真離,你也應該告訴媽是啥原因,需不需要爹媽為你做主。你說說吧,平。」李淑賢嘴上說不管,其實想管。

  「媽您實在要問,我大致給您說說。是我提出要離婚的,跟這個狗日的過下去沒意思,一輩子受窮。」薛平很簡練地說出要害。

  「看你把個離婚說的,就跟買二斤蘿蔔三顆白菜似的,覺得不好,扔了。可離婚畢竟不是小事,要慎重。平,媽問你,王軍做沒做過啥對不起你的事?」

  「沒有。」薛平不假思索說。

  「那麼你呢,做沒做過對不起丈夫的事?」李淑賢步步深入。

  「怎麼,王軍狗日的找您告狀去了?他說我啥了?」薛平眼睛睜得大大的。

  「王軍說啥不重要,關鍵是你做沒做。看看你,一句一個『狗日的』,王軍咋了,你對他有這麼大的怨氣、仇氣?」

  「哎呀媽,我簡單跟您說吧,不知咋了,我看王軍一點兒不順眼,看見他就來氣,覺得我這輩子的幸福都斷送到他手裡了。要是沒有他,我一定會比現在過得好。」

  「當初王軍可是你看中的呀,別人勸都勸不住。我想給你找個更好的,你認準了王軍,水米不進油鹽不進。這陣兒後悔啦?」

  「年輕時候不懂嘛。我現在年紀也不大,改正錯誤還來得及。媽,我知道您今天來是給王軍當說客的,如果真是這樣,您肯定白費唾沫。我是您女兒,您不向著我向著他?」

  「不是向著誰不向著誰的問題。任何事情都有個規矩和公理,媽想向著你,你也得占著理才行。你和王軍鬧矛盾,用你的話說,已經到實在過不下去的程度了。我覺得,問題大半在你身上。媽問你一句話,你別生氣,還得實話實說,行嗎?」

  「您問吧。誰讓您是我媽呢。」

  「你是不是外面有人啦?」

  「嗯。」薛平思考了幾秒鐘,點頭承認了。

  「說說看,啥樣的人?你和他的關係發展到什麼程度了?」

  「哎呀媽,這叫我該咋說呢?我是結交了別的男人,不過還沒有誰到了和我談婚論嫁的地步,所以說,也不算真正有人了。可我確實不想跟王軍過了,先把他給開了,不愁找不到新的幸福。」

  「你認識的男人,是單身,還是有家室?」

  「這個很重要嗎?萬一哪個有家的男人喜歡我,我也沒打算嫁給他呀,做朋友不行嗎?」

  「做朋友?那要看做啥樣的朋友。做到床上去了,就是胡來。如果你不光因為感情,而是對已婚男人有所圖,就更不應該了,別人會說你發賤,讓人瞧不起。」

  「媽您不應該把話說得這麼難聽。人和人產生感情有時候在不經意間,有了感情,成了好朋友,男人願意在我身上花錢,幹嘛要拒絕?誰不想有錢花?誰不想過得富裕些?」

  「這是歪理。女人為了金錢物質,隨隨便便和丈夫以外的男人搞到一起,絕對是錯誤的。你看你的好朋友李霞,她老公那樣了,人家還一心一意伺候、照顧。李霞也和你一樣長得漂亮,她怎麼不去做有傷風化的事?都是一樣的女人,都年輕漂亮,我覺得你應該好好學學李霞。」李淑賢認認真真給女兒上課。

  李淑賢一頓數落,薛平聽煩了,說:「您只知道說我,您年輕時候咋不像李霞呢?」

  薛平這話說得過分,言下之意說媽媽年輕時候放蕩,不檢點,說出去了她有點後悔。

  果然李淑賢一下子啞火了,半天不說話,弄得薛平後悔不迭,趕忙解釋說:「媽,我不是故意說您。人和人情況不一樣,您非要把我變成李霞也不現實。李霞的男人那樣了,她受的洋罪誰知道?別人稱讚她品德好有啥用,誰能替她吃苦受累?這就跟舊社會似的,立塊貞潔牌坊聽上去挺光榮,其實是給女人套枷鎖哩。她這樣還不如您當初……」

  薛平再次刺到了母親的痛處,李淑賢忽然流眼淚了,無聲地掉淚珠,弄得薛平心裡很不得勁兒。後來李淑賢說:「平呀,我知道你心裡看不起媽。我年輕時候的確不夠三從四德,可誰讓你爹沒用呢?我要是規規矩矩老老實實,自己吃多少苦不說,這世上哪兒來的你和你弟弟?要沒有個孩子,你爹活在世上更沒有臉,等我們老了,也沒有人給養老送終。」

  「媽,媽,媽,您不是正批評我嘛,咋又扯到您身上去了?世上沒有女兒敢說媽的不是。我知道,您數落我是為我好,您的話我記住了。不過,李霞是李霞,我是我。她也是沒奈何,只能盼望老天爺讓杜志剛醒過來,可我不一樣,我有爭取幸福的權利。明明和王軍過不下去了,明明離開他我有可能過得更好,幹嘛要在一棵樹上吊死?」

  「唉,我本來想勸說勸說,叫你別做糊塗事,誰知道你主意大得很,根本聽不進去媽的話。你的事我管不了,乾脆不管啦。不過我覺得,王軍這小伙兒其實不錯。雖說當初你倆在一起我反對,可如今我覺得,你把他一腳蹬了,還能不能找到一個知冷知熱、真正對你好的男人?王軍挺老實,挺好的,平,你再好好想想吧。」李淑賢不忘初衷。

  薛平說:「哎呀媽,您要是覺得王軍好,這個男人歸您啦。我感覺不出他有什麼好!」

  李淑賢沒弄懂女兒說女婿歸她了是什麼意思,說:「我撕爛你的嘴!」

  薛平說:「歸您,是說您既然捨不得,乾脆認他當乾兒子得啦,您想哪兒去啦?反正我看不上他。」

  「女婿都沒啦,我要乾兒子做啥?你的事我真不管了。平,你做事情要多考慮,不要草率,不要做將來後悔的事。」

  李淑賢覺得,她在女兒面前沒有影響力,以後這種傷臉面的事再也不做了。

  王軍最後的救命稻草失效,離婚便不可避免了。

  薛平行動很堅決。首先是堅決不與王軍同床,徹底斷了老公在她身上尋歡作樂的念想。王軍無論死皮賴臉乞求,或者想借用蠻力強行達到目的,在薛平那裡統統不管用。王軍無論怎樣嬉皮笑臉,她一律採用冷若冰霜的態度,王軍要憑藉力氣硬上,她不惜拿出刀子剪子一類,表示假如對方不收斂,她一定會拼命。王軍哪裡見過這陣勢,於是灰溜溜敗下陣來,弄得灰頭土臉,心灰意冷。

  然後,薛平收拾了幾件隨身衣服和洗漱用品,乾脆搬出去住了。她有家庭,所以不能向單位要單身公寓,回娘家好像也不合時宜,況且母親不支持她離婚,所以,她乾脆住到李霞那裡去了。剛開始李霞也堅決反對,說「你為了鬧離婚搬到我這兒來住,相當於我支持你離婚,王軍知道了肯定恨死我,你媽知道了也會說我不懂事。你愛住哪兒住哪兒,反正我這兒不歡迎。」薛平說:「你到底是我的朋友,還是王軍的哥們兒?跟他離不離婚,是我的事,與你不相干。我住你這兒表示你支持我離婚,我不住這兒就能表明你堅決反對,王軍就會感激你?這裡面有啥邏輯關係呀?你還是個知識分子哩,遇到事情搞不清狀況。你可以這樣理解,我住到這兒,是因為你伺候杜志剛太辛苦,我作為最好的朋友特意來幫助,為你分擔辛勞。這樣想你不就心安理得了嗎?我告訴你,霞,你要不收留,我就直接找洪剛去了——不過,洪警官那裡我搞不清狀況,再說我萬一要重新嫁人,正準備選他呢,怎麼能賤兮兮地現在就去找人家?你總不能逼迫著我找曹建輝解決住處吧,那樣才真是發賤哩!姐們兒遇到難題了,你不幫我誰幫我?再說啦,我住到你這兒,真的可以幫你幹家務,減輕你的負擔,咱倆還能有更多的時間說悄悄話,省得你神經病似的老對著一個啥也聽不見的人費唾沫。你說呢?霞,算我求到你門上了,這個面子必須給。」李霞嘆口氣說:「遇上你這種賴皮,給不給面子我說了算嗎?愛賴到這兒你就賴著吧,萬一王軍恨我,你跟他解釋去,別讓我背黑鍋就行。」

  於是薛平住到李霞家裡去了。李霞給閨蜜在另一間臥室收拾出一張床,讓薛平單獨住,她仍然每天陪著准植物人杜志剛,不停地在老公耳朵邊說這說那,李霞的信念當中,她所說的一切杜志剛都能聽得懂,只有堅持說下去,杜志剛才有可能儘快醒過來。

  薛平開玩笑說:「你現在有兩個老公,杜志剛排第一,我排第二。杜志剛不會對你親熱,我可以的。所以說你不能一味和他親近,冷落了我。真正想說心裡話,對著我來,我能和你交流,而杜志剛暫時不能。」李霞說:「你是我的第二老公?咱倆同性戀呀?」

  說歸說,薛平親眼看見李霞是怎樣伺候杜志剛的,她仍然被感動了。無論李霞一絲不苟給餵吃餵喝,還是從從容容處理大小便,尤其是堅定不移把杜志剛當健全人,喋喋不休對他說這說那,聽上去煞有介事,都讓薛平覺得簡直不可思議。霞堅持這樣做,對杜志剛得有多深的感情啊!夜深人靜的時候,李霞對杜志剛所說的那些話能清晰地傳到薛平耳朵里,把她聽得淚流滿面。心想,霞這是何苦,她這樣的日子啥時候是個頭兒呀!

  王軍知道妻子住到李霞那裡,果然心生怨忿,但他又不敢貿然抱怨李霞,而是找了個時機,在單位對薛平說:「你的朋友和你一樣,做事情沒道理,咱倆還沒離婚,李霞憑啥讓你住她那兒?我哪天找她說理去,問問她憑啥破壞咱夫妻關係?」

  薛平對目前尚為法律意義上的老公表現出極大的鄙夷:「你說李霞破壞咱倆夫妻關係?虧你想得出來!咱倆真能過得下去,李霞破壞得了嗎?怪只怪咱倆的緣分只剩下離婚一條道了,用得著別人來破壞?你簡直是胡扯,瞎掰。我告訴你王軍,有本事衝著我來,不要胡亂怨別人。你要是犯渾,敢去找李霞的麻煩,看我不跟你拼命,李霞的植物人老公也會站起來揍你!你把我逼急了,在李霞那兒住不成,我直接找個野男人住到一起去,到時候你更沒面子。你好好想想吧,趕緊和我把婚離了,咱倆都不難受,你也好尋找自己的幸福。」

  王軍很無奈。

  薛平堅持冷戰方針,直到突破王軍自尊心所能承受的底線。終於有一天,這個老實忠厚且木訥的天車工爆發了,指著薛平的鼻子一頓斥罵:「薛平,你他媽硬生生被我給慣壞了。如果我當初剛剛發現你和別的男人有事,立馬將你狠狠捶一頓,你是不是會老實得多?然後隔三差五揍你個鼻青臉腫,將你的醜惡行為公開揭露,弄得你沒臉見人,你是不是就會服服帖帖?所以說呀,你這種女人是賤貨,越把你當成個人,你好像真是個人。我從今兒開始,就把你不當人了,薛平,你是個婊子,爛貨,破鞋,公共汽車!我本來想把你揍扁了再說離婚的事,可我一想,打你有什麼用,髒了我的手!再說啦,你把我當窩囊廢,我就一定是窩囊廢?告訴你,薛平,你看錯人啦!離了你這種婊子爛貨,我今後一定能過上好日子。你趕緊滾得遠遠的,我兒子也不會跟著你。他跟了你能學好嗎?一個婊子、爛貨能把我兒子帶到正路上嗎?除了兒子,家裡什麼東西你要帶走都成,包括房子。最好把你用過的東西全部帶走,弄得乾乾淨淨,我眼不見心不煩。你把東西都帶走,老子鍋碗瓢盆鋪的蓋的用的,全部換新的,一切從頭再來,不愁過不上好日子。和你過這些年,我真是瞎眼了,真是白白浪費生命!我今兒說的話你聽明白了嗎?我讓你走,走得越快越好,我讓你滾,滾得越遠越好!離,堅決離婚,馬上上街道辦事處,我一分鐘不想耽擱,誰不去誰不是親娘養的……」

  王軍大發雷霆之怒,薛平插不上嘴。起先覺得王軍罵人罵得野蠻,心裡有些委屈,眼淚都在眼眶裡打轉轉了,後來又覺得王軍可笑,色厲內荏,虛張聲勢,於是臉上掛著冷笑,耳朵像是被棉花塞住了,王軍罵了些啥內容,對她來說相當於一縷清風,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跟沒聽見一樣。知道王軍罵累了,薛平笑著說:「走啊,辦手續去。」

  王軍補充了一句:「薛平你是個妖精。」然後,小伙子流下了傷心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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